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陈济令伤病互相搀扶着逃了,自己颤巍巍的捡起了陈裕断在地上的九节鞭,正想扭头而去。 那边房书安又叫住他道:“诶,那陈济,小心脚下啊,别踩到了!” 陈济正想着回去之后门长如何雷霆大发,处罚于他,心中一慌,双脚互绊了一下,噗通摔倒在地,颤巍巍问房书安:“房寨主,地下有什么?” 房书安假装一本正经回答:“小心别踩到我当年留下的黄河九曲了。” 玉引和尚莞尔一笑道:“你这大脑袋倒是对我和尚的脾气!” 房书安望着黄河门远去的众人,嬉笑的面容下,心里却是茫然的无助。他冲着黄荣江黄荣海二兄弟一使眼色,那俩人登时会意。三个人挤着笑,恬着脸冲着夏侯仁和一众少林僧,作了个罗圈揖,然后房书安冲着玉引大师媚笑:“我说,佛爷啊,感谢您等诸位高人赶走了,救下我兄弟三人这三条贱命。多谢多谢!感谢感谢!只是这…” 玉引大师还未接话,那边欧阳春插话进来:“大脑袋,黄河门已经走了,你还有什么聒噪的?还不速速离开去吧?” 房书安道:“这位紫面佛爷,您是艺高人胆大,自然是不怕黄河门那些宵小之徒的。只是那黄河门听闻有四千余名帮众,一百多名好手,现在他们是跑了。保不齐,就在前面等着堵截我呢。您看这样行不,诸位老佛爷,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我们兄弟三个呢就跟着您诸位一起走,这样呢,我等三人还能多活两天,多吃两天人间饭。您看行不?”说完又是一躬到地。黄荣江黄荣海急忙跟着作揖。 夏侯仁插言道:“这房寨主本是九云庵红拂女剑的邻居,听九云庵主她老人家说,这房寨主当年无处可去,只得在青松狼牙涧落草,反而有不少无家可归之人投靠与他,渐渐地狼牙涧变成了一座大寨。虽是占据好大一片青松狼牙涧,却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还帮了不少穷苦之人。” 房书安急忙自叹道:“惭愧啊惭愧!我等三兄弟本就是穷苦之人,活到现在没饿死已然侥幸了。前几年在狼牙涧稍微日子好过一点点,附件的穷苦之人能帮也就帮一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黄荣江慌不迭道:“莫看我三兄弟脸皮厚是厚了点,但是凭心而论,九云庵主所言不虚。不是我等兄弟自夸,狼牙涧周遭十几个村庄,我们从未抢过一文钱。相反,受过我等兄弟救济的村民,没有五百,也有四百九十九人。那一年,滩头的程愣怔砍柴摔下山,是我大哥给救得,还给了程愣怔五百文钱回家。” 黄荣海也急急道:“就去年,涧河涨水,大石磨村低洼,整个村子都被淹了。官府又不来救助。是我大哥带着兄弟们制作木筏子,将村子里的人救出来,在寨中安置了大半个月。水退了才将他们遣返回村。虽说有五人被洪水冲走,好歹我们还是救了七十余口人命下来。这七十余人在我们寨中吃喝,好悬把寨中兄弟的口粮都快吃光了。有些兄弟十分不忿,还对我大哥抗议。九云庵那位女剑仙听闻此事,还专程派人为寨中送了百余袋粮食。我大哥将粮食收下后,将其中九十袋都分给了受灾的村民。这又导致有些寨中弟兄对我大哥极为不满。怪我大哥没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黄荣江又接续道:“还有个村子叫老鼠尾巴根的,有个寡妇带个幼子,受夫家叔伯欺负,家宅被抢占。我大哥刚好下山采购,遇到这等事,我大哥岂能不管?带兄弟们将夫家族人打了一通,又让族长画押公正处置,将家宅还给了寡妇。寨中有人说是我大哥跟那寡妇有什么瓜葛,当时我就跟那人干了一仗。我大哥却说,那人说的都说玩笑话,不要我去争。还说兄弟们都落草占山了,连山贼的名头都写在脸上了,还在乎别人说这说那么?还有一个村…” 还未说完,房书安眼含热泪的止住道:“兄弟莫说啦!些许小事,不值一提的,跟诸位高僧大德们讲他作甚?只能说咱们兄弟没得本事,只能干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一不能让寨中兄弟过上好日子,二又识人不明,让人里应外合夺了咱们苦心经营多年的大寨。兄弟不要再说啦,丢人关门哭,牙掉朝肚咽。” 那玉引和尚止不住点头道:“善哉善哉!房寨主所言这些事为小事,我却不认同。试问这些小事,又有几人能做到呢?就算那成名的剑侠又有谁能做到呢?单论我和尚来说,我就未做到。” 欧阳春调侃道:“房大脑袋,若想我等将你救到底,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师兄弟落发为僧,入我少林门下。我呢,就勉为其难,为你等剃度,做你等三个的师父。有你等三个活宝在侧,倒也不闷。”说完紫巍巍的面庞流露出笑容。 那房书安闻听,登时急了,将那小细脖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虽说我房大脑袋,不止一次受了和尚的恩德。不过我房大脑袋打死都不能做和尚的!我现如今还是黄花小伙子呢。” 众人一听,嗬!都差点乐出声来。 只听房书安收敛起嬉笑惫赖,正色道:“我本是湖广江夏人氏,十五年前,大江泛滥,一场洪水天灾,将我的家乡冲垮淹没。母亲为救护我的仅有四岁的幼弟房叔平而被水冲走。父亲和我带着幼弟,往北中原方向逃难。一路之上,尽是灾民。父亲为了省下几口饭给我兄弟二人,活活饿死在孝感城外。幸好路上遇到黄荣江黄荣海二兄弟,我们年龄相仿,遂同甘共苦,互相扶持,勉力活了下来。算是没有病饿而死。不曾想,洪水泛滥,连孝感、安陆都已到处饿殍遍野。我等兄弟随着二十余众难民,一同继续往北逃荒。万没想到,在经过大洪山之时,有流民啸聚为寇,冲突出来,将我等洗劫一空。说是洗劫一空,其实也就是抢走了我们随身仅有的一点干粮。最令我大脑袋今生无比悔恨的便是,在冲突奔逃之中,我那幼弟失了踪影!我把他搞丢了!我把我父母拼命救活下来的亲弟弟搞丢了!”说到此,房书安和黄家两兄弟一起涕泗横流。 黄荣江哽咽着说:“大哥你别说啦,都是兄弟们没本事!连自己小弟都护不得周全!此生定要寻查到叔平的下落。以慰伯父伯母在天之灵!” 房书安抹了一把鼻涕,接续道:“那一天,我和黄家兄弟三人,冒死折返回大洪山中,找了三天二夜,只在山谷河边找到一双小鞋子。我们又沿着河谷往下游去找,终于看到一处人家。家主人说是看到一个邋遢的道士从河里捞起了一个小孩子,那孩子脑袋也挺大。我一想,多半就是我那苦命的弟弟叔平。因为我老房家人都有个特点,就是脑袋挺大,脖子挺细。我们三人朝着那人说道人去往的方向去追赶。一路上,又捡拾到一两件小孩子的衣服,正是叔平的破破烂烂的衣服!我等兄弟十分惊恐。因为在那个年月,洪水遍地,饿急眼的人吃孩子的事时有发生。终于还是没有找到那道人和幼弟。从那一刻起,我就当着黄家兄弟的面,对天发誓,不找到我弟弟,我房书安不婚不娶!一想到父母死在自己眼前的惨象,我房大脑袋眼前便出现幼弟的身影!如果今生找不到,我房书安死都无颜去见父母!”说及此处,房书安又忍不住潸然泪下。 黄荣海接着说:“我三兄弟无奈,只得继续往北逃难。一路之上,为了活命,也干过些偷瓜摸枣的事。道经豫中阳夏县一处村庄,名唤冯异台。冯异台不远处有一座散花寺。那时我生了病,奄奄一息,我大哥到散花寺求寺中收留了半个月,我大哥和三弟,每日里为寺中挑水种菜换取三餐。奈何散花寺是座小庙,和尚们也甚是清苦。不过好在总算是把我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这一日散花寺来了一名和尚,说是散花寺破败。少林寺奏请官家后,从少林派过来当散花寺主持大师的,职在重整散花寺。” 玉引插话道:“这主持是不是名叫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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