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一脸的无辜:“怎么能这样说你丈夫呢,读首诗怎么就疯了?” “你是疯了后读诗。”秉钰说。 国藩平静着心态,走来拉起秉钰的手:“别生气好嘛,来,打我两下解解气,我知你身子不便,心里烦躁。” 秉钰恼怒地将国藩甩开:“清醒吧曾大人!你读的书可以千车载万船装,华夏几千年兴衰史你滚瓜烂熟。你知易经说的气和器是什么?月有圆缺,人有生死,一切皆自然而然。我虽没你读书多,但我知庄子为亡妻击缶而歌。你一直沉溺于丧友失友的苦海,想捞出根慰心的稻草,我若再不向你大喝三声,只怕我也要为你写挽联了!” 曾国藩道:“夫人言重了,答应过霖生的事,我岂能撒手不作为?” 秉钰说:“你对仕途的追求对朋友的情义,我从未说过半个不字。我是要你明白,人不能活在昨天。霖生大哥的诗集,晚几天,我帮你一起整理,你现在必须住手。倘若不听我劝,此刻,我就带着儿子回老家,一切后果,由你与爹和家人解释。” 曾国藩央求的语气道:“夫人,你真是骇到我了,从未见你这么凶过那你说,晚几天?晚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你脑子正常了,什么时候开始整理。” “我脑子哪有好吧好吧,听夫人的,我明天就正常。” 国藩的话把秉钰气笑:“正不正常我说了算,疯子从来不承认自己是疯子。晚上,你带我去岱云家坐会儿,我们去和岱云一家说说话,大家都放松一下。” 国藩嘿嘿一笑:“对,你最好逮着岱云骂一顿,我看他比我还疯呢。到地方,你把对我的火对我的不满,尽管冲他撒吧。把心里的委屈愤恨,一股脑地对他骂出来。只要你能解气,你骂他一宿我都没意见。你是大嫂,他保证不敢回嘴。” 秉钰被气得哭笑不得:“你是真疯还是装疯?我凭什么逮着人家骂啊?” 曾国藩装傻道:“不都是兄弟嘛,骂谁都一样,这没必要客气。” 秉钰梗着脖子道:“师哥,你记得我多大了吗?” “师妹今年二十有五。” “你呢?” “夫君我三十挂零。” 秉钰连珠炮似的:“人都说十八能不过二十,看来,我这辈子都超越不了你速增的智慧。” 曾国藩弱弱地说:“夫人刚还说我疯了,我改正过错立竿见影,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再说,你肚子里有宝宝,我怎能让孩子没出生就跟着娘生爹的气呢。” 秉钰被国藩绕得气无可气,回身抓起扫床的棕刷,朝国藩打来。国藩躲闪着抓住秉钰的手,嬉皮道:“喂喂,你可不敢!刚才说了,有气你逮着岱云骂,要打,我自己来,你万万不可动了胎气” 秉钰被气得坐在床边:“曾大人上任一年,本事见长啊!学了不少嘴上功夫,学会和我云天雾地的绕了哈。” 曾国藩缩着脖子:“在下不才,没学好,瞎学,瞎学。” 秉钰被气得呵呵大笑起来:“我还告诉你!我不生气,我没生气,你气不了我!”国藩摇着头走近秉钰,拉其手道,“秉钰,你应该考功名,你在我这个主考官心里,早已是举人了。真的,我钦佩你,就凭你刚才那些话,你俨然一个女庄子。好了,我不气你了,这么好的小师妹,气跑了我还哪找去?” 秉钰说:“少跟我甜言蜜语,多拿出些诚意比什么都好。” 国藩做出一副可怜相:“我时时都想为你拿出诚意,不是你身怀有孕不敢嘛。” “你个坏家伙,想哪去了!” 国藩就势将秉钰搂着怀里,心中千万个无奈与愧疚:“刚才不是你提醒,我确实忽略了你才二十五岁。你来京后,我连疼你的时候都很少。每日忙公务,忙里偷闲还要为朋友事奔忙。进了家又要督促弟弟学业,看到张升、王婶,就发愁人家的工钱。自己每日还有很多功课。夜深人静时,满脑子的老家亲人和老家为我欠下的债务。我也才三十岁啊!超负荷的背负,自己都不知能坚持多久,而给我力量、陪我共同面对的人恰恰是你,我愧你” 秉钰爱怜地揽着国藩的脖子:“刚才,不是和你发火,我是心疼你呀!担心你把自己愁出个什么好歹。离家那么远,这里没有任何依靠,我好怕,哪天我带着孩子扶着你的灵柩,像霖生大哥一样,被朋友送回故里。” 曾国藩说:“好秉钰,这辈子我们还没爱够呢,我不会那么轻易就走的。我会努力做事,争取翰詹大考拿出好成绩。等我升了职,俸禄就多了,那时,我可以每天让你吃上一顿肉。” 秉钰说:“刚才,我已吩咐张升,晚上让王婶加两个肉菜。” 国藩闻听,像被蝎子蜇了似的,一把将秉钰推出怀中:“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就” 秉钰说:“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我只是让买两只鸡,分着做两个肉菜。泽儿小,最多沾着鸡汤吃几口馍馍,九弟还在长身体,还有雇的那三人,总不能让人天天陪着吃萝卜腌菜,早晚的,人家还不得请辞?” 曾国藩无奈道:“不是我小气,是他三人的工钱又该发了。” 秉钰说:“工钱可以晚发几天,饭总不能不吃。” 这时,张升来报:“老爷,您的信!”国藩忙出屋接过信,张升说:“一封浙江来的,一封湖南的。” 曾国藩应了声:“好,谢谢。” 张升回了句:“老爷客气。”便转身退下。 国藩低头一看,霎时,像充足电似的,弹跳着走回书房。他打开信迅速浏览着。秉钰从卧室走来:“谁的信,高兴成这样。” “我义弟,霞仙和伯琛来信也!” 国藩挥舞着双拳,兴奋得孩子似的:“我要吃你买的鸡肉!我要喝酒!”秉钰看着丈夫,露出久违的笑脸:“长大点吧曾大人!怎么看,你怎么像我的泽儿。” “泽儿,对!我要抱我的泽儿陪爹喝酒!”国藩兴奋地尥着蹶子跑出了屋。秉钰望着国藩的背影,“唉,男人啊,真就是长不大的孩子。” 二喜等人仍围着茶桌谈笑风生,只见那东家呵呵笑道:“如今的我,也只落个驴粪蛋蛋外面光。您再看看那皇宫,满世间财富的集中地,可当今皇上,穿的裤子都打着补丁。家大有家大的难处啊!” 国荃笑着对东家道:“老东家说起话来诙谐风趣,生意经又念得炉火纯青,实乃可贵也。” 东家歉意道:“哈,生意人讲的是和气生财。自皇上将宫廷的年开销,由40万两压缩到20万两,好嘛,您知道,忙坏了多少断了油水的宫里人?这是咱关着门说,我这茶的门路也被压缩了不少。” 二喜呵呵一笑:“总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大臣们迎合皇上,朝服打补丁,还是曹大学士赶着破驴车上早朝,依然动摇不了,那些拎着鸟笼天天泡茶馆的。京城几十万旗人,自是少不了老东家的门客。” 东家自我表白道:“看似我门庭若市,讲实情,我是在虎口夺食。说这些,你们可能不太明白我的寓意。” 二喜接话道:“没有,我懂。尽管我没老东家见多识广,但我也两湖、两广,江西山西,陕西河南跑过大半个江湖。各道上的险恶也经过不少。国有国运,家有家运,人有人运。无论兴衰,活着总要觅食,甚至夺食抢食。我打过土匪,更明白这个道理。” 东家顺着二喜的话说道:“方才,听京武介绍,您为了二百个兄弟开垦茶山,鄙人很是钦佩。而且你的茶是我这里的缺。这么和您说吧,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二喜拱了下手:“谢老东家抬举。” 东家说:“既然是朋友,大家自是不必客气。我请问,这次来京,你们带了多少茶叶。” 二喜说:“没敢带多,我小试牛刀,带了四百斤。” 东家思忖着:“四百斤,对我来说可是不少,对于整个京城是不算多。这样,刚才我也跟您交了实底,全靠我在茶楼零售,是要压货的,你又不想货压得太久,你我都有个两难。” 二喜说:“倘若,只付十成订金,每月结算一次,整个周期太长,我还得设专人留守等候,这太过麻烦。我二喜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咱还是爽爽快快的为好。” 东家做出为难状:“这个这个,要不这样吧,明日午时前,您将四百斤茶全部给我送来好了。这个难我来作。” 二喜似有歉意地:“岂不难为了老东家?” 东家说:“谁让我看上你的茶了呢?不过有一点,你也要做出个让步。” 二喜豪爽道:“东家尽管直言。” 东家说:“若是一笔结清,价格咱就不能按刚才说的25两一斤算了。” 二喜道:“有请老东家开口。” 东家想了想道:“货款嘛,我尚需到钱庄借贷才能打发你回程,这足以证明我的诚意。” “老东家尽管直言,您就在25两往下扒好了。” 东家说:“又是现银又是一笔清,我还真没做过这样的买卖。为了交您这个朋友,这么的吧,16两一斤。您认为合适咱就成交,认为不合适呢,以后我们有的是合作的机会。要不,你们几位在此合计一下,我们先回避。不过,我话说在前面哈,今儿的生意成与不成,都不影响我们做朋友。晚上,我已定好了酒席,为曾先生一行接风洗尘。” 二喜拱手道:“谢老东家!那就请您暂且歇息一时,我和几位商量一下,过会儿给您个答复。” “好好好,你们请。”东家说着,协同掌柜的和京武一起出了门。 大壮跑到门口,看东家三人走远,回身关上门,冲着二喜嚷道:“我的个娘!16两一斤?这是我们过去一石的价还不止。不明白你们还商量什么。” 二喜按捺不住喜悦,朝大壮一个白眼:“你懂个p!没见过钱哪?” 大壮摇头道:“您知道这是多少钱吗?6400两银子啊!我当然没见过。” 二喜玩笑道:“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呵呵” 荷香接了腔:“依我看,这已经是奇迹了,既不压钱又不压货。赶紧拿到钱买我们的马去吧,马身上还有一笔钱呢。” 大壮说:“对啊!钱到自己腰包才是自己的,我不和你们商量。别再因为讨价还价,到头来讨出个鸡飞蛋打。” 二喜按捺着激动的心:“其实,我和你们想得一样。这会儿,我心里也跟揣只兔子似的,按都按不住。可我还是要听听我侄子的说法。” 国荃极其平淡地:“哈,我没任何感觉。因为,已经提前激动好几个月了。我始终想的是25两,现在掉到16两。” 二喜提醒说:“现银哪少爷!” 国荃淡然一笑:“即使现银,也不是我期待的。反正,不够理想。” 二喜说:“国荃,生意都是随行就市,不是随理想走的,咱见好就收吧?这个价格成交,你已经为咱山寨立了头功,叔一定要好好犒赏犒赏你,分你笔购房置地的钱。” 大壮接话道:“还有我还有我,产业我就不要了,反正山寨就是我的家。帮我讨个媳妇就好,我都这么大了,还没被姑娘正眼看过呢。”大壮说着朝荷香讨好地瞥了一眼,荷香立刻回瞪了眼,大壮没趣地撇了下嘴。 国荃低头一笑:“山寨的茶叶从种到采,我没付出半点劳动,一分一毫我都受之有愧。我不会接受这份犒赏。” 二喜眼睛一瞪:“胡说,没有你,哪赚得这么多银子?” 国荃道:“叔!当初说帮您开拓市场,是帮您和山寨兄弟求生存。我哪想过是自己做生意。” 二喜说:“行了,这个事叔知道怎么处理。你先说说,刚才谈的价格,你什么意思。” 国荃有点举棋不定:“要我怎么说呢?刚才,这东家和我们绕了很多看似与生意无关的事,但字字句句都在告诉我,他非和我们做不可。” 二喜盯着国荃的脸问:“何以见得?” 国荃淡然一笑:“哈,我娘说的,褒贬是买主。那东家,又是皇上裤子打补丁,又是大学士坐着驴车去上朝,他正是想混淆你对市场的正确判断。” 二喜寻思着:“可他说,客人买一斤茶,光品茶就白白品去他几两茶叶,这也是事实。” 国荃说:“羊毛出在羊身上。换作是您,您品得越多,心里越不好意思不买。到头来,他将你品茶的成本加到你买的茶上,你还得谢谢他。” 二喜拍着脑门:“别说,你分析得还真是个理儿。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国荃说:“书,不是白读的。” 大壮冲国荃问道:“那少爷的意思,是要和他们重新议价了?” 国荃淡淡地说道:“我保留自己的看法,主意你们拿。” 二喜追问道:“国荃,你直说,你认为我们应该讨个什么价才算合理。” “一斤不低于18两,20两之间。” 荷香接话道:“可他说,要借贷钱庄,付款给我们,钱庄利息也不会少吧?”国荃说,“那是他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大壮看着国荃:“少爷,你教我们识字的时候讲过一个典故,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果,我们如你故事中所讲……” “你只记得人心不足蛇吞象,忘记了我还讲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现在抓住我们非卖不可的心理,因为,我们已将茶叶运至京城,这是我们的软肋。你对他了解多少?他的软肋是什么?商场如战场,如果怕死怕失败,那不如在家睡大觉,那样最安全。既然选择了交易,交易就是较量,就要为自己争取可以争取到的最大利益,这不叫贪,叫战略。” 二喜问了句:“少爷,你的意思是?” 国荃说:“若按我的做法,就他刚才撂下那句,你们在此合计一下,我即刻会说,那好,我们先回客栈商讨一下。我们也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下次会面约在我们客栈。我想那会,只怕急的是他。现在,谁坐不住阵,谁失利。” 大壮看着国荃的脸:“少爷,你该不会想让我们大家回客栈,把人家冷在这吧?” 国荃淡定地说:“做生意,我怎么会冷他?这是战术。可,由于京武哥在中间站着,我有些拉不开面子。但是,也不能任他一口定乾坤。我们是有讨价余地的。” 二喜问:“少爷,你看对方的软肋是什么?” 国荃说:“我判断,我们这批货,他多半是卖进宫里的。不然,他跟我们绕那么多宫里的事作甚?” 荷香接话道:“对对,宫廷和我们的茶叶有什么关系?” 二喜说:“他在哭穷,让我们知道皇上都在穿补丁裤子,让我们不要只看他的门面富丽堂皇,他只是驴粪蛋蛋外面光。” 国荃道:“这恰恰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再者,就是他已找到几家买主,大家共同分销。倘若他事先没有定好下家,傻子才会借贷6400两,将货压在自己手上。他说话条理不清,杂乱无章,诸多心虚之处。所以,我认为有讨价余地。” 正当国荃等人在商议价格之时,那东家,也正和京武围在大掌柜身边,看其算账。大掌柜停下拨算珠的手道:“嗯,按东家旨意,200斤随内务府的安徽贡茶充进宫廷,每斤40两,总货价是8000两;转卖给鸿达茶楼和瑞祥茶楼各50斤,每斤26两,总价是2600两,两项总价是两,剩余的100斤自留不计。” 东家满意地点了点头。京武一旁问道:“东家,您心中对这400斤货的底价是?倘若您不方便正面交谈,让京武心里有个底,我从中斡旋。” 东家说:“京武,你跟随我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拿你当儿子待的。对方也是你的熟人。我们内部底线,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京武说:“东家放心,生意场上容不得亲情和水分,京武绝不会丧失生意规矩,随意泄露我们的秘密。” 东家说:“嗯,我对你是放心的。既然,那头也是你牵线,我也给你个人情,这批货,我以22两一斤为底线。刚才,我已经开出16两供他们商议,他们一定会抬价,只要不超越我的底线,你做主拍板便是。” 京武点头道:“好的,京武明白。” 东家说:“时候不早了,你去招呼伙计,给客人再上些茶果点心,顺便看看他们商量的结果。如果没有意外,回来禀告一声。这边,我要急需告知买家讯息,内务府那边也等咱们的货呢,别让我下不来台面。” “是,我这就过去。”京武说着便匆匆出了屋。 国荃这屋仍在热议中。二喜向大家摆摆手:“行了行了,我不再坚持原来的想法,就按国荃说的18两成交。少一文,我带着货回去,多一文我也不要。一斤茶叶卖18两银子,我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 国荃说:“丑话我也说在前面,我从16两鼓动您抬到18两,万一人家不接受,导致生意泡汤,您可别怪我。侄儿也不是生意人,只是按我的分析,想着他不会拒绝。” 大壮一脸的不乐意:“既然你们16两一斤还不满意,那就18两试试喽。人家不接受,大不了我们原道返回,马也省得买了,就当到京城长长见识啦。” 话间,京武带着两个伙计端着茶果点心进了屋:“哈,东家让伙计送些茶点过来,担心茶喝多了醉茶。” 伙计将几盘茶点放下便退了出去。二喜道:“老东家也太客气,这么多茶点都没动呢。” 国荃拉着京武:“京武哥坐下说话。”京武就势坐在国荃身边,与其耳语,国荃闻听一震:“瞧,我就说嘛。” 京武反倒尴尬地对众人一笑。 国荃说:“京武哥,您不必多虑,这是我亲叔,这位是我叔的干闺女,这位是我叔的生死兄弟。不妨就当大伙面说吧,生意毕竟是我叔在做。” 京武不好意思地说道:“各位,不好意思。大家在商言商,京武跟随东家多年,带我走南闯北,教会我很多东西。东家这人,就商圈来说,还是非常义气。我作为东家助手,按道上规矩,是不能透露我们内部的机密。真的很纠结,我与沅甫认识不久,但他的学识和为人,实在是令京武钦佩。刚才上楼时,我还在想,既然东家告诉了我底线,反正他是非买不可。我给大家比个数,只要在这个范围之内,大家便可成交。” 京武对大家比出个二十二,二喜一看大惊:“他底线二十二两?” 京武笑道:“哈,我可没说,您老兄自己说的。” 大家会心一笑。国荃说:“这样吧,既然东家是这个底线,我们也别顶满格,否则,京武哥会有嫌疑。我们20两成交,给东家留点心理安慰。叔,您说呢?” 二喜兴奋道:“京武兄弟,这笔生意成功,我二喜不会亏了你!回禀你东家去吧, 我们成交。” 京武道:“曾先生,此生意是沅甫小弟一手促成,京武只是做了自己分内之事。千万不要考虑我什么。如果,各位认可20两一斤成交,我即刻禀告我的东家。恭喜大家合作成功!” 京武对大家作了个揖,转身出了门。 大壮拍着脑门:“天哪!老天爷如此安慰我?少爷,大壮服了你啦!” 二喜说:“国荃,你用肚里的学识征服了京武。让他的良心在东家与你之间,选择了偏向你。他的一个手势,又让我们多赚了800两。叔绝不会让你没面子。待我们拿到钱后,叔定会重谢京武。” 国荃淡笑道:“侄儿承诺叔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余的事您自己决定。国荃不参与任何意见。因为,我知道,京武哥绝不是讨要好处的人。他的全家我都认识,皆是本分之人。” 二喜说:“他越那样,叔越不能亏待了他。” 大壮道:“大哥说得对,饮水思源,若不是京武兄弟,哪有今日之收获。” 午夜时分,国藩夫妇已经躺下,秉钰又一骨碌坐起,对国藩说:“喂,起来一下。” 曾国藩纳闷道:“刚刚躺下,起来做什么?” “起来,我和你说说话。”秉钰边穿鞋边说。 国藩懒洋洋道:“什么话不能躺着说,好不容易泽儿被春梅抱去睡了。” 秉钰说:“我们外屋喝着茶说话,比较有心情。” 国藩不乐意道:“让睡的也是你,躺下又叫起来的也是你。” 国藩随秉钰来到外间,秉钰倒上茶水,国藩望着秉钰怀有心事的脸:“说吧,何事。” 秉钰坐在一旁:“我想了又想,还是准备告诉你。” 曾国藩转头一笑:“哈,什么事,费那么大周折,还想了又想。” 秉钰说:“九弟的事。” “九弟?” 秉钰说:“我答应过九弟不告诉你,可早晚的纸里包不住火。” 曾国藩问:“他还在纠结那个姑娘?” 秉钰说:“那姑娘已经到了京城。” 曾国藩不解道:“她怎么会到京城,奔着国荃来的?” 秉钰说:“是二喜叔来京贩茶,他们总共来了四人。荷香跟着过来,毫无疑问是冲着国荃来的。他们就住在万顺客栈,也是国荃介绍的。” 曾国藩缓了缓道:“抛开荷香不说,二喜叔到京,怎能瞒着我呢?倘若他匆匆返乡,我与他面都没见一下,若被爷爷知道,定会责备我不通人情。” 秉钰说:“这些天,你只顾的朋友,家人哪有机会和你说话。” 曾国藩沉思片刻:“那我明日到客栈拜见一下,无论怎样也要请二喜叔到家吃顿饭,作为本家侄子,作为东道主,这个礼是不能免的。” 秉钰说:“明天,他们要成交生意,刚才九弟临睡前和我讲的。” 曾国藩摇头一笑:“这小九弟,竟然和你搞攻守同盟,你还成了他的心腹了。明日不成,我后天过去。” 秉钰说:“请二喜叔到家,如果你觉得家里吃饭不够面子,订在外面酒店也未尝不可。可荷香,你是要她怎样?一起过来?” 曾国藩反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 “我在问你如何打算?” 秉钰踌躇道:“我看到过她和九弟的来信,二人都互称牛郎织女,感情到了这个份上,若不请她到家,九弟会怎么想?请她到家,你作为大哥又怎么面对?毕竟家里给国荃定得有亲。” 曾国藩说:“我告诉过国荃,要他将这份感情放在心里,作为纪念。他们还在藕断丝连。” “九弟压根就不同意家里定的那个。” “可荷香的娘家,也不同意九弟和他闺女在一起。” 秉钰问:“那你说怎么办?” 曾国藩意味深长地:“如果,我们请荷香到家,便意味着我这个大哥认可了他们的关系。如果” 秉钰接话道:“如果不请荷香到家,也显得我们太不近人情。而九弟心里,也会和大哥大嫂记上一笔。这心结一旦系上,那你和我,可就永远得罪了九弟。他还有心留下来读书吗?你知道国荃的脾气,万一他赌气,不辞而别跑回老家,一切责任都是大哥大嫂担着。” 国藩沉默片刻起身拿出烟袋,他装上烟丝点着,猛抽几口,决定道:“请!一起请到家。” 秉钰说:“说说请的理由。” 曾国藩道:“一,荷香跟随二喜叔一道而来,既然请客,单把一个小姑娘留在客栈,这不人道。二,既然她与九弟情缘未了,即使我不请她到家,他们仍是黏在心里。三,国荃正处于学业的紧要关头,不能因我不会见她喜欢的女孩,使其心绪缭乱,贻误前程。至于家里定的熊家和现在这女孩,哪个陪他走到最后,由天决定。” 秉钰说:“还有一个问题你没说到。倘若,荷香与国荃在京幽会,被家里知道被熊家知道,而且,是被我们接待过的,家里会怎么想?” 曾国藩果断地说:“前途为重,一切皆要为前程让路。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作为大哥,代父督教弟弟,学业是第一。儿女情长之事,我想,随着九弟的成长,自己会做出选择。我不会做这个恶人。” 秉钰点头笑道:“果然是我夫君,我也这么想。” 曾国藩转头看着秉钰:“既然你都这么想了,为何不自己做主?” “总是要给你留个一家之主的权利。” 荷香在客房门前正洗衣服,国荃从前院走来,荷香一眼看到:“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国荃说:“验完货,二喜叔和猫眼他们在等着结账,我守在那里不合适,就先回来了。” 荷香将洗衣盆放在门口,她甩了甩手:“来,快进屋。”国荃说,“你衣服还没洗完,来,我帮你。” 荷香说:“不用,等下再洗。” 二人进了屋,荷香边为国荃倒茶边说:“真有点做梦的感觉,这一切来得也太顺了。”国荃接过茶,“哈,你只看到了结果。你可知,京武哥暗自推掉多少家茶商,才保障我们做成功的。” “还不是你的功劳,赢得了他对你的信任。” 国荃闻听一笑:“关键是我们的茶好。你知道,他们吃货量是有限的,这么多茶商都想打进这个市场,茶品是第一,关系是其次。同样的茶品,当然是看关系。” “干爹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国荃说:“应该很快,怎么?” 荷香心情沉重地说:“结完账,我们就要走了……” 国荃慢吞吞道:“我想留你,可不知道怎么留。” 荷香转头一想:“算了,能看看你,我便知足了” 国荃回身看了眼门,并随手关上,一把搂住荷香:“第一次尝到离别之苦,从山寨一别,苦到现在。” 荷香喃喃道:“说句没良心的话,我好想这笔生意是按月结算,让我留下慢慢收账。起码,我可以在京多陪你些时日。哪想,你将生意谈得如此圆满。” 国荃说:“茶叶,是山寨二百多号兄弟的生活依靠,生意上的机会,往往是昙花一现,不能因小失大。” 荷香难过地:“唉,我只是说说而已当然不想失去这样的机会。” 二人还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二喜几人的说笑声。 “啊,他们回来了。”荷香说着忙打开门:“干爹,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喜答道:“嗨,几块碎银子,又不要找车拉。哎?国荃回来了吧?” “是的,他刚刚回来,屋里喝茶呢。” 二喜说:“那好,等下你们过来,我们一起吃饭去。” 二喜和猫眼、大壮径直回房去了。荷香回屋对国荃道:“人和银子都回来了。” 国荃并没显示出半点高兴的样子,“我竭力促成这笔买卖,目的达到了。我叔和山寨兄弟,往后更有了盼头,我们也见了面。可这一切,对我又将是一个完结……” 张升听到叩门声,便从门房匆匆跑来。他将门打开,只见国藩端着两只小鱼缸站在门口。 “哟,老爷这是?” 国藩笑道:“哈,朋友送的。” 张升乐呵道:“哈,金鱼可是吉祥之物。” 国藩端着鱼缸往正房走,张升尾随在身后像有什么心事:“老爷。”曾国藩抱着鱼缸回头道,“何事?” 张升难以出口地:“啊,没,没事。我是说,今儿个都二十三了。” 曾国藩闻听‘嗯’的一声:“我晚上回来就发你们工钱。” 张升忙说:“啊,我不是那意思。” “行了,我知道了。晚上就发给大家。” 正在书房看梅钟澍诗文的秉钰,见国藩端着鱼缸走来,忙迎了上去:“哟,哪弄的金鱼啊?” 曾国藩说:“同事送的。” 秉钰说:“不年不节的,人家送你金鱼作甚?” 曾国藩说:“岱云公事房的同事,娘舅去世,找我为他写幅挽联。白事上人家不好意思空手,便送了我两盆金鱼。” 秉钰说:“可以啊!你要写挽联发家了。” 曾国藩将头一背:“好了,就别讥笑我了。” 秉钰突然道:“我就奇怪,偌大的翰林院,哪个不是满腹经纶,他们自己不会写,还专门找你?” “懒呗。” 秉钰说:“你的意思,是你勤快。” 曾国藩道:“勤不勤快,既然人家找到,怎么好推辞。” 秉钰提醒说:“当心哦,人怕出名猪怕壮,京城可是文人云集的地方,别到时让人嫉妒你,说你卖弄才学。” 曾国藩一脸的不屑:“我才不怕。这又不是生意,我又没抢谁的饭碗,纯属你情我愿,有什么可担心的。” 秉钰道:“只要你不在人前卖能就好。” “翰林院,哪个不比我资质深,我有什么资格卖能。不是别人主动找我,我能见人便问,家里可有人去世否?需要我帮着写挽联吗?” 秉钰说:“瞧你,我不是怕你遭人说闲话嘛。” 曾国藩说,“只要不挡人财路,不挡人攀升,谁会理睬我这从七品小官。” 秉钰说:“刚才,我看伯琛给你的信说,浙江学政罗文俊,将他聘去做了幕僚。” “嗯,去年去的。伯琛年纪尚小,边做事边筹备下次会试,这样安排挺好。” 秉钰继续道:“霞仙也当爹了哈。” 曾国藩道:“是,年初刚添了个女儿。啊,不觉一别几年过去,正准备晚上给他们回信。” 这时,王婶站门口喊道:“夫人,饭准备好了。” “好的王婶,这就过去。” 曾国藩说:“秉钰,吃过饭,我要出去一下。” 秉钰说:“你不说下午没事了吗?明日二喜叔他们要过来,你究竟安排在家里,还是外面。若是安排在家,不得让王婶他们提前准备吗?” 曾国藩道:“此事,等我回来再做定夺,我很快回来,不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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