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三）深井的梦

有两个女孩，一个大约几岁，一个大约十几岁。 小女孩被大女孩紧紧地拥在怀里，她们紧紧相拥着，如共生的连体婴，躺在与地面相隔了两米多的深坑里，躺在不断积水的泥土上，雨水和泥土不断地在将她们填补、掩埋。 大女孩的唇在浅浅地启合，不在乎不断在混入嘴里的泥水和雨水，像是为着小女孩在低声吟唱。 “by an old drkg well on the grass green……” （一口古老的水井旁，碧草如茵幽芳） “i y down and fell to a drea……” （我躺下，坠入梦境） “by a stran llow und fro a silver eyed bird” （一只银色眼睛的小鸟，传来奇妙悠扬圆润的歌声） “i opened y eyes but said no word……” （我静静睁开眼睛却无言对上） 紫梦骤然睁开眼睛。天顶上田园风的玫瑰壁画犹如破碎被碾磨的玻璃碎片在名为痛苦的旋转木马上不断盘旋，然后逐渐由模糊到清晰到聚汇成形，替代了那梦中苍茫的夜色、冰冷的雨线，以及如血的泥色和潮湿发霉的死亡气息，填满她虚空的双目。 一种抑制的疼痛与窒息仿佛在时间的裂缝里随着周围的一切化为了空气被稀释被湮灭。 她侧头，身边的空位已经冰冷，那里空无一人。 延伸的视线前方远处，看得到是一个满是云朵的午后，室外阳光明媚，天光正好。 她用双手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努力带动着上半身拖动着无力的下半身，直到用手触及床边放置的轮椅，再将自己从床上转移到轮椅上。 她推动着轮椅，向屋外行去。 茂密葱茏的植物树丛和各色珍贵花草、盆景沿着小路错落有致地摆列在小路两旁。 紫梦顺着佣人的告知，走到了住宅后院。 清冽成熟的几道男声交错着，用着英语在交谈着什么。 苍翠的背景前，她看到三个颀长的身影。 是三个男人，围坐在精工铁艺的小圆桌旁，一边品呷着精致杯盏里的咖啡，一边就着桌面上、手上的一些文件进行着交谈。 在不远处，他们便都注意到了她。 “今天怎么早起了些？有人带你出来的吗，你怎么来到这了？”紫梦出现于司徒圣尹视线的时候，司徒圣尹便动作比脑快的没花多少秒便跑到了她的身边。看她身上只随便套着一件浴袍，眼神深了深，一边将自己的西装外套取下盖在了她的身上，一边将自己的身子隔在了紫梦的身前，正好挡住了两个来客和紫梦彼此的视线相交点。 “我……我打扰你工作了吗？对不起……”她几分娇怯的道。 “说什么对不起。我说过的，在我的心里没有什么比你能更重要，你需要我的时候随时随地都可以叫我召唤我，随时都可以找我知道了吗嗯？没有什么对不起而言，宝贝。”他拍一拍她的脸颊，只觉得掌下几分冰冷。 眉头皱了皱，语气依旧不变的平稳而温柔道：“我带你先去换身衣服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你先和你的客人谈正事吧。”说完，紫梦转动自己的轮椅便要离开。 司徒圣尹一把手扣紧轮椅的后背把手，俯下身来，吻了吻紫梦的发顶：“一起，我帮你。” 然后他又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的两个男人微一点头以表歉意，用英文道了声“抱歉，请稍等我片刻”，看到两个男人回以点头，表示理解明白，自己便也转身推着紫梦离开。 “今天怎么没人叫便起来了？”司徒圣尹道。 沉寂了片刻，紫梦回道：“做了噩梦。” “哦？今天又做了什么噩梦？” “梦见了两个女孩。” 司徒圣尹一滞。 感受到推车动作的停顿，紫梦的头微微偏侧：“怎么了？你认得那两个女孩？” “在说什么呢？你做的梦，我又要如何认识你梦中的女孩？”司徒圣尹微一停顿，又道，“只是好奇，一个有两个女孩的噩梦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紫梦的眼睛看着不知名的虚空，道：“一个长得像我，一个长得像你呢。她们似乎快要被活埋的样子，长得像你的女孩在唱着一首很熟悉的歌，就像昨天晚上时，你为我唱的那首《the well》。” “你很害怕？”司徒圣尹低垂下眼目。 “嗯，很害怕，像是以第三视角看到，又像是以第一视角所感知着那两个女孩濒死的痛苦。”还有…… 紫梦的睫毛轻颤。 “宝贝……”司徒圣尹倾覆下身子，双手从后环住紫梦的颈项，脸贴上她的脸，“不要害怕嗯？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好吗？可能你忘去的过往记忆在给你进行回溯或者干扰。不要害怕，等我们办完事情回家后，我再带你去给医生看看。不用担心的嗯？” 紫梦的手附上他环抱的手臂：“你说这个梦和我的过往记忆有关吗？” “嗯。小时候我们一起被坏人绑架过。他们拿到赎金后试图撕票，要将我们两个活埋，并以此干扰找寻我们的人，还给他们逃脱的时间并得以加之延长。你梦到的是不是一个雨夜，是不是一个深坑，我们相拥着被不断的雨水、泥水、泥土掩埋？” 紫梦怔怔的：“嗯。”羸惙的声音。 “那就是我们曾经发生过的事。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宝贝。不过你不用详细询问宝贝，也不要忧戚什么，那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不是吗，一切都过去了。所以不要害怕。那时的我们彼此守护住了我们彼此，未来我也会好好的守护你的嗯？相信我吗？”司徒圣尹侧脸轻吻她娇柔的面庞。 紫梦点点头。 “嗯，未来我们也要守护彼此。”紫梦握上司徒圣尹的手。 司徒圣尹的睫毛轻颤了颤，而后微笑转话道：“小时候我的长相偏女相，很多人都会认错我为女生。而我家人帮我算过命，为了我好养活，所以小时候在我16岁以前都是将我当女孩来养。但你不一样，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识的时候吗，那时的你第一眼看到我你便叫的我是‘哥哥’……所以现在，你在梦里是觉得那个小时候的我像女孩吗，把我当成了女孩嗯？”司徒圣尹微笑地看入她如水眼眸。 紫梦一怔，话却比大脑更快，道：“不是，我看不明白梦里的那个人是男是女，只觉得‘他’是个拥有女性外貌的‘女孩’，但又觉得‘他’拥有着男孩子的灵魂。梦里‘他’像个勇士、像个王子一般拥抱着那个像我的女孩。我只觉得那个梦令我既痛苦又心碎。不仅仅是那濒死感觉的恐惧所带来的肉体的疼痛和窒息，而是来自梦里的‘他’，因为看着‘他’环抱着我为我尽可能抵挡一切侵袭的时候，我的心比自己所受之伤害更令我感到难受……我感觉他快要死了，我感觉他既宁静又痛苦……” 司徒圣尹眼瞳骤缩。眼眸里涌动起昏暗不明的沉色，如泼墨一般，如深渊一样。 他逡巡过她清澈如水的眼眸，只觉得一颗心像被什么割裂又被什么填补，像被什么泡发，发酸发胀，又像被什么拧曲得不成模样在苦苦挣扎。 他低垂下眼来，艰难的吞咽，那哽塞得难以忍受的咽喉却越发的堵塞越发的干涸充满磨难。 他的脸紧贴着她的脸，泪滴落在她幽深绵延的锁骨。 她像是惊觉想要侧头看他，他却钳制着她，不给她转动的机会。 “紫梦……”他低低的叹声。 你让我如何放得了你。 你是比我的心脏更重要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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