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重逢

为了增加闪转腾挪的空间，戴明在有意地拉长战线。 他带着这二十来只巨蛛且战且退，已是又朝唐风雪逃跑的方向移动了百米以上。 虽然蛛群早就被戴明接连不断的数十次轻攻击削减了不少防御，但它们除了腹部和头部正中位置以外的部位仍旧有着不低的防御力，特别是那八条蛛腿，硬如钢铁。每次戴明的攻击被蛛腿挡下，都是震得虎口发麻。 而且他注意到，虽然自己打出的伤害越来越高，可是战斗信息中刷出来的击杀提示却始终只有寥寥几条。随着时间流逝，那些被戴明一刀劈开腹部或者从胸部捅了个对穿的蜘蛛都陆陆续续重新加入了战场。 战斗从开始到现在不过持续了短短两分钟而已，戴明已经从前赴后继扑来的蛛群中找到了两张熟面孔——那两只一开始被爆菊的蜘蛛，如今正拖着裂开的干瘪屁股和拖在地上沾满石屑灰尘的青紫内脏，动作迟缓地围攻上来。 这恢复能力也是让戴明狠狠吃了一惊。不过好在的是，这些怪物也并不是每一个都能挺过如此重伤。例如刚才被戴明削掉脑袋的两只蜘蛛现在就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睡得很沉。 看来，头部这个神经中枢受到的创伤已经远远超出了它们自愈的能力极限。 发现了这一点后，戴明接下来的攻击都尽量瞄准了这些蜘蛛的头，而对伸到面前喷丝的大屁股视而不见。 啮岩蜘蛛的头很小，又缩在长长的蛛腿里，以幻梦的长度想要伸进去砍下来的话，灵活度有点不足。所以戴明通常贴近了以猎刀来打出致命一击，少数情况下才会用幻梦找准机会，从蛛腿防护的缝隙中“滑”进去一刀。 如此高难度的操作哪怕是戴明这样的高手也是一时间捉襟见肘，倘若他的体力足够、续航也跟得上的话，其实也可以选择性的先攻击腹部，暂时卸除几只啮岩蜘蛛的战斗力来减缓自己受到压力。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必须时刻留意每只怪物的方位，每一刀斩击、每一步走位都要思虑周全，不能有一步错漏。 每一次闪避都绝不能失误，失误就意味着ga over。同时，每一个可以攻击的机会都必须把握住不能错过，因为他永远不能确定自己剩余的体力能不能等到下一个机会出现。 而每当时机来临，戴明总是务求一击必杀。在这极限高效的策略指导下，短短数秒功夫，竟又是让他斩杀四只巨蛛。 终于，在戴明的体力降到129\/231的时候，他受到了第一次伤害： ——你承受了“撞击”的攻击，受到72点伤害。 在躲避一次从左上方袭来的蛛丝喷射时，戴明后撤的脚步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意料之外的碎石。落足未能踩稳险些劈叉，不得已之下只能顺势往后倒出更远距离，最后跟一只本想咬住戴明后颈的蜘蛛提前撞在了一起，戴明顺便把猎刀送向了对方头胸连接处，并借力反弹回去。 因为力量上的差距造成了碾压，被戴明主动撞到的那只蜘蛛纹丝不动，他自己却背后一疼，扣血高得离谱。 好在目前尚有行动能力的仅剩最后四只蜘蛛，三只刚刚好堵住戴明前后的同时，还有一只从洞壁上扑了下来。 只不过相比起之前那种视线范围内都是灰白色的节肢动物、耳朵听到的都是坚硬节肢敲击地面和蛛丝喷射声的情况来说已经好了太多，戴明没有再拖，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了最后几个怪物。 统共持续了两分半的一场战斗让这一段洞穴的岩壁上多了一摊摊白色蛛丝，地面上也淌满青白色的蜘蛛血液。这些液体极粘稠，戴明踩在上面能感受到明显的下陷阻力，几乎有着小学校门口小卖部卖的那种史莱姆泥一般的稠度。 空气中则弥漫着一股带给鼻腔灼烧感的酸味，戴明不愿久留，顺着地上越来越明显的血脚印发足狂奔，半点不再珍惜刚刚才回复的159点体力。 …… 唐风雪踮着脚，一瘸一拐走着。 一开始她还能跑起来，跑得比那些追着她的东西还快。 但是五分钟前，她右脚的拖鞋坏掉没法穿了。而这里的地面太过粗糙，黑色石粉下也藏有不少尖锐的石子，她的脚底很快就血肉模糊，拇趾的趾甲也踢碎了半片。 起初，唐风雪还能自信满满地在岔路口留下了自己睡衣裤腿的一片布料用于给可能找来的沉影做记号，并为这份聪明才智感到自得不已。 但是现在，她又累又困地在这不知有多长的洞穴里跑了半个小时多，拖鞋跑丢了，身后又有着不知什么时候会追上来的巨大蜘蛛，生理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压力已经差不多要把唐风雪的信心磨灭了。 “嘶……” 她走着走着，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顺着感觉抬起右脚检查，被血和黑色石屑沾染的脚底看不清详细情况，但是刚才的痛感告诉她，上面应该是又多了一道伤口。 眼前冒着金星，汗水浸得腹部已经结痂的伤口火辣辣生疼。唐风雪喘息着靠边坐下，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没了魔法的自己是这样脆弱。 明明……在森林里的时候，冒着雨负伤行动了大半天也没这么…… 沙沙…… 后方的黑暗中传来什么东西摩擦着地面碎石的声音，打断了唐风雪的思绪。 这就追上来了吗？才休息了这么一会…… 少女强打精神，扶着墙壁一点点站起。但是还未站稳就觉眼前阵阵发黑。 现在已是深夜，她晚上睡前只啃了一点干粮喝了点水，到现在早就饥肠辘辘，坐下一会以后突然站起，一时间难免有点低血糖。 但她不敢停顿，只能咬着牙，强忍疼痛和眩晕，速度不慢地跑了起来。 可惜，身后那个声音很快就接近了。 “我说！你特么！跑什么啊！” 骂骂咧咧地接近了…… “老远就在喊你了，听不见吗？！”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廓，唐风雪一时间还有点木然，还未扭头就听那熟悉的轻佻声音袭至身后，然后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将她拍了个踉跄。 “哦哟！” 戴明一见不对，连忙伸手扶住唐风雪肩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会不见这么弱不禁风啦？怎么嘴唇都白了……” “没有……我就是没力气了……” 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终于出现，唐风雪心里紧绷着的弦才算真正松了下来。虽然在这未知洞穴中的时间只有短短半个小时多，却已是唐风雪娇生惯养的人生中难得的困境。 戴明上上下下检查了一下唐风雪，发现她只是出了很多汗，脸色有点发白。腰间衣物也没有渗血，说明魔法绷带的自动缝合效果下，伤口还未裂开。 但是唐风雪的右脚恐怕是没法走路了。脚底血肉模糊，一走一个血印子不说，脚踝还肿了一块，并且已经开始发青，似乎崴了一下。 好在，这些伤势暂时危及不到生命，戴明便扶着虚弱的唐风雪靠墙坐下，从背包里掏出张“处理过的狼皮”给她垫着屁股。又拿出水壶给她喂了水，再用剩下的清水帮她清洗伤口，挑出碎石后用绷带包扎。 这些对待脆弱npc的技巧，早在“神谕”里，剧情党玩家戴明就已经精通。眼下来到更加自由的《幻界》，这byd更是如鱼得水，操作细致如专业人士。唐风雪精神恍惚间还没反应过来，整个右脚到小腿肚子部分已经是被包成了一个粽子。 “好了，再休息一会，就出发吧。” 唐风雪看着沉影处理完一切，“诶~呀”一声靠坐在身边，却是急了： “现在还不能休息！后面还有很多大蜘蛛在追着我们！虽然它们行动迟缓，但是能远远喷出粘性很强的蛛丝，我们……” “毛！” 戴明根本不屑一顾：“你刚刚不就坐在这歇着吗！怎么我来了反而不行了！我看你就是针对我！” “我……” “闭嘴吧小姑娘，我在这你担心个屁啊？”戴明不知道从哪掏出根刀锋草叼到嘴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那些b蜘蛛，跑这么慢，连残疾唐风雪都追不上，我收拾起来不是手到擒来？” 唐风雪哪怕现在浑身无力都给说生气了：“谁残疾了！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粗鲁！” “不好意思，我们网友说话就是这样。”戴明不思悔改，反以为荣，“蜘蛛的事你不用担心，那些东西也就是长得恶心了一点，而且也不如腐化狼人恶心，强度更是一个天一个地。如果不是洞穴地形狭窄，我解决的还能更快一点。” “……”唐风雪抿了抿嘴，嘟囔道：“要不是用不了魔法……” “你不如说要不是你一定要这么着急上路咱们也不用受这罪嗷，我看你这样子怕是恢复前都到不了家了。” “不是……你不呛我两句是会有哪里不舒服吗？” 唐风雪给气得人设都绷不住了。 戴明却不吃这套，直接言归正传道： “行了，我恢复得差不多了，上路吧。” 他提刀起身拍了拍屁股。 又似是想起什么，回过头，打量起虽然跟他一起动作，但是因为伤势和疲惫而皱眉不已，难以成行的唐风雪。 “算了，我背你好了。” 戴明走到少女身前，弯腰半蹲。 唐风雪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搭在沉影肩膀上，将身子靠了上去。 “谢谢……” 一声细若蚊呐的嗡鸣传入戴明耳中，让他不由嗤笑道：“你要谢我的事情可多了，可别想着口头上表示表示就算啊！” 唐风雪红着脸，将两腿跨上沉影腰部，声音比起之前更小地道：“……之后……之后肯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我就随口一说而已，相处也有这几天了，你还不知道我？” 戴明乐乐呵呵地提起少女膝窝，用斗篷的下摆系在自己腰上形成一个口袋状的结构让她支撑，好让唐风雪的存在不会太影响他的移动和战斗。 他一边前行，一边状似不在意地道：“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的，我只是在凭自己喜好做事而已。” 唐风雪闻言，抿唇不语。 看着那轻松如出门郊游的背影，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会儿，凭那一身破衣烂衫和废铁般的长刀，唐风雪其实以为这只不过是个自称猎人和冒险家的乞丐。当夜树洞中度过的那一段时间堪称煎熬，她既不想太过靠近沉影一行人，害怕暴露自己的虚弱，又从心底里知道自己不得不求助他人，否则，无需怪物出手，她就连苔木林都出不去。 那个树洞将会成为她的葬身之地。 当她失去魔法后连生火都做不到，拿着打火石和包里湿透了的火绒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个提刀的乞丐却走了过来，用自己娴熟的生火技巧，升起一团令人安心的温暖，于不知不觉间融化了她的戒心。 于之后的雨夜激战中，她见识了这个人的实力——能在第一时间对雨中不可见的袭击做出反应，并且不因同伴的逝去动摇半分，以最冷静的状态战斗，以一敌多地猎杀了本该扮演猎人角色的一波波腐化狼人们。 那一刻她才相信了，沉影真的是个猎人。 虽然他的力量可能还有所欠缺，相对于正常状态的自己来说弱得微不足道，但是沉影这份心性，乃天生的猎人，委实令人胆寒。 遭遇唐贺时，他的一番话更是让自己确信，这个人根本没把她当做一个同等地位的“人”来看待。 在他眼中，自己就像一只路边捡来的小动物，他可以护着自己走一路，也可以随时一个不高兴就把她剥皮抽筋，抛尸荒野。 沉影与唐贺开战时，唐风雪也并不是一昧逃窜，她在使用了隐身卷轴后曾在隐蔽处观察了一会，这个阶段她对沉影的评价是：冷酷无情如同机器，于战斗中可以毫不手软的击杀敌人一次又一次；同时，不会盲目相信到手的胜果，也对失败毫不气馁，永远留有应对后手。 其实沉影在战斗结束后站在林地里呼喊她的名字时，唐风雪有想过就这么躲着不让他发现，等他离开再出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那人似乎失落地揉了揉头发，自嘲地笑时。 她虽然犹豫，也还是站了起来。 不过沉影提着染血的刀朝自己走过来时她就有点后悔了……这家伙能在宰头猪猡一样宰了别人的叔叔以后，继续摆出一副和熙灿烂的无害笑容跟人寒暄……实在渗人…… 此时此刻，伏在这个人的背上，唐风雪忽然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做过真正伤害自己的事情。相反，一直在悉心照顾自己，搞得像是一个什么嘴硬的傲娇暖男人设…… 少女突然皱了皱眉，仔细嗅了嗅沉影的发间： “你怎么不洗澡也不会发臭啊？” 戴明随口回复道： “天赋异禀吧，而且那不是好事吗？” “不一定，说不定你是不会出汗，这样很难长时间运动，也不太好适应炎热的环境。” “……可能是我的汗没味道呢？” “嗯……”唐风雪稍加思索：“那就是你的代谢有问题！废物都堆积在身体里排不出来，也是坏事！” 戴明听得额头都渗出冷汗。 “你盼我点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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