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鹿算是安静下来,头枕在他的胳膊上:“就是我妈做梦的时候,看到林间有一头小鹿,她叫了它一声,然后它就跑了。” </p>
“所以就叫语鹿?”他轻嗤一声:“你们家起名还挺任性。” </p>
“别说我了,你呢?” </p>
“嗯,司是字辈,然后说是生在冬天。” </p>
“为什么是寒而不是冷?” </p>
薄司寒极轻的笑了下:“那你得去问我父母,不过我自己都找不到他们现在在哪儿。” </p>
语鹿指尖碰到他右手手腕处的念珠,这串东西他近乎不离手,没想到手都断了呢,珠子还挂在手腕上呢。 </p>
她甚至有种感觉,哪天手拿来坐标本,那珠子都还挂在上面。 </p>
“心上人送的?白月光送的?”她戳了戳珠子,突然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 </p>
“菩萨送的。”他回答的很爽快。 </p>
她停下来看着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人的确看着不像是爱搞封建迷信的人。 </p>
“不信?”薄司寒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半晌。 </p>
“对于一个没有道德没有人性的魔鬼来说,信的不是佛,信的只是怕报应。” </p>
薄司寒眸色很深盯着她没有移开,她用笑容和轻声细语,说着诛他心的话。 </p>
他依旧没有把珠串解下来。 </p>
“因为这是普通佛珠,这里住着一个小孩的灵魂,他在修行。” </p>
倘若仔细听,薄司寒的语调不似从前慵懒冷淡,这句话咬得低哑。 </p>
“别小瞧他,我跟他有契约的,我助他修行,他护我平安。” </p>
“哦?”语鹿好奇起来。 </p>
听说他们豪门世家,钱太多恩怨也多,所以都沉迷用玄学来做精神慰藉。 </p>
“我想听。” </p>
薄司寒看着她,不禁哑然失笑:“很简单的,故事说起来很长,也可以说很短。” </p>
这个故事是这么开始的。 </p>
从前有一个小孩,他大概从懂事开始,就发现他的时间跟别人不一样,别人花两三倍时间才能理解的东西,他只一眼就能看穿,对数字极其敏感,记忆力也超群,不管看过什么书,基本看一两次就能记住,文字虽然差点,也可以写出极好的文章。 </p>
但这样的小孩常年有他的痛苦与悲伤,因为他感受不到与周围人同频的快乐,其他人则把他的离群感看作一种病态。 </p>
也没有父母可以倚靠。 </p>
他的父母一个是没底线的赌徒,另一个是娱乐圈上不的台面的交际花,在家族里,他们都当他们死了。 </p>
所以,在那个小孩的眼里,他的爷爷比生父还要伟大,那是个真正意义上具有远见卓识的企业家,白手起家,杀伐果决,他也希望长大能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p>
可能做人就是这点无奈吧。 </p>
想要的永远得不到,得到的又不珍惜。 </p>
在他最崇拜的人心里,已经没有任何位置腾给他。 </p>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最聪明的那一个,爷爷却始终只喜欢他那个愚笨木讷的大哥。 </p>
不管他做的多好,爷爷吝啬于他的肯定,却把所有惊羡目光、赞赏给了兄长。即使如此,反过来,爷爷还会带头打压他。 </p>
“不要不自量力,不要什么都去抢,什么都去争,好好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p>
表面上好像是在呵斥他尊重兄长,实际上是怕他太耀眼,衬的他的兄长黯然无光。 </p>
其实,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安分守己。 </p>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觉得他可以一辈子做大哥的影子,辅佐他,帮助他。 </p>
但是发生了那一件事后,一切都无法挽回。 </p>
有一帮杀人越货的匪徒,原计划绑架他的大哥,索要一个亿的赎金。 </p>
但却绑错了人。 </p>
薄司寒的故事讲到此处,他浑身上下的气息都变了, </p>
语鹿仰视着眼前的男人,颤睫数下。 </p>
“那个小孩被一群惨无人道的恶匪丢到了废弃的荒山里,他们不给他饭吃,不给他水喝,要是他渴了,他们就用矿泉水把鞋打湿,让他跪在地上舔他们的鞋解渴。他们拎着他的耳朵,力大的就差没把耳朵撕下来,然后跟他说,本来他们不想对一个小孩这么恶劣,他们只想要钱,不想杀人,但是他的爷爷,连三千万的赎金都不愿意给。” </p>
薄司寒无奈笑笑:“你看,连绑匪都嫌弃他。” </p>
赎金已经从一个亿降价到了三千万。 </p>
可就是三千万,都没人肯要他这条命。 </p>
要知道他父亲show hand一把,都不止三千万。 </p>
“为什么?”语鹿眼皮都没眨一下。 </p>
“可能是因为,其他人觉得不值得,又或许他的存在本来也挺碍眼的,”薄司寒继续轻描淡写的讲:“警民合作嘛,于是他们家里人直接报了警,挂的是失踪。” </p>
他讽刺的勾了勾嘴角:“当时接这个案子的是一个姓苏的警官,那时他还很年轻,听说妻子孕晚期,所以他的心思也没有完全放在破案上,前后查案到解救时间花了很久。” </p>
后来有一天,饿的奄奄一息的小孩,偷听到那群人想直接把他先撕票后再逃亡。 </p>
“反正钱已经要不来了,该死,竟然真的会报警。” </p>
“我是不想动小孩,但是他看到我们的脸,要不就抽签,这事儿谁来干。” </p>
小孩默不作声,等他们商量好后,他继续回去装睡,起来的时候,关押他的其中一个人给了他一碗饭。 </p>
他当时并不知道他们在饭里放了什么,但心里清楚他们也没那么好心会给他一碗饭果腹。 </p>
他装作什么都没怀疑的样子,稀里糊涂的把饭全扒进嘴里。 </p>
等人走后,他立刻趴在地上喝污水催吐,然后把吐出来的东西埋进土里。 </p>
隔了半小时,他的胃开始抽搐。 </p>
哪怕他已经吐出了胆水,还是有残留的小剂量鼠药在他肚子里,开始发作。 </p>
他在地上打滚,呕吐,拼命呼救。 </p>
那些人进来看他一眼,觉得他应该没救了,掐着时间坐船逃命,也没确认他死透没有就先溜。 </p>
等人都走的没影,他才逃出去,不要命的跑,一直跑进了密林深处。 </p>
那时又累又饿,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p>
他晕倒在路边。 </p>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只知道往前走,竟然看到了一间废庙,有个胖乎乎的老和尚,穿着满是补丁的灰蓝袄子,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喝豆浆。 </p>
是那个老和尚救了他。 </p>
那个小孩在老和尚的废庙里住了几天,身体才稍微恢复点健康。那时候他心里就一直在想,为什么经历这一切是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p>
他从没有想过要去伤害任何人。 </p>
老和尚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p>
可他没想明白以前,一点都不想回家。 </p>
他每天都坐在破旧的佛像面前,凝视着那泥塑木雕良久,心中的疑问一直得不到解答。 </p>
老和尚又一次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时,他问老和尚,既然我佛慈悲,为什么还会有众生皆苦? </p>
老和尚说:“虽然我佛慈悲,可是要看对人还是对鬼了。” </p>
他沉思片刻,突然站起来,转身走出门外。 </p>
老和尚问他要去干什么,他转过身,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涌进佛堂,吹得破烂的衣角仿如破茧之蝶。 </p>
他淡淡瞥一眼他:“既然做人不过如此,那做鬼又何妨?” </p>
“不要对我开玩笑,千万别告诉我这个小孩子就是你。” </p>
薄司寒易放声大笑,可见心情指数是上升的:“你老师没有教过你听故事就是听故事,不要代入现实?我只是后来遇到了他,把他带到身边修行罢了。” </p>
很好,不是真的就好。 </p>
她害怕是真的,自己会对他产生同情心,此后连恨他都恨的不那么单纯。 </p>
“是不是觉得这个小孩很可怜?”薄司寒又问。 </p>
语鹿像是同样深有感悟,清冷的调侃:“没有把我弄死的,最终都使我变的更坚强。” </p>
丝丝绕绕落入他耳畔,他在心里都忍不住觉得稀奇。 </p>
她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他从来都不需要同情,而她说那句话正好是他的人生信条。 </p>
她好像读得懂他的心。 </p>
“所以,不管做人做鬼,都要懂得变通才行。”他补充,算是总结陈词。 </p>
语鹿望了他一眼,竟然笑了一下。 </p>
她心里也赞同这个观点。 </p>
他看着她笑的模样,像是女孩子得到礼物时的神情,他有些看不腻似的。 </p>
及时的将她抱紧几分,眸色带着男人很深的占有欲。 </p>
语鹿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结果被他手臂抱着又没办法挣脱开,动作大了又怕伤到他。 </p>
只能慢吞吞的跟他商量:“今天不是已经说好了不吗?” </p>
当然,话到了薄司寒这里,就是没得商量。 </p>
忽然一个吻堵住了她的拒绝。 </p>
作为男人,哪能轻易向自己的女人坦白自己“断了手就不行”。 </p>
不行……也得硬行。 </p>
他兑现了他的诺言,只动嘴不动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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