子夜,黑暗与白雪笼罩着魏宫。
那个关于天煞孤星的传闻似乎当真应验,先是东宫发生叛乱,而后是此刻无尽的屠杀。今夜,天空中的那颗孤星极为明亮,仿佛预言着大凶的发生。
灾殃,不可避免。
刺鼻的血腥味、遍地的残肢断臂、痛苦的惨叫声……整个皇宫如同炼狱一般。倒在地上的有宫女、有太监、有宫中侍卫,甚至还有一些逃跑不及的妃子……
如今已无人能够阻挡这个疯子,这个手持巨剑在黑夜中无尽屠戮的疯子。他浑身是血、双目赤红,目光疯狂而又呆滞。他麻木地挥动着巨剑,一边屠戮一边流泪,同时口中喃喃自语——
“信阳……信阳你在哪儿……我来了……我来晚了……”
黑与白交织的诡异画面,血与泪交融的复杂味道。
黑暗……深渊……绝望……世间所有的消极叠加于一起只怕也不及此刻万一。
年迈的魏帝与那名年轻的女官躲在密室之中。纵使有数万禁军,纵使此处极为隐秘,但他们仍感到一丝恐惧。因为他们发现已经没有人能阻挡外面那个疯子,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折鹤兰与韩单到来。
疯子杀呀杀,他顺着直觉、顺着心上人曾对她描绘的方位,终于来到眼前这座宫殿——
空空荡荡的信阳宫,孤孤单单的一道白绫。
疯子缓缓抬起头,眼神中终于出现一丝情感。但也正是这丝情感将他彻底击溃,他从默默流泪变成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悲天恸地。
“你……认识小姑姑?她……她去哪了?”
就在疯子伤心欲绝之际,黑暗中忽然出现一道稚嫩、无邪的声音。这道声音是如此的突兀,但它却像有魔力般使理智尽丧的疯子瞬间冷静下来。而后,一个肮脏、弱小的身影出现在疯子眼前。
“带……带我走,带我离开这……求你了,求求你……”
小孩无助地乞求着疯子,他的眼神与疯子一样充满了绝望。
疯子感到一阵奇怪,这个小孩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自己,反而与自己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小姑姑……小姑姑……信阳是他小姑姑?那他是……
甜美活泼的音容再次浮现于脑海,疯子抬头看了看飘荡在空中的白绫,随后伏在巨剑上放声大哭。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随后,一道严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伯清波!还不快出来受死!”
听到这道声音,感受到屋外那两道强悍的气息,疯子用手撑着巨剑重新站起身。他先是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顺滑无比的白绫,像是在做诀别一般。而后一刻,那股漠视天地、神鬼不敬的狂意再度燃起,与此同时那股屠戮万灵、湮没一切的霸道剑意也再次充斥巨剑。最后,他拔起巨剑义无反顾地向着殿外的二人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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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这片孕育了这里一代又一代子民的沃土,从最初强大的周陈将中原大统,再到随后的诸侯并起,紧接着又到诸侯列强割据中原、纷纷称帝,而后便是无休无止的诸国之战。
列国各霸一方,之间战事不止。数百年来霸主之位几度易主,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但打来打去终究没有一个国家能将中原彻底一统。
或许正是如此循环交替给诸国带来了些许厌倦,亦或是百余年前的那场劫难给中原带来了一丝启发。数十年来中原竟是拥有了难得的平静——周陈、新唐、北魏、南楚、田齐、后韩、西蜀这些国家之间竟是相安无事,除了一些小小的摩擦外,竟是没有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可天下大势,又岂能真的一直平静下去?
中原表面上虽相安无事,但暗地里却风云涌动。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国之间明争暗斗愈发频繁。其中最为激烈的便是中原两个豪强大国——新唐与北魏。
新唐本是中原当仁不让的第一强国。可老天不愿新唐变得太过不可一世,在中原大混战的第十年,一位堪称千古一帝的君王接过了北魏的君权,也正是因为此人,一举将中原的形势逆转过来。
此人便是北魏历史第一君王——戚世懋!
百余年前中原混战之际,北魏在武宣大帝戚世懋的带领下,在河东之战中大胜唐军,并将那片肥沃之地归入国土。一举将当时如日中天的新唐从中原第一大国的宝座上拉下。而后,戚世懋更是在北蛮浩劫之后带领国民重塑山河、勤政内修,一举奠定中原第一大国之位。
时至今日,魏、唐这两个中原最大国家的形势也不可同日而语。
北魏这边,老魏帝崩殂,幼帝尚未亲政,魏国的朝政都由一位女相一手操持。这位女相多谋善断,实乃管鲍之臣。北魏在她的治理下国富民强、四海承平,强盛之势冠绝中原。如今北魏犹如巨人一般,屹立在中原大陆之巅。
反观新唐,国民虽自古则将河东之地视为国土,百年以来一代代国人誓将国土收回。但无奈北魏太过强大,面对失土,新唐上下只能望而叹之。且由于北魏的日益强盛,新唐这些年竟有些隐隐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若非新唐皇帝李兴,恐怕北魏此时已将新唐压迫得支离破碎。
唐帝李兴十五岁继位。继位之后他平内乱、除奸臣、定民心,励精图治三十载方有今日新唐中兴。其实,李兴倒也算是一位有雄才大略的皇帝,但奈何老天不开眼。当年平六王之乱时,李兴身遭重伤并因此落下病根。加之近年他苦于国政日夜操劳,闹到如今竟是膝下无子。至于那些王兄王弟?在十余年前那场内乱之中早已杀的杀、疯的疯,以至今时今日唐帝身体每况愈下之际,竟无子嗣可立太子。
两国虽势同水火,但偌大的新唐真走到后继无人的地步,一旦唐帝魂归长生殿,不消北魏动手,新唐必不战自乱。
……
……
炎炎夏日。
巍巍的大唐皇宫犹若一条万世不言的苍龙盘于长安城北侧,目睹着这块土地千百年来的变迁。
浩大的宫殿深处一座及不起眼的小阁楼内,一个黑色的身影闪入。
阁楼中漆黑无比,光线似乎被里面的黑暗所吞噬,唯有门缝处透过些许光亮。而黑衣人则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光亮处,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什么。
忽然,阁楼深处传来一声不容置疑的声音的声音:“此事交由你去办,务必要低调行事切莫让他人知晓…咳咳、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将话语打断,可那人似乎无暇顾及身体的不适,他不过是缓了缓,而后继续说道——
“这块玉佩你将他交由先生,至于其他的先生自然知晓。”
随后黑暗中那人将腰带上一块平淡无奇的玉佩扔给跪在案前的黑服之士。借着微弱的光线,黑衣人恭恭敬敬地接过玉佩。
“是!”
咳嗽之人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黑衣人单膝下跪双手一揖,后撤着步子退了出去。
出宫后,黑衣人马不停蹄地来到长安城外东面的千牛山,而就在他踏入山中的那一刻,天空忽然下起了暴雨。黑衣人有要事在身,自顾不得瓢泼的大雨,在经过一番曲折蜿蜒的小路,他来到一座草屋前。
草屋屋檐下,一名老者静静地看着这狂风暴雨。老者的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斗笠看似老旧但却无一处破漏,斗笠下则是滴满了雨水的蓑衣。老者身着着藏蓝淡墨色的短服麻衣,麻衣上数出补丁,线脚缝合的整齐有序,衣服朴素却让人看了舒适至极。裤脚挽至膝盖处,脚上的木履沾着些许泥巴,但他却毫不在意。原本,老者神态自然、宁静,可在看到黑衣人的那一刹那,他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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