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度阴平

姜维拔营，欲回汉中。忽探马急报：“魏兵杀至！”姜维引军相迎。兵马摆开，魏阵中天水太守王颀出马喝曰：“我大魏兵甲百万，上将千员，两路伐蜀。你不下马早降，更待何时？”姜维纵马直取王颀。杀不三合，王颀败走，姜维引兵追杀二十余里。忽听金鼓齐喧，一支兵马迎面杀出，绣旗飘扬“陇西太守牵弘”。姜维笑曰：“此等鼠辈，安能阻我！”纵兵直突，牵弘大溃。又追杀十余里，邓艾引骁骑赶到，混战一场，各自收兵相持。 忽报：“甘松寨，被金城太守杨欣烧毁。”姜维大怒。令副将宁随，虚立姜维大旗与邓艾相持，自引后军星夜赶至甘松，杨欣不敢接战，望风而走。姜维追至山险，石木打下马不能进。邓艾早杀败宁随，引大队拥来，一场混战，各自扎营。忽快马飞报：“钟会直下南郑，乐城王含、汉城蒋斌皆开城降魏，胡济抵敌不住退走西川，汉中尽失。阳安关守将傅佥战死，蒋舒献关而降！”姜维大惊而起，急令拔寨。 兵马急行至强川口，忽一军摆开拦路，为首将正是金城太守杨欣。姜维大怒，挺枪交锋，只一合，杨欣败走。姜维拍马追赶，看将赶上，忽马失前蹄姜维落地。杨欣回马来杀姜维。姜伯约平地跃起，一枪刺中杨欣马头，马倒人翻。魏骑骤至，救走杨欣，姜维枪挑一将，夺其坐骑。方欲追赶，忽报：“邓艾引兵追至。”姜维督军速退。 兵近阴平桥，稍马回报：“雍州刺史诸葛绪占了阴平桥，断我归路。”副将宁随叹曰：“天亡汉也！”姜维引众将登高而望，见魏兵壁垒森严，屯于阴平桥头。众将沮丧。姜维曰：“诸公勿忧，我军走孔函谷去取雍州，诸葛绪必撤兵去救，我突然杀回，可夺此桥。”众将大喜。于是，兵进孔函谷，诈取雍州。探马飞报诸葛绪。诸葛绪大惊曰：“雍州乃我职守之地，倘若有失，罪莫大焉！”急撤兵去救，只留些许老弱守桥。姜维行约三十里，闻魏军已撤，遂勒兵急回。一阵冲杀，拿下阴平桥，尽焚魏兵寨栅而去。诸葛绪忽见阴平桥方向烟火冲天，方知中计，兵马速回，姜维已去半日矣。 姜维催军急行，忽见大旗飘展，一军迎面而来。原来是左将军张翼，右将军廖化。姜维问其情。二人曰：“后主听信黄皓，不肯发兵，我等闻汉中势危，自引军而来。今汉中已失，闻大将军遇阻，特来接应。”遂合兵一处，赶奔白水关。 到关数日，忽探马急报：“钟会、邓艾共十路兵马，二十万大军，向我杀来！”张翼、廖化请兵迎战。姜维曰：“敌众我寡，此地多路，于我不利，不如退守剑阁，一可保西川无虞，二可徐图汉中。”于是引兵退走。 辅国大将军董厥，闻魏兵已下汉中，乃自引二万人马，把守剑阁咽喉。是日，望见尘云大起，以为是魏兵杀到，急令将士严阵以待。举目眺望，见是姜维、张翼、廖化人马，董厥大喜，接入关中。众将哭诉黄皓弄权误国。姜维曰：“诸公勿忧，有姜维在，绝不容魏国吞蜀。今坚守剑阁，徐图退敌！”董厥曰：“剑关虽可拒魏国大军，然须防其偷度阴平。”姜维曰：“阴平一路，千里崇山，自古无路，摩天岭更是飞鸟难越。况其险要，常年驻兵把守，万无一失。”正话间，诸葛绪杀到关前。姜维亲引五千精兵杀下剑阁，直冲魏军，杀得诸葛绪死伤无数，奔溃数十里。蜀兵大胜，得了许多马匹枪械，收兵回关。 钟会提兵距剑关二十里下寨。诸葛绪入帐请罪。钟会怒曰：“征西将军令你把守阴平桥，以断姜维归路，你竟然违令，致使姜维兵据剑阁。今又擅自进兵，以致大败，当正军法！”遂喝刀斧手，推出斩之。监军卫瓘忙谏曰：“诸葛绪虽有罪，然系邓艾部下，今不告征西将军而斩之，于礼不当。”钟会怒曰：“我奉天子明诏、晋公钧命，将兵伐蜀，休说征西将军部下，即是邓艾本人有罪，亦敢斩之！”众将皆劝。钟会乃将诸葛绪囚押洛阳，报司马昭裁处，将其所部收于己下。 邓艾闻之怒曰：“我与他官品同级，他竟敢妄自尊大！”邓忠劝曰：“小不忍则乱大谋。父亲若因此与他不和，必误伐蜀大事。”邓艾强压怒火，引十数骑来与钟会商议进兵之策。钟会迎接入帐。相叙礼毕，邓艾曰：“将军得了汉中，乃朝廷大幸也，今当早定良策，兵取西川。”钟会曰：“将军远道而来，必有良谋，愿恭听高见。”邓艾曰：“以愚拙见，艾引一军自阴平出德阳亭，直扣江油，姜维必撤兵回救，将军乘虚兵取剑阁，如此姜维可擒，西川可平也。”钟会大喜曰：“将军之计甚妙，可立即引兵偷度阴平，我在此敬候佳音。”二人相礼而别。 钟会返回大帐谓众将曰：“闻听人言，邓士载乃奇才也，以今观之，庸将耳。”众问其故。钟会曰：“阴平一路，皆高山峻岭，渺无人烟，若蜀人守其险要，断艾归路，邓士载陷死地矣。以我之见，自大路进兵，何愁西川不平？”众将皆曰：“然。” 邓艾与众随骑策马回寨，诸将马上曰：“观钟会神色，其闻将军之计，颇不以为然。”邓艾笑曰：“他是料我奇计不成矣。”回到本寨，师纂、邓忠迎接而问。邓艾曰：“我坦诚以对，他却笑我平庸，气色甚傲。我今出奇兵，若下成都，胜他取汉中数倍矣。”遂聚众将于帐下曰：“我今欲出其不意，偷度阴平，去袭成都，与诸位共建不世之功，肯相从否？”众将皆曰：“愿听将令，万死不辞！”邓艾乃令邓忠，引五千精兵为先锋，拓鸟道，架栈桥，开石凿山而进。邓艾又点精壮三万，各带干粮绳索，轻装进发。每进百里，于险要处下一寨留兵三千，前后呼应，以防不测。十月，自阴平进兵，行于陡崖之上，险谷之中，历二十余日，进七百余里，皆无人烟之地。 邓艾一连下了九寨，只剩两千余人。前至摩天岭，忽见邓忠与开路军士尽皆哭泣。艾问其故。邓忠告曰：“此岭东南皆是陡壁，不能开路，前功尽废矣！”邓艾登高，振臂呼曰：“我军至此，已行千里，翻过此山，便是江油。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丈夫立功成名，就在今日！”众军奋然曰：“愿听将军号令！”邓艾命众军先将兵器扔下山岭，遂以毡裹身率先滚下山崖。有毡者亦随其后，无毡者，系悬绳索络绎而下。 众军越过摩天岭，整顿兵刃，随即开拔。忽见一摩崖石刻，其文云：“二火初兴，有人越岭，二士争衡，不久俱终。”题名：汉丞相诸葛亮。邓艾观文大惊，对摩崖拜曰：“武侯真神人也，艾不能拜其为师，终生憾事！”兵行未远，又见一新弃空寨。原来，江油守将马邈以为，摩天岭绝崖之外，乃千里险山恶水，荒无人烟，于此驻兵多此一举，方撤军未久。邓艾仰天叹曰：“真乃天助我也！”于是，连夜急进，直奔江油。 兵至城下，邓艾谓众曰：“我等到此，粮米已尽，江油城中，粮草充足，我等进可活，退则死，当拼命一搏，全力攻之！”众皆曰：“愿死战！”于是，邓艾引兵，趁夜偷城。 江油守将马邈，虽闻汉中已失，只是提防大路，又仗姜维把守剑关，怠懈疏备。时，正与其妻李氏拥炉饮酒，忽一人撞入报曰：“邓艾自天而降，杀入城中！”马邈大惊，遂出门拜伏艾前告曰：“马某有心归魏久矣，愿招本部人马，尽降将军。”邓艾大喜，加马邈为向导官，收江油军兵调用。又急召九寨人马速至军前。 兵贵神速，邓艾丝毫不敢停歇，遂令星夜进兵，袭取涪城。部将田续怨曰：“我军翻山越岭，长途跋涉，甚是疲乏，当休养数日然后进兵！”邓艾怒曰：“奇兵当速，迟则有备，我军令已下，你安敢惑我军心？”喝令斩之。众将忙跪地求情，乃免。邓艾引兵忽至涪城。城中军民皆惊，以为神兵天降，遂开城而降。 快马飞报成都，后主大惊，急忙升殿朝议。众臣面面相觑，无一人语。后主泪下曰：“魏兵已下涪城，成都危在旦夕，众卿看先帝之面，救朕一命！”忽一人出曰：“臣父子受朝廷大恩，虽肝脑涂地，难以报答，今愿领兵与邓艾决一死战！”众视之，乃诸葛亮之子诸葛瞻也。诸葛瞻，字思远，自幼聪敏，后主招为驸马都尉，袭父武乡侯爵，景耀四年，升行军护卫将军。时，诸葛瞻请战，后主大喜。诸葛瞻曰：“今成都势危，当速遣人往东吴求救。”后主即命彭和赍国书，星夜赶赴东吴。又拨成都兵马五万，与诸葛瞻退敌。诸葛瞻离朝，点兵聚将，命其长子诸葛尚为先锋。诸葛尚年方十九，自幼博览兵书，素习武艺。诸葛瞻即日兵离成都，来迎魏军。 彭和水陆并用，日夜兼程，赶到建业入见吴主，呈上国书。孙休观罢曰：“吴、蜀同盟，今蜀势危，朕岂能坐视？”即令大将军丁奉领兵向寿春，丁封、孙异领兵向沔中。又命将军留平赶往南郡，会合大司马驰绩，一同入川救蜀。彭和拜谢而归。 马邈向邓艾献地理图一幅，备详涪城至成都三百六十里山川关险。邓艾观图惊曰：“若被蜀兵据住山隘，我进兵难矣，一旦姜维兵至，前后夹攻，我必全军覆没！”遂令师纂、邓忠曰：“你二人引一军速取绵竹，若被蜀兵据住山险，定斩你二人首级！”二人领命，引兵急行。 将至绵竹，忽迎遇蜀兵。两军列阵，师纂、邓忠出马门旗之下。见蜀兵门旗两开，众将簇拥一辆四轮小车而出，车上端坐一人，羽扇纶巾道袍鹤氅，车旁高打一面杏黄旗，上书醒目大字“汉丞相诸葛亮”。唬得师纂、邓忠汗毛倒竖险些坠马，大惊呼曰：“孔明尚在，我等休矣！”慌忙拨马退走。蜀兵乘势掩杀，魏兵大败，奔回二十余里。邓艾兵到，方拢住败军。 邓艾坐帐，怒问师纂、邓忠曰：“因何大败？”邓忠告曰：“见蜀阵中诸葛亮领兵，因此奔回。”邓艾叱曰：“即是孔明再生，有何惧哉？你等怯敌败阵，当斩首以正军法！”遂喝令刀斧手推出帐外。众将忙跪地求情，乃免。探马回报：“孔明之子诸葛瞻为将，诸葛瞻之子诸葛尚为先锋，车上者，乃木雕孔明之像也。”师纂、邓忠不胜羞惭。邓艾曰：“你二人引兵再战，倘若不胜，定斩不赦！”二将又引一万兵复来。诸葛尚单枪匹马大战二将，师纂、邓忠先后负伤败阵，诸葛瞻挥两翼冲杀，魏兵又败，死伤无数。蜀兵掩杀二十里，下寨相拒。 邓艾见二人负伤而回，未加责罚，遂议破敌之策。监军丘本曰：“蜀之亡迟早之事也，明人尽知之，不如以利诱降，或许有效。”邓士载即修书一封，许以高官厚禄，遣使递送蜀寨。诸葛瞻观书大怒，斩了来使，令从人将头带回。邓艾大怒，欲提兵来战。丘本曰：“诸葛瞻父子英勇，当以计胜之。”邓艾即令王颀、牵弘两军先埋伏左右，自引兵挑战。诸葛瞻率兵杀出，直突魏军，邓艾诈败而走，诸葛瞻随后追杀。忽听鼓角大鸣，伏兵齐出，诸葛瞻三面被围。一场苦战，蜀兵大败，退入绵竹。 邓艾驱兵围城。城中兵多粮少，不能持久，诸葛瞻令诸葛尚与尚书张遵守城，自引三军大开城门杀出。邓艾见势退走，诸葛瞻引兵追杀，忽听一声炮响，伏兵四起，把诸葛瞻围在垓心。诸葛瞻引兵左冲右突，魏兵死伤惨重，邓艾令众军放箭，诸葛瞻中矢落马而死。诸葛尚在城头，见父死于军中，气冲霄汉，急下城绰枪上马。张遵忙阻之。尚愤然曰：“以身殉国，就在今日，尚誓战死，随父而去！”遂纵马出城杀入魏阵，血战至死。城中张遵、黄崇、李球三人，亦引兵杀出，皆战死军中。魏兵无不感叹。邓艾下令，厚葬阵亡蜀将。绵竹遂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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