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豪帅雍闿,引三路兵马久攻永昌不下,忽闻孔明亲统大军杀来,忙与高定、朱褒商议。于是,兵分三路,高定中路,雍闿左路,朱褒右路,各引兵五万,前出迎敌。高定前部先锋鄂焕,身长九尺,相貌丑恶,使一杆方天戟,有万夫不当之勇。 魏延、王平、张翼,兵至益州郡地界迎遇鄂焕。两阵对圆,魏延出马,横刀骂曰:“反贼!还不下马受死,更待何时?”鄂焕舞方天戟与延交战,杀不数合,魏延诈败而走。鄂焕追出数里,忽听喊声大震,张翼、王平伏军杀出,断了后路。魏延回马,三将生擒鄂焕。解至大寨,孔明令去其缚,赐酒压惊。孔明曰:“我闻高定乃忠义之士,因被雍闿所惑而反,我今放你回寨,说高定早日归降,免遭大祸。”鄂焕拜谢而去。回见高定,具实以告,高定感激不已。 忽雍闿到寨,问鄂焕如何得回。高定曰:“诸葛亮以义放之。”雍闿曰:“此乃反间计也,欲使你我不和。”忽报蜀将挑战。雍闿引本部三万出迎,战不十合,雍闿招架不住败走,魏延追杀二十余里方回。次日,雍闿引兵挑战,孔明一连三日不出。 四日夜,雍闿、高定分兵两路,来劫蜀营,被魏延、张翼伏兵杀伤大半,生擒者,被押至大营。蜀兵扬言:“高定兵免死,雍闿兵尽杀。”少时,雍闿部卒被押至帐前。孔明问曰:“你等是何人部下?”众曰:“高定部下。”孔明即令尽数放回。高定部下被押至帐前,孔明问之。众告曰:“我等实乃高定部下。”孔明令皆赐干粮,宣告曰:“今日,雍闿使人来降,要献高定首级,我不忍杀尔等,皆放回。”众军拜谢而去。 军卒回报,高定大惊,即差细作往雍闿寨中打探。闻众兵将曰:“高定通敌,不如杀了高定,自投蜀军。”细作回禀,高定将信将疑,又令一心腹,去孔明寨偷听虚实。未至蜀寨,被伏路小军拿住,绑见孔明。孔明故意认作雍闿之人,令松其绑,屏退左右问曰:“你家元帅既约定献高定、朱褒首级,因何延误日期?你行事不细,竟被小军拿住,如何做得细作?”军士含糊应答。孔明赐以酒肉,修书一封付军士曰:“你将此书付与雍闿,教他早日动手,休再误事。”细作辞回。 见了高定,呈上书信。高定观书大怒曰:“我以真心待他,他却反欲害我!”遂叫鄂焕商议。鄂焕曰:“孔明仁人也,与之为敌不祥。我等造反,皆雍闿之故,不如杀之,以投孔明。”高定曰:“如何下手?”鄂焕曰:“差人去请雍闿赴宴,他若无二心,必坦然而来。若其不来,必有异心,主帅兵攻其前,焕伏军其后,必擒之!”于是,高定令人去请雍闿。 雍闿因闻放回军兵之言,不敢赴宴。是夜,高定引兵突然杀入雍闿寨中,雍闿军不战自乱。雍闿策马往寨后山路而走,行不二里,忽一彪军截住去路,鄂焕挺方天戟迎面杀至,一戟刺雍闿于马下,遂枭其首。雍闿部下,皆降高定,于是,高定引两路军兵来降孔明。 高定献雍闿首级于帐下,孔明喝令推出高定斩首。高定惊问其故。孔明曰:“你来诈降,还想瞒我?”高定曰:“某提头来献,何言诈降?”孔明曰:“朱褒使人来书,言你与雍闿乃生死之交,岂肯杀之真心来降?”高定曰:“此乃朱褒反间之计也,丞相万不可信!”孔明曰:“你若捉朱褒来献,我即不疑。”高定曰:“既如此,某去擒拿朱褒!”于是,高定引本部人马,杀向朱褒大营。 距寨约十里,山后一军拥出,为首将正是朱褒。褒见高定兵来,上前迎接,高定忽破口骂曰:“奸贼!为何驰书诸葛亮害我?”朱褒目瞪口呆,一头雾水。突然,鄂焕骤马而出,一戟刺死朱褒倒撞马下。高定厉声喝曰:“不顺我者,皆戳之!”众军皆降。高定引两部军兵,来见孔明,献上朱褒首级。孔明大喜,遂改益州郡为建宁郡,命高定为太守,总摄建宁、牂牁、越巂三郡,加鄂焕为牙将,摆宴庆功。 孔明兵至永昌,太守王伉入帐拜见。孔明问曰:“公因何得保此城?”王伉禀曰:“本郡不韦县人,姓吕名凯、字季平,乃永昌名士,此城得保,多赖此人之力也。”召吕凯来见。孔明曰:“仗公之力,永昌得存,今我欲平定蛮方,公有何高见?”吕凯出一图,呈与孔明曰:“某遣人深入蛮境,察看山川地理,囤粮聚兵之所,绘成一图,名曰‘平蛮指掌图’,今献丞相。”孔明观图大喜,即用吕凯为行军教授、兼向导官。 孔明提军,深入蛮境,忽马谡白衣素袍而至。原来马良新亡,因此挂孝。马谡曰:“奉主之命,赐军酒帛。”孔明拜诏毕,谓马谡曰:“马良亡,亮失一臂也,今我欲削平蛮方,幼常有何高见?”马谡曰:“南蛮虽地远山险,大兵一到,必然平服。然兵马班师,北伐中原,蛮方势必复反。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丞相南征,要在降服其心,不在削平其军。”孔明笑曰:“幼常知我肺腑也。”遂令马谡为参军。 南蛮王孟获,闻诸葛亮智平三路大军,急召三洞元帅商议:第一洞元帅金环三结,第二洞元帅董荼那,第三洞元帅阿会喃。三洞元帅入见蛮王。孟获曰:“今诸葛亮大军犯境,你三人兵分三路前去迎敌,谁若得胜,便是洞主。”遂令金环三结为中路,董荼那为左路,阿会喃为右路,各引五万蛮兵,循山路而进。 探马飞报蜀营。孔明升帐令曰:“今蛮兵三路杀来,王平往左路迎敌,马忠往右路迎敌,张嶷、张翼中路迎敌。来日平明进兵,不得有误。”四将得令,点兵而去。赵云、魏延见孔明不用,心中不快。孔明曰:“我非不用二公,只恐生地乍到,万一有失。”二人怏怏出帐。赵云曰:“我二人身为大将,而不见用,今令小辈迎敌,我二人颜面何存?”魏延曰:“你我前去探敌,若捉得蛮兵,便教引路,可获大胜!”二人遂提刀、绰枪上马,直取中路,前出稍敌。 策马三十里,忽见前面尘云升腾,二人上坡眺望,见数十骑蛮兵,纵马而来。魏延、赵云突然杀出,好似虎入羊群。蛮兵大惊,各自逃窜,二将擒了数人,押回营帐。赐酒肉压惊,好言问之。蛮兵告曰:“金环三结元帅屯扎山口,山前一条东西大路,直通董荼那、阿会喃两寨之后。”赵云、魏延闻听大喜,即点精兵五千,令蛮兵引路而进。 时值二更,月明星稀,路白树碧,人马衔枚急进。兵至金环三结大寨,蛮兵正酣然而睡,赵云、魏延兵分两路,突然杀入,蛮兵大乱。赵云挺枪直冲中军,正遇金环三结,走马一枪,挑其落马,遂枭其首。蛮兵大多奔散。魏延、赵云各引兵一半,分别去取左右两寨。 魏延马到董荼那寨后,董荼那出寨拒敌,方欲交锋,蛮兵军后大乱,原来王平赶到。两面夹攻,蛮兵大败,董荼那弃了坐骑,手脚并用,越岭而逃。赵云兵至阿会喃寨后,马忠正在寨前与敌厮杀,赵云引兵自后冲突,蛮兵大败,阿会喃趁乱,弃马钻林走脱。 各军收兵,赵云将金环三结首级纳献,孔明大喜。诸将曰:“董荼那、阿会喃翻山钻林而逃。”孔明笑曰:“我已擒此二人矣。”众将不信。忽报:“张嶷擒获董荼那,张翼拿住阿会喃。”众将惊讶。孔明曰:“子龙、文长夜劫敌寨,破了金环三结,必分兵去袭左右寨后,王平、马忠分别击左右寨前,蛮兵必败。我料董荼那、阿会喃必翻山而走,乃差张嶷、张翼两军分别埋伏,又令关索引兵接应,必擒此二人。”众将拜服。 董荼那、阿会喃押至帐下,孔明亲去其缚,赐酒压惊,并嘱二人勿再助恶,遂放回洞。孔明谓众将曰:“来日,蛮王孟获必亲来厮杀,我可用计擒之。”遂命赵云、魏延各引五千兵前去埋伏,又令王平、关索各引一军,授与妙计。 哨马飞报孟获:“三洞元帅兵败,一人被杀,二人被擒!”南蛮王大怒,遂拔寨起兵,迤逦进发。忽遇王平一军,两阵对圆。王平出马横刀,见对面数十骑蛮将左右摆开,当先一骑正是南蛮王:头顶嵌宝紫金冠,身披璎珞红锦袍,腰系碾玉狮子带,脚蹬鹰嘴抹绿靴;胯下一匹卷毛马,腰悬两口镶宝刀,傲傲然威严高大,彪彪然虎目观瞧。孟获甩开狮子大口,顾众蛮将曰:“人人都说诸葛亮善能用兵,今观此阵,旌旗杂乱,队伍不整,无一能胜我者,若知如此,我早反矣。谁敢去擒蜀将,振我军威!”话音未落,一蛮将纵马而出。此将名叫忙牙长,骑一匹梅花马,使一口截头刀,舞扎扎直取王平。二将交战,杀不数合,王平拨马败走。孟获驱兵大进,追赶十余里,关索引兵接应,厮杀数合,亦拨马败走。孟获大喜,迤逦追赶。 又追出二十余里,忽听鼓角大震,张嶷、张翼两路伏兵杀出,抄了后路。王平、关索又返身杀回,前后夹攻,蛮兵大败。孟获引众将死战得脱,往锦带山奔逃,蜀兵紧追不放。忽听喊声又起,前面一军拦住去路,为首大将威风凛凛,正是赵云。孟获大惊,落荒而走,赵云掩杀一阵。孟获引数十骑奔入山谷,前路愈狭马不能进,追兵又急,无奈弃了坐骑,攀藤扶葛而窜。翻过山陵,以为得脱,忽,一棒鼓响,五千军出,将孟获围住。孟获舞刀要战,被魏延走马生擒,从骑皆降。 孟获被押至大寨。孔明早摆开七重军兵,队列严整,旗甲鲜明,刀枪耀眼;又排列金瓜斧钺,曲柄伞盖,羽葆鼓吹,威严显贵。孔明岸然高坐,纷纷攘攘押到无数蛮兵。孔明令尽去其缚,抚慰曰:“你等本是善良百姓,不幸从孟获造反,受此惊吓。你等父母妻子,必倚门望归,若闻兵败,定痛断肝肠,我心不忍,皆放你等回乡。”遂各赐米粮。蛮兵感恩,拜谢而去。 武士推拥孟获至前。孔明曰:“先帝待你不薄,封你为王,何故造反?”孟获犟曰:“我世居此地,你等兵马犯界,却谓我反!”孔明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既先顺,后又起兵,非反何也?”孟获无语。孔明又曰:“今你被擒,是否心服?”孟获曰:“山路狭窄,误中奸计,如何心服?”孔明曰:“既如此,我放你回洞。”孟获曰:“倘若放我再整兵马,决一雌雄,若再被擒,诚心降服。”孔明令去其绑,赐与鞍马。孟获飞身上鞍,扬鞭而去。 孔明摆宴庆功,众将问曰:“孟获乃南蛮魁首,今幸被擒,南方即定,丞相何故放之?”孔明笑曰:“我擒孟获如探囊取物,今若断然杀之,班师之日,南蛮必反,非长久之计也。若能降服其心,南方可得久安,故纵其再战。”众将释然。 孟获马至泸水,忽遇手下残兵败将。众蛮兵惊喜问曰:“大王如何得脱?”孟获曰:“蜀人监我在帐中,被我杀死十余人,乘夜而走。路遇一哨马军,我立杀数骑,夺了此马。”众蛮兵大喜,遂渡过泸水,扎下营寨。孟获召集各洞酋长,逃散蛮兵,又差人去请董荼那、阿会喃两位元帅。二人不敢不来,一时,又聚兵十余万。 孟获高坐令曰:“诸葛亮诡计多端,不可与战,战必中计。蜀兵远来,天热日炎,岂能久哉?我等凭泸水之险,将船筏尽拘南岸,深沟高垒,只守不出,看诸葛亮如何施展。”众酋长听命,尽收船筏,筑起土城,依山傍崖连竖敌楼,又多备礌石硬弩,粮草分派各洞供给。一切停当,孟获大喜,以为万全之计,畅饮无忧。 孔明兵至泸水,忽探马来报:“泸水势急,且无船筏,对岸一带,筑起土城,皆有重兵把守。”时值五月,天如下火,孔明亲往观看一遍,回谓众将曰:“孟获屯兵泸水之南,高垒不战,以拒我军,我既提兵到此,岂可空回?”遂命吕凯择阴凉之处扎营。于是,大军依山傍林,分下四寨,王平、关索、张嶷、张翼各守一寨,内外皆搭凉棚,供兵马乘凉,以避炎日。参军蒋琬入谏曰:“今于包原隰险阻下寨,正犯昔日先帝之误,倘蛮兵前来火攻,奈何?”孔明笑曰:“公琰勿忧,亮自有妙计。”蒋琬与众将皆不知其意。 忽马岱自成都押粮至。参见已毕,孔明曰:“你带多少兵来?”马岱曰:“三千军兵。”孔明曰:“我军累战疲困,欲用你军,不知肯否?”马岱曰:“俱是朝廷兵马,何分彼此?丞相要用,虽死不辞!”孔明曰:“南蛮王据住泸水,无船可渡,我欲断其粮道,令彼自乱。”马岱曰:“如何断其粮道?”孔明曰:“泸水下游沙口,距此一百五十里,其处河宽水浅,可以扎筏而渡。你引本部三千军渡过泸水,直抵夹山峪,此处乃蛮兵运粮必经之路,你据住山峪,断其粮道。”马岱领命,奋然起行。 军至沙口,马岱即驱兵渡水。因见水浅,军兵都不上筏,涉水而渡。不料,下水未远皆倒,口鼻出血而死。马岱大惊,连夜差快马飞报孔明。孔明寻本地人问之。答曰:“沙口水势虽缓,然毒物累世淤积,时正炎夏,毒气随热气升腾,若有人渡水,必中毒而亡。非要渡河,须待夜静水凉,毒气不起,方可乘筏而渡。”孔明重赏之,令其为引路向导。又选精兵六百,同至沙口,以助马岱。向导至沙口,扎起竹筏,半夜划水而渡,果然无事,马岱军兵尽渡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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