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惑在看书,刘宁海就在放低自己存在感的地看着李惑,观察他的需求,争取在第一时间满足。 正常情况下,李惑不开口,他是不应该打扰的。但是在李惑打到第五个哈欠时,刘宁海实在没忍住再次说: “陛下,夜深了,为了龙体,还是早点休息吧。” 李惑摆了摆手,表示再等一会儿。 刘宁海看着自家主子困得靠喝浓茶强撑,又又又又打了一个哈欠,他苦着脸说: “陛下,别怪奴婢多嘴。您这今天是为什么啊?” 好端端地从承乾宫怒气冲冲地走了,走了之后还惦记着贵妃,怕给她惹闲话,身为皇帝只能在两仪殿里苦熬着,觉都不敢睡,何必呢! 老老实实在承乾宫里睡一宿,不好吗? 李惑放下手里陆陆续续看了一半的《水经注》,垂眼不语。 半晌后,他开口:“刘宁海,你觉得贵妃喜欢朕吗?” 刘宁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当然。贵妃娘娘怎么会不喜欢陛下呢?” 李惑思索片刻,又问:“那你觉得,她更喜欢朕,还是更喜欢……沈星辰?” 刘宁海僵在原地。 这这这……这他要怎么回答? 不是,为什么陛下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啊!!!!! 刘宁海恨不得狂扇自己嘴巴子:让你多嘴!让你多嘴!他爱熬就熬呗,你多管什么闲事! 但是面上,他努力维持镇定,脑子都要转冒烟了,才想出一个自认”标准“的答案: “娘娘与先皇后不过是姐妹之情,哪能与您相提并论啊。” 刘宁海:贵妃!拿钱!立刻!马上! 你就说这回答是不是完美吧! 刘宁海心里松下一口气,为自己的急智鼓掌。 但下一刻,李惑的反应又让他警觉起来。 李惑用手转动两下今天带的玛瑙扳指,轻笑一声。 就这一声笑,让刘宁海毛骨悚然,然后他就听到了让他恨不得当场去世的话—— “你不用帮她遮掩了,朕都知道。” 刘宁海脸色死白,屏住呼吸。 看他这副快要撅过去的样子,竟然让李惑心里好受了一点,还有心思安慰他: “别紧张。当年她拿个破簪子当宝贝,睡觉都不撒手的时候,朕就知道了。当时朕都不在意,何况是现在。” 最开始,李惑和梅瑾萱一样,都以为救了梅瑾萱,让她春心萌动的是京城哪户人家的小公子。 就这样,李惑也没有找谁麻烦,甚至装作不知道。就是因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梅瑾萱从没有一刻思考过,离开他的可能。 而既然梅瑾萱不会离开他,他又何必去追究苛责呢。 本来在李惑的心里,喜欢,就是这世界最容易改变,最不长久的事情。 所以喜不喜欢有什么打紧。 梅瑾萱喜欢谁,喜欢男的女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他和梅瑾萱才是会相偕走过一生的人。 可是现在…… 李惑揉了揉发痛的额角,轻声叹气。 他心里都很清楚,他有一定要做的事情,梅瑾萱也有她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他一向是个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的人。 可是今天,在梅瑾萱毫不在意地和他提,明天去那个昭仪宫里,后天去这个婕妤宫里时,他心里越来越堵。好像堆了一团火,想要迫不及待发出来。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先帝。 先帝的宠妃们没有一个是梅瑾萱这样的,冷静理智地把皇帝往外推,她们都是使出各种手段,互相厮杀,只为了把帝王留下来。 所以,梅瑾萱真的只是因为识大体,只是因为他们的计划,顾全大局才这样的吗? 会不会是……她其实心里一点也不在意他。 因为不在意,所以不管他有多少女人,去宠幸谁,她都能一副作壁上观,言笑晏晏的模样。 他在她的心中,也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 之后的三天,李惑再也没有踏入承乾宫一步。 但是他也没有去别人的宫里,就专心在两仪殿待着,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忙碌。 梅瑾萱这回倒没有晾着皇帝,知道他是因为自己在生闷气,虽然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她还是专门去哄了哄。 毕竟之后还得借着人家的势不是。 于是,她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绿豆牛乳糕和燕窝银耳汤,去了两仪殿。 都是败火的。 李惑把东西都吃了,还留着梅瑾萱坐了会儿。 可是之后依旧在两仪殿里泡着,对后宫,那是一步都不去。 梅瑾萱也很无奈,不过她的无奈并没有延续太久,京中发生的事情就彻底吸引住了她的心神。 她埋的雷火,这么多天终于炸开了。 在李惑不肯来后宫的第七天,有人替她来了。 五月初十的承乾宫里,早就把牡丹撤了下去。虽然宫里还有较晚开放的牡丹,但是送到贵妃这里永远是最具时令,最新鲜,不能重样的。 尤其是,到了五月还有贵妃娘娘最喜欢的——月季花。 楚清怡一跨过门槛,就闻到了一阵非常浓烈的茶香。随后抬起眼睛,整座庭院都是动人心魄的红。 楚清怡站在门口呆愣片刻,心里咂舌:这司苑司怕是把全部的香云月季都搬到承乾宫来了。 香云月季可能不是开得最妩媚,最奇特的,但是承乾宫里铺天盖地都是它,因为它有贵妃最喜欢的颜色——红。 橙红、珊瑚红,这样明艳热烈的颜色,仿佛把这座幽寂的宫宇都点燃,为这古老的地方注入新的生机。 楚清怡自月季海中走过,沾染了一身茶香,进入雨泽殿的大门,梅瑾萱早就在等她了。 窗边支着下巴望风的女人则头对她笑笑:“你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银朱提花绢织金白蝶裙,眉心正中还用朱红精心描了花钿,在宛如盛放花瓣的花钿中间贴了一颗莹白小巧的珍珠。 在看到女人笑容的瞬间,楚清怡恍惚以为,眼前之人是外面月季花幻化而来,是花妖成精。 发现楚清怡不理她,梅瑾萱歪歪头,伸手在半空中晃了晃,再次叫道: “清怡?” 楚清怡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脸有点红,快步走上去。 楚清怡行礼:“拜见娘娘。” 梅瑾萱好笑,探身拉她:“不用多礼。” 拉着她在对面坐好,梅瑾萱看她的眼睛,打趣道:“怎么,昨晚没睡好?今天看起来呆呆的。” 楚清怡哪好意思说,自己是看她看呆的啊! 只能让睡眠背锅,连连点头:“嗯,嗯,没睡好。” 秋水恰逢此时送上茶来,楚清怡道了声“多谢”,抿了一口,说出今天的来意: “娘娘,裕亲王府彻底闹起来了。” 梅瑾萱腾一下坐直了身体,眼睛发亮。 这事还得从选秀之前说起。 梅瑾萱乱点鸳鸯谱,指肖家女嫁到裕亲王府。肖家女不是个好脾气的,裕亲王一家也不是好拿捏的,于是自从肖楠瑾进了裕亲王府的大门,那是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给裕亲王一家吵得鸡飞狗跳。 不过,这些都是关上门,在家里发生的,也算是小事。 可是就在前两天,这家丑一下子扬到外人面前,现在满城皆知了。 楚清怡兴奋地给梅瑾萱描述,恨不得手里拿上一捧瓜子: “我依照娘娘的指示,时刻关注着李慧的动向,他有一点风吹草动,我就暗示给吴三小姐。吴三小姐行动力强,每次前脚得了消息,后脚就能找到机会到肖楠瑾面前当面讽刺。肖楠瑾每次在她那受了气,回去就和李慧大闹一场。” 肖楠瑾自小就行事张扬,爱显摆。有人看在她曾祖父的面子巴结她,自然也有人看不惯她。 这位户部侍郎家的吴三小姐,就是后者。 别看吴三小姐的父亲只是一个从二品,但吴家祖上三代都在朝中为官,更别说她母亲出身郡王府有县君封号,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室血统,姓李。 所以,这吴三小姐还真有本钱和肖楠瑾针锋相对。 如今肖楠瑾嫁得难看,摊上一个“不能人道”的相公,吴三小姐焉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 楚清怡:“不知道是不是积怨已久,肖楠瑾终于忍不了了。在三天前的琼花宴上,吴三小姐当面嘲讽她,连男宠都不如。把李慧在外面置了宅子,包养了一个男人的事捅了出来。当天晚上,肖楠瑾就带人掀了莲花巷,提剑杀到李慧面前,听说差点见了血。” 肖楠瑾多骄傲的一个人啊。 自从成婚后,相公天天不着家,碰都不碰她一下,让她成为京城最大的笑柄。 如今还被人嘲讽,连男宠都不如,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要楚清怡说,肖楠瑾能忍一个月,才提剑想杀了李慧才让她意外。她最开始以为,不用十天,肖楠瑾就过不下去了。 楚清怡唏嘘:“虽然我也厌恶肖楠瑾的作风,但不得不说,李慧这回挨打不亏。他真的太不给肖楠瑾留颜面了。” 梅瑾萱挑眉:“怎么说?” 楚清怡:“他在莲花楼安置的男宠,和肖楠瑾还有点血缘关系,算是她母家表兄。虽然是庶出,不受待见,但起码也姓于不是。” 梅瑾萱敲了下桌面,思索——于家人。 她问:“那位于公子长什么样?” 楚清怡回忆了一下,她还真远远见过一次:“挺清秀斯文的。倒不是多打眼,只让人觉得很干净,看起来是个读书人。” 又认真回想了会儿,她突然说:“对,他的眼睛下面也有一颗小痣。” 梅瑾萱:“也有?” 楚清怡点头:“嗯,肖楠瑾的兄长,肖澜声也有。” 梅瑾萱又敲了两下桌面,突然笑了。 楚清怡不解:“娘娘,您笑什么?” 梅瑾萱没回答,反而问:“你觉得,这于公子和肖澜声长得像吗?” 楚清怡皱眉, 突然她瞪大了眼睛,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她瞠目结舌:“不,不会吧?” 梅瑾萱:“有什么不会的。李慧就做过这样的事,不是吗?” 楚清怡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端起茶盏喝一口,压压惊。 好半晌,她找回舌头才问:“您是说,李慧其实看上的是肖楠瑾的亲哥哥,肖澜声!?于沛只是代替品?” 梅瑾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怀疑,肖楠瑾就是因为这个,才差点闹出人命的。肖楠瑾这人虽然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但是从她嫁入裕亲王府到现在可以看出,她虽然跋扈,但心里有数,知道什么人她能惹,什么人她惹不起。而且你也说了,她很骄傲。骄傲的人,才最明白‘家丑不可外扬’,不能给别人添笑料的道理。所以之前,她就算在愤怒,她也只是在裕亲王府里闹一闹。” 楚清怡沉思:“所以这回,她是故意闹大的?她想和裕亲王府鱼死网破?” 梅瑾萱摇头:“不一定鱼死网破,但她估计打定主意,想要和离了。” 是啊,谁会容忍自己的相公看上自己的亲哥哥呢? 还找了个有几分像的表哥做替身。 这不只是侮辱肖楠瑾,这是侮辱整个肖家。 梅瑾萱端起茶喝了一口:“不过,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想要确认,还得亲自论证一番。” 楚清怡:“怎么论证?” 梅瑾萱勾唇一笑:“既然肖楠瑾想和离,那我们就帮她一把。” ……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嘭! 哗啦! 小腿高的画缸被扔到紧闭的房门上,又摔在地上,变成一摊碎片。 随后是女人尖叫声和拍门声。 “你们凭什么关我!我是肖家人,我曾祖父是肖季川!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砸门的人正是肖楠瑾,她一个人就能举起二十多斤的画缸扔出去,别说力气还挺大。 她此时被关在自己的卧房里,身边连一个丫头都没有。 自从那天她拿着剑,带着人,踹开莲花巷别院的大门,把那对不要脸的东西捉奸在床,差点杀了李慧之后,她就被裕亲王府的人反锁在了屋子里。 身边的贴身婢女,陪嫁嬷嬷、小厮都被裕亲王府的人押走处置,现在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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