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那么严肃嘛,这是这是给予你的报酬,不是威胁。”祂突然大笑起来,似歌剧咏叹调的语气凑到客卿身前:“而且,在你察觉到我降临的那一刻,有那么一瞬间你是动了想要杀了我的念头吧?对吧对吧?” 先前被一巴掌打撒的金色立方体,重新在祂身前汇聚成型:“在某个世界,我觉得他们所展现出的某些规则形态很有意思,所以我挑选出我拥有的与之最为相似的【真理】与【谬误】制作出了相似的仿品。【真理】表现出来不同的侧面,我很意外你很少选择只要改变【真理】形态就可以使用的【力】,而是更倾向于需要自己学习的【知识】。” “【真理】认可了你的选择。”祂随手拨动空中悬浮的金色立方体,立方体随即旋转形态溃散成流体,像是一个正在旋转的金色银河模型。最后化作一卷简牍,祂正要抬手去接,就见金色简牍重重砸在了祂的掌心。 一声闷响。 祂:“……” 祂若无其事的收回握着简牍发麻的手,继续说道:“【真理】所带来的馈赠足以使你升格,脱离这个世界对你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不离开这个世界?是为了等我吗?” 祂波嘚啵嘚个不停语速极快,完全不给别人接话的余地:“我为了这次会面可是特意捏了一具实力和你差不多的化身,你看出来了竟然没有动手!?” 语气听上去不可置信极了,语调浮夸到有点假了。 待祂说客卿完无甚表情,语气微微有些冷硬:“我深知与你之间的差距,一时冲动所带来的后果,非是我所愿承受的。” “这样呀?过来,那我告诉你个小秘密!”祂用那种说悄悄话的音调,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道:“这具身躯是纯粹的能量构成,没有任何战力。只要你动手,轻易就可以被损坏哦。” “……我或许应该庆幸未曾对你出手。”客卿本就算不得好的面色陡然冰冷。 在这个世界。 即便是再羸弱的神,在陨落后所带来的影响,也非人力所能抗衡…… “冷静冷静。”见客卿如此反应,祂立刻解释道:“我是来招聘员工,又不是招惹仇人的。” “这具蕴含能量的身躯也是考核之后,二选一的奖励。”祂说着想伸手拍拍客卿的肩,却对方被侧身躲过,祂毫不在意继续说:“但是如果你动手,给予你的职位就只能是执行者,而非管理者。而这具身体蕴含的能量就算是你的入职礼物,但你就无法得到你的世界了。” 祂说着将手中透明玻璃珠递了过去:“不拿着吗?你的世界。” 客卿不语,却还是上前接过祂手中的世界。 两颗玻璃珠相互依偎在他的掌心,一颗流光溢彩、一颗平平无奇,但客卿的确能感到自己与它们之间难以形容的紧密联系。 一时之间,手中仿佛重若千钧。 万般思绪终是化作一声喟叹。 “在我看来,交易是两方之间的价值交换,而两者的量应当是相对相等的。而我所展现出来的价值,远不如你的付出。”客卿再望向祂:“这并非是一场公允的交易,我所能给出的筹码远不及……” “有问题你可以直接问我,不用这么迂回试探。”祂直言不讳:“身为boss给未来亲爱的员工答疑解惑,不是应该的吗?” “愿闻其详。”客卿回道。 “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可能小赚但我永远不亏’,大概就这样吧。”祂沉吟片刻,说出这句话之后就没了下文。 一阵寂静。 本来还等着听详情的客卿:“……?” 祂歪头:“诶嘿~” 如此刻意逗弄姿态,客卿自然是看得出来。他不急不恼,淡淡回了一句:“还望继续。” “怎说呢……解释起来虽然很简单,但我给出的说法说你听了可能会生气。”祂遣词造句似乎是犹犹豫豫,但配上这轻快的语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客卿闻言若有所思,静默片刻:“……你就如此确信?” “因为你、你们,是爱【人】的。”祂顿了一下:“你们在意人的存亡,在意文明的延续。当然,这个【你们】并非是指这个世界的魔神,而是你未来其他的同事们。你们生来为人,即便是【扮演】非人,更甚者与【人】为敌时,你们心底都是下意识偏向于人的那一方。” 客卿颔首坦然道:“凭心而论,我的确是有所偏颇。” “……与之相较,你的作为还算不上偏颇。”祂喃喃低语,转而说道:“你是知道的在最初,我就说过,这个世界是已经毁灭又重新拼凑而成的。我耗费了不少心力不断重启,但这个世界却无法自主延续。这样的世界,于我而言是无用的——” “垃圾。” 二字如同山岳砸在客卿心头,压的他呼吸一滞。 这一刻,祂言行之间终于带上了属于神明的傲慢。 “无用……即是废物为何不丢弃?”客卿的声音平静如水,仿佛未激起一丝波澜。 “虽然于我而言,是占位子的垃圾。但我也算往里面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应该能比垃圾好一点。算是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祂笑了笑,语调轻快意有所指:“可与你而言不是。” “自然。”客卿垂眸再次看着掌心,两颗互相依偎在一起的玻璃珠似的小球:“与我而言,这里是我赖以生存的土地;与你而言,这是只是需要被清理的垃圾,而我只不过其中一个盒子里的蝼蚁。” “你明明听懂了我的意思,为什么要装傻?是因为生气了吗?还是因为我对于你的世界的轻视?”祂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质问:“你是第一个发现,我留下维持世界运转的能量是能被自己取用的人。而且你也明确的知道,这不是我留下的漏洞,而是我给与的选择之一。你为什么没有选择吞噬这股能量?” “你与我签订的契约,是延续,而非毁灭。”客卿低声回道。 “崇高的契约精神。不愧是【契约】之神。”祂由衷赞美,感慨万千:“真奇怪,【你们】没有一个【人】选择那样做。” “即便是没有签订如你那样所谓的【契约】。”话闭祂盯着客卿:“你能回答我为什么吗?” 客卿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哪怕几经生死,也没有像现在,本能感到危机。生出应该立即行动,率先攻击或是立即逃离的冲动。 但客卿没有动,半阖眼眸,静静伫立。 半晌他才抬起如石珀的眼眸,眉眼间揉杂的温和早已散去,有着温润色泽的眸子也带上了冷意。本就凌厉的眉宇失去点缀,加之凛然的神情,好似一柄出鞘利刃。衬的眉尖眼尾的那抹红,好似沁出的血。 客卿注视着眼前这个无法被记忆所记录的人形虚影,他目光极为专注,仿佛他已经看见了对方,将祂的模样刻印在记忆之中。 客卿突兀地笑了,他像是求知若渴的学者,对传道授业者寻问:“我亦有疑问,不知你可否愿意为我解惑?” “以旧世界为养料,成为新的神。”客卿话语未歇,却是笃定的道:“这是你的抉择,对吗?” 出乎预料,本来紧绷的气氛骤然一松,让人能够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对。”祂笑意盎然,分辨不出喜怒:“现在轮到你为我解惑释疑了。” “只是回答一个问题,远称不上解惑释疑。”客卿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具有攻击性,从容自若的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思想千变万化难以阐述,我亦不清楚,我做出决定之时,受到了哪些方面的影响。或许是我为人时,受到的教育以及养成的三观,奠定了如今的我的思想。” “你曾提到,你所挑选出的【我们】所做出的选择,是一致的。”客卿目光未有偏移,依旧是平静的注视着祂,沉稳而又平和:“以普遍理性而论,【我们】选择的权利,始终在你手中。能做出选择的并非被你选择【我们】,而是选择【我们】的你。” “……喔噢!原来如此!”听完这些祂语气惊诧,浮夸的像站在舞台上表演的小丑,似恍然大悟立马就是一阵自夸:“就算这些世界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累赘,我也耗费能量维系,想方设法的骗咳、请人来拯救。我果然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见不得人间疾苦。” 客卿闻言一愣,心底涌出万般滋味,最后也只表露出来些许无奈。 在装傻的究竟是谁啊。 祂浮夸的做起了抬手擦拭眼泪的动作,嘴里却说着:“既然我们双方都增进了对彼此的了解,充分交流了意见,并且为彼此解开了疑惑……所以你现在愿意了吗?” 客卿看着祂表演:“……你不觉得自己太过急切了吗?” “我不急,一点也不急。”祂却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反正最后急得不会是我。” 客卿蹙眉,两者之间的信息差,在祂没有主动透露什么有用信息之前,他很难判断对方的想法及行为。 “你看看你,又多想了吧。”祂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痛心疾首道:“没头脑和不高兴之间,你偏偏就要当不高兴,怪不得你这几千年过得这么累。” 客卿语调微冷:“若我当真不去思考,只做你手中傀儡,恐怕连再次面见你的资格都没有。” 祂点头随意应道:“你说得对。如果你真的是无趣的提线木偶,那么对你的观察期一过,你的未来只能是一个消耗品了。” 客卿反问:“你就不怕我心生芥蒂?” “我对你的行事风格有所了解。你向来喜欢稳中求胜,一击必杀。但有个前提,你会预设自己在一个最糟糕的局面,在构思好所有计划与退路,确保万无一失不留后患之后才会行动。你要确保,你的每一次行为,每一个抉择,都是最正确的。”祂似乎不在意客卿的态度,笑着得出结论:“我看了你很久了,虽然你一直表现的冷静,理性,克制……但我看到你藏在这些表象之下从未表露的傲慢。” “你什么时候会对我出手,我可比你清楚。”祂略带恶意:“小疯子。” 客卿不置可否,平静回望。 “所以说,不高兴——”祂拉长尾音自然而然的给对方安了外号,再次询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要说的吗?” 客卿被迫听了一耳朵废话,里面完全捡不出几个有用信息。对面这个【祂】嘻嘻哈哈顾左右而言他,明摆着不想正面回答任何问题,言语之间的机锋惹急眼了还会选择人身攻击。 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令人摸不着头脑。 客卿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我无话可说。” 祂再次听不懂人话似的理所当然曲解了话中意义:“也就是说你并无异议?” 客卿:“……” 就非得这么说话吗? “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衡量价值的方法不同,必然是存在异议。”客卿出言反驳,声音依旧是平缓温和且坚定:“你我之间需是求同存异。” 祂沉吟:“是……对薪资待遇有什么疑问吗?” 客卿:“……” 沉默片刻,他终于不再试图让对方以正常的言语来交流,颇感无奈道:“……以你的言论而言,算是如此。” 祂摊手朗声慷慨激昂介绍:“你大可放心,我们公司主打的就是一个人性化。你完全可以居家办公,弹性工作。不包五险一金,没有工资,全年无休!” 客卿听得一脑袋问号,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你的部下之中就没有想把你挂在路灯上的?” “当然没有!都说了人性化,你又不是人,待遇和普通员工待遇肯定不一样啊。”祂拍了拍客卿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而且,这和你之前的生活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六千年来,不知道身边的谁,或是敌对势力中有谁突然就转变成【重生者】。一边建设发展璃月,一边提防着时不时就能整出幺蛾子群魔乱舞所谓的【重生者】们搞事。被迫每天都在加班,时不时连觉都没法睡了的客卿:“……” 客卿沉思:“不若我还是——” 祂着急忙慌:“不!你不想!” “我开个玩笑啊!朋友!”祂哀哀戚戚,西子捧心状:“我也不是让你直接去上班,有个休憩期的啊!而且我保证你还有个代行者搭档,你是文职,她是武职,你坐办公室她跑腿!” 说到这里祂肯定的道:“没有人比你们更契合!” 客卿听闻此言却莫名划过一丝不太妙的预感。 只听祂又道:“不过……” 客卿:“不过什么?” “你的搭档嘛,算是个缝合怪。”祂摸着下巴,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说道:“她算是我某一件喜爱的造物落成之后,沉余的材料,就这么直接丢弃又太过可惜。可她生为人类的身体,无法长时间承载她融合了非凡力量的灵魂。我将她的命魂取出,投放到别的世界,寻找材料为她塑造一个新的肉身,将剩余魂魄重新封印回她人的身体内。只待,她在那个世界被认定为【死亡】被【历史】承认就可以命魂携肉身归位……就是中间出了一点问题,被一个杀千刀的乐子人横插一脚。” 说到此处,祂字语气愤愤正腔圆吐出二字:“妈的!” 客卿不由侧目。 啊,看得出来,的确很生气。 “你那什么眼神?”祂回望,语气不善:“那可是我精挑细选好久挑选了很久,才用衔尾之蛇和衔烛之龙的骨血作为载体捏成的漂亮小龙!还和你一样有祥云尾巴!我自己才养了几天,就因为工作忙寄养在那个世界的别的神那里,结果还没到能够被【历史】记录的【死亡】时间,我崽就丢了!我崽丢了!崽丢了!” 最后一句话真是一声更比一声高。 只待看似祂的情绪平复下去,客卿才缓缓开口:“你说她会是我的搭档,也应该是知晓她的下落,你此时提及,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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