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原始股票

“什……什么怎么来的？” 被方明扯住袖口的赵立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匆忙的转过了头来，待见到方明手中那淡蓝色的股票票据之后，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微微松了口气。 “没见过吧，这可是好东西，咱老家的电机厂不是盛海那机械厂的分厂吗。 听说……现在上面正准备试行市场经济，盛海的机械厂在搞股份制改革，准备把机械厂上市。 为了回馈老员工，就特别印了二百万股的原始股票，咱们老家那边的电机厂，也多少分到了一些。” 话当然只能是捡好听的说，赵立军总不能告诉方明，当初文件下来的时候，这一批二十万股的股票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认购吧！ 这些年国内的经济虽然在不断稳步发展，但政策却始终改了又改，变了又变。 今天说实行市场经济，谁知道明天是个什么鬼样子，更何况……鲁省的人本来就以编制和仕途为首要的人生目标。 做生意…… 这种二道贩子的行为，就算是赚到身价百万，在那边的老人眼中，也远远不如方明这种大学生毕业的教师编制吃香。 毕竟，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东风就又要压倒西风了！ 心里面虽然这么想，但赵立军却能明显看出自己这个外甥对于这股票的渴望，他的目光在方明的脸上停顿了一下，便轻轻的搓了搓已经冻得通红的双手，试探着轻声道： “二明，你想要这东西啊，这可是你舅舅我好不容易才搞来的。 你可能不太了解股票这个东西，它以后可是会不断的上涨，也许涨个五倍十倍都是有可能的，最后……他的价值可能远远不止纸面上的这么一点。” 赵立军试图给自己的外甥描绘出一幅美好的画面，只不过很快，他就想到自己这外甥是大学生，他一个小学都没上完的半盲流，在人家面前讨论这些，实在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方明没有理会赵立军那一副唾沫四溅，口若悬河的模样，而是直接抖了抖手中的淡蓝色票子，直视着这位舅舅的眼睛，轻轻的问了一句： “我想要一万股，能搞到吗？” “你说什么，一万股？” 赵立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张首发面值拾元，那么一万张，就是整整十万。 虽然老家那边，大多数人都拿这东西当做官方开设的赌场。 最后还是公家为了政绩，补贴了一半，并和年底的分房指标挂钩，这才终于被厂里的干部和老职工们全部“认领”。 可是，就算大家已经当做这些钱都打了水漂，并且这些票据都大多拿来当书签，贴棚顶…… 但如果真的要开这个口，又怎么可能空口白牙的不作出一点补偿？ 就算是用一枚鸡蛋换一张，那也得千块才能搞定不是？ 赵立军忍不住托住自己的下巴，仔细的端详起眼前这个外甥来。 现在大姐家已经破产了，又欠了那么多的债务，二明这小子……真的还能拿出这么大的一笔钱来？ “二明，这可是需要一笔不小的钱，你们家现在的情况……” 说到这里，他刻意的停顿了一下，那意思很明显，现在方家的三口人欠着这么大的一笔债务，还有多余的钱来买这股票吗？ 方明当然知道赵立军在担心些什么，他诡异的一笑，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赵小凤忽的道： “对了妈，我记得……咱们家好像还有一笔钱，是专门留给小舅娶媳妇的吧。 我看，小舅明显不太需要那笔钱，实在不行，我们就把那笔钱拿来还债吧！” 赵小凤诧异的把视线投向了自己的儿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他们家哪还有什么钱了，更别提专门留给赵立军结婚的，她早就已经是嫁出门的闺女，泼出门的水了，可不是他们家的奴隶好吧！ 赵小凤没有理解方明话里的意思，方勇却很是心有灵犀的插进了话来： “确实有这一笔钱，只不过……唉……” 方勇似乎已经知道了老弟的目的，所以不着痕迹的配合起来。 他特别的打量了赵立军一眼，然后又忍不住低下个脑袋来，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别，五折，五折行了吧！” 见此情形，本来脑回路就有些不够用的赵立军一下子连吞几口口水，他慌忙间举起手来： “二明，你去其他地方，可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这东西留在手里，可是能不停的钱生钱，你仔细琢磨琢磨，过了今天这个店，天底下哪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方明很轻易的，便从赵立军的眼神中捕捉到了“冤大头”三个字。 这更加坚定了他之前的想法，不出意外的话，赵立军获取这股票的成本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接近于零成本。 他的脸色淡漠，直接竖起两根手指： “两万，这已经是我能出的最高价了！” “哎，二明你这不是让小舅我赔本赚吆喝嘛？” 赵立军很是一副为了方明着想的模样，眼睛里满满的情谊，都快要从那指甲盖捏成的小眼睛里面溢出来一般。 “加点，再加点……” 然而，无论他怎么商量，方明就好像是一尊蜡像一样，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四折总行了吧？” “那三折，不能再少了，你要不答应……这件事情你找别人做去吧。” 说罢，赵立军就提起自己的手包，给那一对小眼睛罩上了大大的蛤蟆墨镜，推门作势要离开。 谁知道，方明却连头也没回，依旧是不慌不忙。 “既然小舅觉得有困难，那我就只能托别人去办了。 妈从小在电机厂长大，在那边认识的人，应该不少吧……” 他悠悠的说出这段话，嘴角已经展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方明的意思很明显，这门生意的门槛可远远没有赵立军所想象的那么高，你能做……我自然也能做！ 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的赵立军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下，像是触了电一样僵在原地。 过了几秒钟，他终于还是陪着笑，又返了回来： “那我马上回去准备，只不过二明，到时候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没问题！” 方明笑意不减，很是轻松的就给出了承诺。 …… 等到赵立军离开，赵小凤立刻就忍不住开口了： “咱家哪还有多余的两万块钱啊？” 方明轻轻的拍了拍赵小凤的手臂，示意她放宽心： “现在当然没有，但是小舅收这些股票……也要一段时间吧，到那时候也许就有了呢！” “可是……” 赵小凤还想在说些什么，但看这儿子坚定的眼神，终究还是把原本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孩子们都长大了，自己能做的，也许就只剩下帮他们洗洗衣服，做一做饭了！ “二明，我觉得即使是两万块，小舅还是有相当大的赚头，要我说……你想要买股票，怎么不直接去联系电机厂的人呢，说不定，人家看在咱妈的面子上还能便宜点呢！” 方勇把一块咸菜放进了嘴里，咯吱咯吱嚼的清脆。 方明这回，却露出了狐狸一样的笑容，双手一摊： “我确实说过要给两万块，但是……如果小舅把股票收回来之后，我手上的钱还没有这么多，那我也就只能说声抱歉了。” 听到这里，方勇的动作顿时停住，他算是明白了，方明这小子已经不知不觉给赵立军下了一个套。 如果自己这边没凑够钱，这位小舅就已经办好了一切，那他将要面对的……就是不得不把这些东西全部“借给”方明使用。 毕竟……这股票在他的眼里是分文不值的东西，总不能让这些花花绿绿又不能当饭吃的票子烂在手里吧！ 方明深吸一口气，目光有些深邃。 他之所以这么做，不仅是因为这个原因，更重要的……还是前世时候，面对赵家绝情的一群人，一个小小的惩罚。 他已经可以想到，当赵立军以白菜价把这些股票从邻居亲朋手中收购回来。 用不了几个月，传来股票暴涨的新闻，赵家的人……将会面对邻居和工友们何等恐怖的疾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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