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中喧哗不断，寰宇应该是直接预订了整个大厅，除了他们之外没有见到其他的用餐者。 邵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很明显，被“抽签”到了这桌的同事就算有心套近乎，但是见他蹙着眉板着脸的样子，又都纷纷退却，隔得十万八千里。 池念也很想和他们一样——但是邵衍一抬眉，她就怂了，磨磨唧唧走到了他旁边的位置。 同事们立刻用一种看勇士的目光看着她。 这种压迫感非常强烈，能克服的都不是一般人。 渐渐的，大家换好位置坐下，这桌人比别的桌少了几人，可以坐得松散些。于是，邵衍另外半边至始至终都空在了那里。 和旁边那些开始欢声笑语自我介绍的位置不同，这桌空前的安静，大家眼睛都不敢乱飘，束手束脚在原位上闭着嘴巴。 有一个胆子大点的男同事，池念认得他，和辛柏一个开发组的，他头一抬，似乎是想要改善一下这里的气氛，正准备开口，结果邵衍注意到了他，目光才刚移过去，他就僵在了半空。 对视两秒，男同事败下阵来，低头装作喝水了。 池念非常同情、非常深有感触、非常明白这种感觉，此刻也不由得感同身受，同仇敌忾起来。 总裁的威压实在是太重，怪不得大家战战兢兢。 正摆出了愤慨的神色，一股非常猛烈的视线再度袭来，池念一回生二回熟，一转头，捕捉到了凝视她的邵衍。 看什么看！ 还不是你吩咐的意嘉，整这种“小活动”，你看，大家过来都吃不好饭了！ 池念自觉正义，这回一点儿也没屈服，大义凛然地反看了回去。 互相“瞪”了一会儿，邵衍率先笑了一声，他像是被她看得没辙，败下阵来。 这声音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斗胆”抬起头来一看，就见到刚刚还如雪山寒冷的邵总似春雪融化，脸庞上温和了起来，有种奇妙的散漫笑意。 他察觉到这种注视，也并未露出不悦，只是收了收表情，淡淡道：“大家放松些就好，不必拘束。” 这话一落，那种无形的压力都小了些。 但这种变化哪里来的？ 你看我我看你，大家统一望向了唯一状况外的池念。 但她什么都没说，又是怎么惹得总裁关注？ 偏偏本人完全不知道大家在疑惑什么，听完后还点点头，理所当然地伸筷子去夹桌上的小菜。 她——她居然抢在总裁先头吃东西？ 池念早就习惯了和邵衍一起吃饭，她一点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咬着筷子把酸黄瓜放进嘴巴里，嘎嘣脆，美滋滋吞下去，还想再来一块。 但是一抬头，咦，怎么都看着她？ 她茫然地摸了摸嘴角，没有啊，干净的。 是她没摸到？还是刚刚吃东西的时候谁说什么话了？ 大概桌上的人也知道自己的动作太明显，一对视，又纷纷移开视线，扭头假装和别人聊天。 一时间，“你是哪个部门的”，“哇好巧你也觉得食堂的饭变好吃了”这种话此起彼伏。 池念：“……” 她脸上的表情很生动，又好奇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便偷偷摸摸、假装不经意地撞了下邵衍的小臂。 低头处理工作事项的手指顿住，邵衍余光看她，却见池念以一种看似很隐蔽其实很明显的手势冲他比划。 这是在做什么？ 他蹙一蹙眉头，伸手给了个拳头。 剪刀石头布？ 池念望着总裁大人握紧的手无语凝噎片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幸好这次团建没有玩你画我猜这种游戏……她脑中划过这么个念头。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 她摇摇头，选择给邵衍做口型。 “发、生、什、么、了？” 一字一句，她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晰。 但是邵衍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他看了一眼手机，调出池念的窗口，没有新消息，那她在讲什么？ 发生？花生？ 池念见他没反应，不由郁闷地换了一句：“是、沾、到、脸、上、了、吗？” 她左顾右盼了一下，很好，没人看过来，便进一步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同时拼命地眨眼。 邵衍看了半晌，撇开视线，抬手呼唤了服务员。 “给这位小姐拿一份菜单。” 餐桌上顿时鸦雀无声，说话的玩手机的，统统行了注视礼。 只有服务员微笑着点头，恰到好处的流露了一丝疑惑，想看看这个能让总裁吩咐要菜单的是何许人也：“好的，请您稍等。” 池念……池念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了。 人生很短，她很想安慰自己，但是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在无数双眼睛中将自己的灵魂缩成了一团。 不会明天上班之后，她要成为别人饭桌上那个八卦主角了吧？ 厚厚的菜单落入了手中，她感受着众人聚光灯一样的目光，欲哭无泪地翻开一页。 旁边的服务员捧着机器，微笑着等着她的点菜。 “那麻、麻烦给我加一道这个……哈哈。” “好的，一道酥脆椒盐九肚鱼，给您点上了。” 池念小鸡啄米点头感谢。 其实她都没有看是什么菜，但是就这样赶紧结束就好…… 但是邵衍没意识到她的脑内想法，他侧头看了一眼，蹙眉只在一瞬，却没反驳，而是问了句：“够吗？” 这话听上去那里像是邵衍能说出来的？ 才准备低下头来的人瞬间刷刷刷再度抬头，在他们两人之间打转。 池念颤颤巍巍挤出一个微笑：“够了，谢谢邵总。” 服务员八卦看够，带着神秘的笑意颔首离开。 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然后用更加热烈的态度交头接耳起来，池念似乎看到了隔壁桌都有人悄悄回头打量。 “邵总……谁……加菜……” “哇……真的……” 细细碎碎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让池念本就万念俱灰的心情雪上加霜。 都怪邵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道没有看出来她是想偷偷问一句吗？怎么就忽然让她点菜了！ 池念气急败坏，攥起了手指，伸手想要虚空给邵衍挥个拳头发泄一下怒火。 但是下一刻，她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桌布下，有人轻描淡写地握住了她挥出的手。 邵衍波澜不惊地喝着茶，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 无人看见，他另一只垂落在桌下的手，慢条斯理地撑开了一人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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