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染只觉得面前有只手一晃而过,动作快得惊人。 那茶盏就这么消失在了面前,错愕的抬起眼眸看向李莲花。 这一举动,顷刻间便惹得四顾门在坐的其他人愤愤不平。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敬给我家门主的茶!” 其中最坐不住的是石水,长鞭一甩便站起身来。 乔婉娩拉住她的手,目光转向李莲花,也是满眼的不解。 以她对李先生的认知,此人绝非如此没轻没重的性子,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 “这是来砸场子的吧,李门主,直接给他一脚踢下去!” “哪儿来的阿猫阿狗也敢大言不惭喝李门主的茶,赶紧滚下台来!” “李门主,你若不方便,我们这些看热闹的搭把手,将他轰出去就是!” 台下躁动不已,李相夷皱眉看着李莲花,此人如此反常,他第一反应就是,这茶莫非有什么问题。 “你若渴了,四顾门有的是茶水让你解渴……” 李莲花一压眉梢,“那不行,我就看上这一杯。” 他眉眼含笑看李相夷,转过身仰头便将一杯热茶灌下去。 李相夷错愕一抬手,分明距离得这么近,他却没来得及阻止。 场中所有人都是一愣,那江染眼中更是凝出一抹狠戾的杀意。 就在众人愤然拍桌而起的间隙,却听得一声脆响,李莲花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再看过去,只见他鼻间血液顺流而下。 紧接着,眼眶耳廓,都开始蜿蜒渗血。 李莲花踉跄倒退两步,重重咳嗽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李莲花!” 混沌之间,身后有人扶住了他。 七窍流血,乃是身中剧毒之象! 红衣的少年难掩惊惶,连连抬手按下他几处大穴,运气相救。 另一道人影隔空踏来,满腔的怒意。 “李莲花,这就是你答应我的,好好活着?” 李莲花呼吸困难的挤出一句话来,气若游丝,“放心……死不了。” 李相夷声音有些低哑发颤,“你早知这茶有毒?李莲花,你为何替我喝下,你为何不与我说明……” 李莲花的血染得他红衣更明艳,只是断脉象,便知此毒凶险异常,李相夷一时心乱如麻,不住的往他体内过内力。 李莲花回眼看着李相夷,染得透红的唇角微微上扬,而后眼眸一闭,彻底失去意识。 我受过的苦,你不必再受一回,我遭过的罪,你也无需再遭一遍。 碧茶毒入体,本该半月后才发作。 但他体内十年的毒被新入体的碧茶引动,这才落得个血溅当场。 他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喝下碧茶,让角丽谯无路可退。 “角丽谯!” 笛飞声怒斥一句,现在李莲花这副鬼样子,他满身的怒意自然无法排遣,只能将怒火都灌注在罪魁祸首身上。 江染……不,角丽谯抬起头,又是惊惶又是雀跃。 “尊上,你竟能认得出我……” 下一刻,一柄刀横在她颈侧,刀锋划过脸颊,渗出一丝血迹。 “啊!!” 她伸手捂住脸,惊慌失措的大叫。 “尊上,我做得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啊,你为何如此待我!” 云彼丘三两步过去护住她,“阿染,你没事吧!” 台下众人吃了如此大的一口瓜,一时间议论纷纷,整个四顾门吵得像一锅沸腾的粥。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李相夷扬声怒喝,“都闭嘴!” 红衣少年通身气势慑人,声如千钧贯耳,顷刻间震得四下寂静无声。 “今日之事,实乃四顾门看查不严,让诸位见笑了。” “门中还有些内务要处理,不便久留,诸位自便。” 他蹲身下去,将李莲花移到背上,再度站起来,目光冷得像是一把利剑,扫过角丽谯。 而后又转向云彼丘,神情复杂,“彼丘,你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说罢,一双冷冽的眼不夹杂丝毫情感,看向前方。 “石水,全都押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那边的石水连忙拱手应下,“是!” 李相夷这才背着李莲花,一步一步走远。 笛飞声抬脚想跟上,又顿住脚步,扬声开口,“你若想知道他的事,今夜来寻我,我等你到三更。” 李相夷脚步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多言。 —————————————————————— 笛飞声说等他到三更,便是真的只到三更。 他坐在地牢里,仰头看了一眼天窗外的月。 时辰到了。 他锵然拔刀,一刀斩断了铁链。 黑暗的过道中响起脚步声,气劲沉稳内敛,彰显来人功夫不俗。 红衣少年的面上显露些许疲惫,迎面对上逃狱的笛飞声,丝毫没觉得诧异。 “别来无恙,笛盟主。” 笛飞声推门而出,问的第一句话是,“他怎么样了?” 李相夷挑起眉锋,“谁,角丽谯,还是李莲花?” 笛飞声几步走到他面前,眉头紧皱。 “李莲花。” 李相夷这才看他一眼,“这倒是奇怪,你不关心你金鸳盟的圣女,反倒关心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你不说,本尊自己去看。” 笛飞声不欲与他多言,抬脚就要走。 李相夷剑鞘一横拦住他的去路,笛飞声冷冷看他。 “李相夷,我此刻无心与你一战,让开。” 李相夷收回少师,颇为意外的打量他。 “稀奇,这世上竟然有事能在你心中比得过武学。” 笛飞声抬脚就走,李相夷扬声叫住他。 “我以扬州慢压制了他的毒,人现在是安全的。” 却见笛飞声脚下半点不减速,径直往外走去。 在今日订婚大典上,笛飞声探他经脉,就知道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但总归要去见上一面,才能放心。 李相夷也不拦着,一路与他去了安置李莲花的厢房。 李莲花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呼吸都比平日里绵长有力了不少。 笛飞声探手去摸他的脉,感受到他体内浑厚绵长的一股气劲,情况甚至比起上山之前都好了不少。 他问,“你先前说……用什么给他疗的伤。” 李相夷答,“扬州慢,怎么了?” 笛飞声愣神好半晌,才替李莲花盖好被子,转身出了门。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桌前,笛飞声将那二十三颗雷火弹摆在桌上。 “角丽谯已叛逃金鸳盟,与我再无半分瓜葛,这是她盗走的雷火弹,今日我来的时候,埋在四顾门的各个角落。” “还有一颗下落不明,有可能会在任何地方。” 李相夷看着那沾着土的雷火弹,眉头止不住的收紧。 “多谢了笛盟主,今日若非有你,四顾门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笛飞声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是跟着他来的,等他醒了,你好好谢谢他吧。” 李相夷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皱着眉头看房中。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关于四顾门的事情。” 不论是上回连带书信寄过来的那个木盒,还是今日的这杯毒茶,李相夷都有一种感觉, 一种,李莲花仿佛早就洞察一切的感觉。 笛飞声隔着面具,目光久久凝视他。 说话的神态语气,连皱眉的模样,都如此相似。 李莲花,李相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此刻,所有难以疏解的结都化开了。 “他不是了解四顾门的事情,他是了解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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