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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大有与皇上见输赢之势

爷爷说:“既然是散心,那就叫上雅芝,秋梓,你们一起去吧。国荃和国华都在那里,正好陪着你们妯娌好好玩上一天。” 曾麟书见爷爷发了话,于是也跟着说:“钟秀,你去告诉雅芝和秋梓,明天一起去吧。”钟秀高兴地即刻起身,“谢谢爹!谢谢爷爷!娘,我这就告诉九弟妹去。” 钟秀满心欢喜地出了屋,曾麟书转头对国璜道:“国潢,你去准备些礼物,到岱云家看望下陈伯母。再准备点吃的,给两个弟弟带过去。” 道光二十四年二月,中国北方依然冰天雪地;此时的长沙却春意盎然,人们一袭春装,个个精神抖擞。商铺的乡土小吃,各种玩物尽显眼底。各个寺庙香火旺盛烟雾缥缈。庙会街市中,琳琅满目的物品及诱人的食物前,拥挤着赶庙会的人们。国潢、国荃、国华、钟秀、雅芝、秋梓,拥挤在人群中,目不暇接地边走边看; 庙会不远处的人群中,荷香和虎子悠闲地走着看着。二人走到一个卖风车的小贩前,荷香驻足;她拿起一个风车用嘴吹了吹,风车转个不停,荷香心中欢喜地对虎子道:“买了,回去插在窗口,好好玩。” 虎子笑道:“你真像个孩子。”二人付了钱,又朝一个卖泥娃娃的小贩走来。摊位上,一个手抱鲤鱼的泥娃娃,引起了荷香的兴致,她碰了下虎子的手臂,“喂,你看他好可爱!”荷香伸手拿在手中,爱不释手。小贩忙将一个老婆婆和老爷爷对着作揖的泥娃,对荷香道,“姑娘,你看这个,一对相敬如宾的老人,到了耄耋之年还这般彬彬有礼。买回家中送与堂上老人,岂不意义非凡?” 荷香接过欣赏道:“我家没老人了” 小贩忙又拿起一个读书少年泥娃娃,要换荷香手上的:“啊,不好意思,你再看看这个。”荷香接过读书娃娃,左右欣赏着,“这两个我都买了。” 那小贩道:“姑娘,你真是好心情。小的愿姑娘与自己郎君,如这对老者,恩爱相守,愿你们的儿子,像这读书少年,仕途高升。” 荷香爽朗地笑了起来:“你可真会说话,包起来吧。”小贩将泥娃娃包好,虎子付了钱,荷香将娃娃交与虎子,“拿着吧,别摔打了。”虎子接过泥娃娃,嘴里嘟噜着,“我快成你跟班的了。” 荷香嘟囔着嘴道:“要不你回去,我一个人逛。”虎子见荷香发急,没敢吭声,二人继续看着走着。对面不远处,国荃一行也在走着逛着。突然,一个年少的扒手,趁人不注意,抓起小贩的物品撒腿就跑。小贩大声喊道:“喂!抓住他!小偷!” 那少年横冲直撞钻进了人群,小偷突然蹿到雅芝面前,雅芝躲闪不及,被撞了个趔趄。国荃眼疾手快,一个跨步忙将雅芝扶住,雅芝就势挽住了国荃的胳膊,对国荃道:“不碍得,没事。” 国荃见雅芝挽着自己,不好意思甩去。忙说:“没事就好。”那少年钻在人群早已无了踪迹。雅芝挽着国荃、美不胜收的得意写在脸上。这一切恰被追看小偷的荷香看个一清二楚。荷香简直不敢相信,她揉了揉眼,再次瞪大了眼睛,没错,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牛郎,被身边的女人挽着,正大步地朝自己走来。荷香顿觉天旋地转,幸亏虎子扶得及时。 虎子拽着瘫作一团的荷香,恰看到国潢一行朝此走来。他连忙对荷香道:“快瞧,国荃和夫人正挽着手,朝我们走来,还有他的哥哥。” 荷香猛地站起身,欲躲已来不及,索性咬着牙鼓足勇气,挽起虎子的臂膀直面迎了上去。国荃突然眼前一惊,大出所料地叫道:“荷香?” 荷香走至国荃面前,故意朝其对视一笑,大摇大摆地随虎子扬长而去。国荃眼追着荷香,丢开雅芝手臂,朝荷香追了几步,“荷香,荷香!” 雅芝忙上前拉住国荃:“啊喂,你喊谁呢?”国荃面对雅芝欲追不能,囧得他甚是难堪,他心潮起伏着不知所措…… 秋梓眺望着远去的荷香心生疑惑,国潢和国华尴尬地看着国荃,国荃满腔怒火,朝国潢狠狠地瞪了一眼。 ……荷香回到客栈,疯狂地撕着写与国荃的封封书信,地上刚买的泥娃娃也已成碎片,虎子一旁哀求着:“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们的账本都被你撕毁了。”荷香推着虎子,“躲开!” 虎子说:“你冷静点好吗?!” “我不冷静,我冷静不了!我我,我真是傻子!什么相爱至老?什么牛郎织女!什么为了我不近那熊氏半步!什么功成名就,双双永不分离!” 虎子说:“我早就说过,男人娶了妻室,哪有那么忠贞?可你偏偏不信。”荷香对虎子吼道,“不许胡说!” “我才不是胡说!可人家夫妻挽着手臂逛庙会,你总该清醒了,总该死心了吧!?” 荷香撕着撕着,渐渐地魂若游离,她忙又蹲在地上捡起撕碎的信片,摆在桌上拼凑着。“不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是我一年中,为他写下的三百零六封寄语和牵挂!他在我心中是那样的博学睿智,侠肝义胆。他不惜放弃学业,千里迢迢赶来为我遮风挡雨。怎么会,怎么会是两面之人?这是梦,一定是梦。” 虎子一旁看着既同情又无奈又嫉妒:“唉,只听说,痴情女子负心郎,还真是。我就不明白,世上好男人多呢,何必与人争一个有了老婆的男人!我对你这么好,也不见你对我有声好气,非要天天对着灯写什么寄语。” “虎子!休得在伤口上撒盐,我生,即使不能做他的人,死也要做他的鬼。这辈子,我荷香生为他生,死为他死。请你出去!” 虎子回身走到门口:“荷香,等你想通了,记得有我疼你就好。”虎子话毕出了屋,荷香趴在一桌的碎信片中,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国荃躺在宿舍的床上,望着房顶恼怒地沉思不语。国华站其身边劝慰道:“九弟,别多想了,事已经过去。”国荃愤愤道,“若不是四哥亲自带雅芝来长沙,我定会认为,是别人为我下的套。可恶,实在是可恶!害我百口莫辩!” 国华思忖道:“说也奇怪,这荷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长沙呢?”国荃抓起被子蒙着脸,“鬼知道!” “九弟,无论怎样,时光也不能倒转回去,该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你我都二十几的人了,实不该为情爱二字徒添烦恼。” 国荃撩开被子一骨碌坐起:“说得轻巧!那是你没有!……可恨的熊家小姐,都是她,都是她!自她来到曾家,我从不曾碰她一下手指。她今日为何挽着我?我真是好生地奇怪?我当时为何不甩掉她的手!难道是鬼,叫她恬不知耻地挽着我!” 国华说:“可我也看到荷香挽着一个男子。你们彼此离开一年了,不见其她就不能嫁与别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谁会轻易挽着一个大男人在街上闲逛?”国荃道,“那人我认识,是山寨的虎子。六哥的意思,是荷香嫁人了?” “难道不会有此可能?” 国华话音未落,国荃‘噌’地一下下了地,国华疾步上前拦住:“九弟,理智啊!”国荃将国华甩在一边,“我无法理智!” 国华抓住国荃的臂膀,动情地摇着:“九弟,我们刚刚收到陈伯母捎来的书信,大哥信上如何叮嘱我们的?难道你要大哥失望?大哥曾经和我们今天一样,数年过去官至五品,此刻,你还拘泥于男女之情?” 国荃交困在荷香感情与学业的纠结中,痛苦不堪。他坐回到床上,两手揪着头发,不能自拔。 雅芝坐在书桌前写着信,一旁的秋梓气愤道:“小姐,你还写?明明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你那郎君追着那姑娘叫荷香,你这是何苦呢!” “我不苦。” 秋梓说:“你不苦我苦!要么我们将此事告诉曾家夫人,要么我们回娘家。我陪嫁过来,是陪伴小姐过活生养呢,不是陪过来受欺负的。你若不说我说,我告诉夫人去。” 雅芝盯着秋梓:“就你这脾气,定是做不了大事。今日之事,何须你我告诉我婆母。两个哥哥和嫂嫂都看到了,即使国潢哥不说,四嫂也早告诉我婆母了。倘若我再跟着去告状,万一婆婆气坏了身子,是我做儿媳的不孝,这罪过你可知有多大吗?” 秋梓愤愤道:“那小姐回来哭什么?” 雅芝嘴硬道:“我为那女子哭,哭她好可怜。” “你究竟什么意思?” 雅芝脸一板:“没什么究竟,我才是曾家的九少奶奶。旁草野花,终将代替不了本小姐的名分,我无须与谁争斗。” 秋梓拿起雅芝仍没写完的信:“我,我真就不明白!明明这一切小姐都看在眼里,你这,还为他写得什么信嘛!你那没良心的郎君,心里早已装着别的姑娘!” “他装谁是他的事,我心里装着他就够了。” “小姐,我本不想说,可实在忍不住了!我,我若再这样跟你住下去,我会憋疯的。” 雅芝说:“要不,你明日回咱们家去吧。” “这可是小姐说的?” “对。” 秋梓忍无可忍,两眼含着泪揉着心口:“我不回去。继续写你的信吧,秋梓死不足惜!”秋梓气着出了屋。 雅芝满腹委屈不能自已,手托着腮帮眼泪簌簌而下。幻想着有一天,心上的那个他会回到自己身边…… 国藩礼毕坐定,家人便上来茶水。国藩掏出一个折子呈与穆彰阿:“恩师,陈翰林之妻---易安人,大年初三暴病身亡。留下三子一母,新生儿刚刚三十五天。而今,易安人灵柩依在报国寺停放。陈翰林家之所贫,负债累累,无能力送妻回老家安葬。易安人生前,为夫割肉疗病,亡后却找不出一件完好衣衫。在京所有湖南籍官员,公举易安人大孝妇也。联名恳请皇上予以赐封名号。以树我大清孝悌之典范。这是署有联名的折子,学生恳请恩师呈与皇上,涤生代陈翰林叩谢恩师。” 国藩话毕跪在穆的面前,穆彰阿手拿折子很是触动。忙搀扶着国藩:“起来起来,起来说话。” 曾国藩说:“恩师,陈源兖与学生同年,亦是恩师的门生,恳求恩师予以成全。”穆彰阿沉思片刻,“那易安人年岁几何?” “回恩师,易安人今年三十一岁,陈翰林二十九岁。” 穆彰阿‘唉’的一声:“朝阳的年纪,好让人痛惜!涤生,本师答应你,本师定会将此折呈于皇上,难得你们湖南籍官员这般有情。”穆彰阿对着门外喊了声,“来人。” 家人匆匆进来,穆彰阿对那家人道:“令张禄从账上支一百两银来。”家人应了声便退了出去。穆彰阿回身对国藩道,“涤生,不日,皇上要在文华殿举行经筵春讲。六部尚书、左右都御史、内阁大学士及有爵位的朝臣勋戚都要一体参加。你回去做下功课,皇上或能指派你个差事,早做准备得好。” 曾国藩连连点头道:“学生明白,学生定会查阅史料,做好充分准备。”这时,家人托着银子进了屋,“老爷,纹银一百两,请老爷过目。”穆彰阿说了声,“下去吧。”家人匆忙退下。 穆彰阿转向曾国藩:“涤生,代本师将此银送与陈翰林家中,算是本师的一点心意。本师还望他节哀,早日重回朝廷之公务。” 国藩忙起身行大礼:“学生代陈翰林叩谢尊师。” 道光帝坐在养心殿的龙案后,贴身太监---沈兰玉服侍在身边,穆彰阿与倭仁和国藩立于两旁。此时,唐鉴随太监匆匆进了殿,唐鉴进门便施大礼:“太常寺卿唐鉴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道光帝看着唐鉴和蔼道:“唐爱卿平身。”唐鉴谢过恩,起身站立一旁。道光帝问唐鉴道,“唐爱卿,据朕所知,翰林陈源兖及曾国藩等,皆随唐爱卿潜心道学多时,可有此事?” 唐鉴施礼道:“回禀皇上,臣在公务之余,确实与陈源兖、曾国藩等后生,聚集在臣的寒舍啃读程朱之学,并定期交流修身心得。” 道光帝默默点了点头:“朕想听听,唐爱卿对陈源兖的看法与修为。您不必多虑,照说实情便是。” 唐鉴拱手道:“皇上,臣之己见,难免疏漏寡闻。” 道光帝直言:“尽管说来。” 唐鉴回禀道:“臣对其表述有三,一,陈翰林天资聪慧,苦学发奋,二十四岁便中得二甲进士,腹中学识可见一斑。二,陈翰林出身寒微,节省家俭,但凡遇困事者,皆救济在先。三,陈源兖自与臣结识后,更是修身念念,废寝忘食。往往怀揣只馒头边走边吃,赶赴臣的寒舍,与大家交流修身日记和心得。” 道光帝点头道:“嗯,唐爱卿与曾国藩口述如出一辙。倭仁,你这个大理寺卿说说,你对陈翰林的看法,与旁人有何不同。” 倭仁施礼道:“回禀皇上,以上两位臣子所讲,句句如实。奴才以为,陈源兖身为汉臣,如此鞠躬尽瘁忘我自修,潜心于治国之道,实乃我朝廷之望也。” 道光帝从龙案上拿起份折子,对国藩故意绷着脸道:“曾国藩,这份折子,朕见是你的笔迹。是否你在领头聚众,上折胁挟当朝天子,诉朕不暇顾朝臣之疾苦?” 众人闻听大为惊悚,眼看皇上在翻脸,曾国藩忙跪地上,将顶戴取下托于手中。他毫无胆怯振振有词道:“皇上明鉴!微臣与陈源兖非亲非故,仅同年之谊。陈源兖自凭才华受皇上钦点翰林,其学识才干有目共睹。 翰詹大考,陈源兖成绩斐然,皇上亦亲自拔升。吾皇爱才惜才,朝野皆知;吾皇仁爱悲悯天地昭然。陈妻---易安人忠孝贤慈,割肉为夫做药引,感苍天泣鬼神。此女子乃我大清孝妇之骄魁,微臣若不将此忠孝之女奏禀皇上,皇上有知,还不将微臣碎尸万段乎?诚然,此折乃微臣所拟,并召集湖南籍官员签名。是此,若冒犯大清之律例,震皇上于大怒,微臣甘愿削官罢职,听凭皇上发落,绝无怨言。” 道光帝本想吓吓曾国藩,想多了解些他的本质。哪想非但没能吓住,反倒见其言辞振振。道光帝暗喜在心,但还是给自己找安慰:“你这个曾国藩,胆子是越来越大。你就不会,好好地,啊,对朕说几句中听的话,非要振振有词,拎着脑袋跟朕说话?起来吧。” 国藩跪着不起也不语,大家皆为其捏了把汗,道光帝看国藩和自己拗上脾气,有点自愧。于是道:“朕叫你起来,听到没?” 国藩执拗道:“皇上刚才说,微臣胁挟当朝天子,诉皇上不暇顾朝臣之疾苦。微臣不敢起来。” 道光见国藩梗在这里,长辈似的忙说:“好了好了,朕也就那么一说,朕恕你无罪。难不成,你还要朕给你认错才肯起来?” 国藩这才起身戴上顶戴,立在一旁。道光帝对身边太监沈兰玉道:“传陈源兖。”沈兰玉冲着殿外高声喊道,“陈源兖上殿觐见哪!” 陈源兖随太监匆匆上来,叩行大礼:“微臣陈源兖,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道光帝回身拿起龙案上的一幅山水画:“陈源兖,这幅山水画,可是出自你的手笔?” 陈源兖抬眼看了下,忙回禀道:“微臣不才,确实是微臣的一幅习作,不知怎会在皇上的手上。” 岱云说着朝国藩望了眼,国藩与其对视了一下,忙低下了头。岱云深知是其在帮自己。 道光帝看着此画道:“嗯,的确有几分画功,起来吧。” “谢皇上。” 道光帝指着国藩等人对岱云道:“陈源兖,你看到了,这些臣等,均是为你家事而来。你身为朕的臣子,家中遭此不幸,朕也悲痛万分。” 陈源兖忙施礼道:“皇上日理万机,却为微臣区区家务所挂怀,微臣感激涕零。” 道光帝沉重道:“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尔等皆为朕之臣子,朕若不能体恤臣属艰难,视臣子悲欢而不见,朕就是昏君,就是不明之君。” 陈源兖及臣等齐声道:“皇上言重!” 道光帝起身对穆彰阿道:“军机大臣穆彰阿。”“奴才在。”“拟旨,赐陈翰林源衮之妻易安人,贤良淑德,忠义孝妇之名节。由祖籍知府出资修建牌坊一座,以瞻后人。” 穆彰阿再次施礼:“奴才遵旨!” 陈源兖忙跪地上:“微臣叩谢皇上圣恩!微臣代陈氏全族人等,叩谢吾皇隆恩!” 道光帝对岱云道:“起来说话。” “谢皇上。”陈源兖起身,立在一旁。道光帝道,“陈爱卿,你小小年纪,才华初露却遭此不幸,实在是令人同情。但你身为家中顶梁,又为朝廷命官。朕还望你节哀、珍重!早些走出哀伤,继续承担起家与朝廷之要务。” 陈源兖拱手道:“微臣谨记皇上圣训,尽责做好为子,为父,为官之使命。” 道光帝转身对太监道,“沈兰玉,传朕口谕。赐陈源兖丧妻抚恤金三百两,锦缎三匹,开假两个月。由吏部,户部,内务府分别执行。” “嗻!” 陈源兖再次叩头:“微臣叩谢皇上圣恩!” 道光帝对陈源兖道:“平身吧。” 陈源兖起身。道光帝对唐鉴,岱云及倭仁道:“唐爱卿,倭仁,陈源兖,尔等且先下去吧,曾国藩留下。” 陈源兖三人施礼退下。道光帝看了眼穆彰阿对国藩道:“曾国藩,经筵大典不日将要举行。朕命你为此次经筵的赞礼官,你可知身上分量与朕对你的期望?经筵春讲,到场的皆是我朝之重臣、要臣,满腹经纶的鸿学大儒,大讲师,大学士,所有高爵要职均在其中。当然,朕更是要亲自到场。” 曾国藩施礼道:“微臣感恩穆中堂保举,感恩皇上苦心栽培。微臣以往虽无经筵之经历,但微臣会竭力而为,不负皇上厚望。” 道光帝看着国藩满意地点点头:“嗯,你下去早做准备吧。” 国藩施礼后自动退出。道光帝对太监道:“给穆中堂赐座,上茶。”两个太监忙为穆彰阿请坐上茶。穆彰阿坐下,道光帝道,“鹤舫,朕与曾国藩打了几次交道。他这仗义执言的个性,你说是好还是不好呢?朕,当朝二十四年来,哪个大臣见到朕不是战战兢兢,你瞧他,朕故意吓吓他,他竟然将顶戴取下,大有拎着脑袋与朕见个输赢之势。这若在先皇时,只怕脑袋搬家几次了。” 穆彰阿低头一笑:“那皇上怎不将他脑袋拿了。” 道光帝感慨道:“是啊,阿谀逢迎充盈于耳,再听他这般仗义执言,朕倒感觉怪怪的了。不过,你下去还是多调教与他,教他改改,磨磨身上的棱角。” 穆彰阿点头道:“那是自然。说实话,奴才也是头回见他这般较真认死理。方才,还真是为他捏了把汗,唯恐他惊怒了皇上,伤了龙体。” 道光帝一个自美暗笑:“朕是故意激他,看他面对天高地厚之人,如何应对。哪会动什么真怒。试想,一个连皇上都敢较真的人,在朝臣之中,也好教那只会应声唱和,虚与委蛇之人,见识见识这个硬钉子。” 穆彰阿朝道光帝拱了拱手:“皇上圣明!” 道光帝含笑道:“正如你上次所言,朝廷之上,若能多几位曾国藩这样的 后起之秀立为栋梁,我大清雄起在望。还有那陈源兖,也是青涩之秀,好好栽培他们,为我大清日后之大用。” 国藩下差回到家中,将携带的布包放在桌上,秉钰看到难掩喜悦地说:“俸银吗?”曾国藩点头道,“嗯,比去年将近多了一倍。” “一共多少。” “俸银四十两,养廉银一千二百两,下半年还会有这么多。高兴吧?” 秉钰开心道,“当然,日子好过多了。” 曾国藩说:“秉钰,我已和冯树堂讲好,让他来给泽儿做老师。包吃住,每月四两学费,他明日就搬过来,等下,你让周升为他安置个房间。” 秉钰说:“树堂不马上要考国子监学正,接着还要参加会试吗?” “先让他住过来,二月十三才考学正,三月份会试。这期间,先让他和泽儿熟悉一番。再说,刚刚开春天也还冷,待再暖和些再让泽儿正式学习。” “嗯,好。” 曾国藩接着道:“还有,我四川的门生,现在到了二十多个,准备参加今年春闱。咱们县也来了十五人,还有我同年举人也来了十几人。” 秉钰看着国藩:“跟我说这些,你什么意思?” 国藩顿了顿道:“秉钰,我想和你商量,我们换个大点的院子。” “你是想” 国藩扶着秉钰的肩膀,亲切道:“好夫人,当年,我进京会试,拼东借西才凑够单程盘费。穷士子的艰辛我太有感受。去年到四川主持乡试,那些举人,个个满腹经纶,却体无完衫者居多。” 秉钰已猜出国藩的心思,看了眼刚刚拿回的俸银:“我知道,你又有钱了。”曾国藩说,“那些举子衣服都穿不上,眼下又要借债赴京。考上的还好,考不上的,返乡盘缠都无处可借。若能给他们提供个住处,供他们碗饭,岂不是雪中送炭?况且,他们都是我亲自录取的门生,日后,他们中挡不住哪个就是国家的栋梁。好夫人,成全我这个心愿好吗?” 秉钰为难道:“可,要租多大的院子才能安置下这么多人?又是门生,又是本县,又是同年。” 曾国藩摇头道:“不会不会,他们不一定全住在这里,有的已经住下。我是想,安置几个最为贫苦的,为他们减轻些负担。五月,会试就开榜了,也就几个月的功夫。” 秉钰思忖片刻:“那你找房吧,看哪有更大的院子。” 曾国藩像得到圣旨似的:“好!明天我就去找。” 秉钰又说:“不过,院子大,租金也自然更高。这些人一旦走了,我们住那么大院子,岂不是白白浪费?” 曾国藩轻松道:“多几间闲房怕什么?伯琛不久也要来京,他是我结拜的义弟,更不能让他住在外面。再说,日后,同乡、门生少不了来往,留着当做客房,岂不也好?还有,咱自家的老人说不定哪天也就来了。” 秉钰听着点了点头:“嗯,说得也是。”曾国藩将钱袋兜了起来,“钱你收起来吧,我用着时找你拿。” 恰时,纪泽跑了进来:“爹!” “哦,泽儿,找爹何事?” 秉钰笑看着儿子,将银子收回里屋,纪泽问国藩:“爹,您给泽儿请的先生呢?”国藩摸着儿子的头,“呵呵,等不及了?好儿子,你的先生明日就到。” “真的?” “当然!拿好爹给你买的《尔雅》,先生来了会考试你的。”纪泽说,“娘每天教我六个字,泽儿都记着呢。” 国藩慈爱地看着儿子:“乖儿子,见到先生要有礼貌,好好跟先生学。”“我知道。娘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会尊敬先生的。” 国藩忽然将脸一板:“爹听说,远济弟弟撒尿,你怎么捏着他的小鸡鸡不让尿?”泽儿争辩道,“不是的,小弟弟躺在床上睡觉,我发现他撒尿,就赶紧捏住他的小鸡鸡,叫奶娘抱他起来撒尿。” 国藩好笑地说:“小弟弟垫的有尿布,尿湿了洗洗就是。再不要去捏小弟弟的鸡鸡,听到没?会把他惊到的。” 纪泽纳闷道:“惊到会怎么样?” “惊到了,以后就不敢撒尿了。” “哦,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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