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中不仅有聂皇后与嘉正帝,太子危时卿也在。 看着好似只有聂皇后不停的去殿门口张望,但危时卿与嘉正帝实则也是时时绷着肩膀,没有半点放松,端起茶杯来,手都是微微发颤的。 在聂皇后的追了出去。 太子危时卿算是其中最端得住的,他冷静的想,父皇母后年纪大了还是这么不稳重,不像我,老成持重。 这般想着,危时卿神情稳重,脚下步伐却是一点不输给嘉正帝聂皇后,旋风似的奔了出去。 …… 快到昭阳宫时,危时宴脚步明显慢了些。 他望着不远处掩在林木间的幽静宫室,恍惚间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他偷偷溜了出来,好似就站在这处,远远的望着他母后的住所。 当时他听说母后生了弟弟,他本来想去偷偷看看母后。 就看一眼。 可是,他想起他那灾厄之体的体质,任何人接近他都会变的不幸倒霉,甚至丢了性命…… 小小的危时宴停下了脚步,不敢再靠近半步。 这时,有宫女端着东西经过,没有看到树后的危时宴,在那小声的议论,说是皇后娘娘人那么好,一直因着二殿下夭折的事萎靡不振,伤心难安。眼下有了三殿下,想来一定能很快振作起来。 危时宴一直是知道的,在皇宫中,他已经“夭折”了。 他也隐约知道,这是父皇母后为了保护他。 宫女说他“夭折”,他并不生气。 小小的危时宴又咬牙转了身,飞快的奔回了囚禁他的那所牢笼。 生怕自己跑得慢一些了,便会害死母亲与刚出生的弟弟。 从那以后,危时宴再也没主动离开过那座僻静的宫室,直到他乘坐马车,与秦大供奉一起离开皇宫,去往占卜出的深山清修,一直到此时。 他没有怨憎过父母,也没有怨憎过苍生。 正如他偶然下山,撞见那些欺辱他们大夏百姓的南蛮人,他单骑追杀,从未后悔过。 眼下,这还是危时宴第二次站到这昭阳宫外。 危时宴抬头看了看天。 枝丫间隙里,阳光散漫的洒下来,有些耀眼。 杏杏在身边,声音又软又轻:“前面就是昭阳宫了。” 危时宴看着阳光落在手心,手心有些暖。 他轻轻的攥住了手掌,有了些实感。 “走吧。”危时宴道。 步伐不再慢。 等到了昭阳宫宫室门口,危时宴稍稍一顿,没有犹豫的迈了过去。 然而没走几步,他就见着宫室深处,奔出来一位衣着华美,十分明艳的贵妇人。 那贵妇人也看到了他,她眼中含泪,不顾仪态的朝他奔来。 “阿宴!” 贵妇人哽咽的大喊。 她跑的太急了,中间甚至踉跄了下,险些摔倒。 “母后!” 危时羽急了,想要过去搀扶。 但贵妇人很快便站稳,继续朝着危时宴奔来。 危时宴整个人神色都有些僵硬。 贵妇人直接奔来,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把危时宴搂入怀中! “阿宴,我的阿宴!” 她泣不成声。 聂皇后在危时宴怀中痛哭,危时宴身体僵硬,却是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杏杏。 杏杏眼中也含着泪,却是朝危时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鼓励似的朝他重重点了点头。 危时宴有些僵硬,最后还是伸出手去,搂住了聂皇后:“母后。” 他低声叫了一声。 聂皇后浑身剧烈一颤,她哭得越发难以自已。 阿宴愿意叫她母后! 阿宴还愿意叫她母后! 聂皇后哭得那叫一个不顾仪态。 危时羽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背过身去抹了好几把泪。 嘉正帝跟危时卿这爷俩先前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但等看到了危时宴,嘉正帝一下子就端了起来,放慢了步伐,摆出了君父的气势朝危时宴这边走来。 毕竟,杏杏在也就罢了,他为了让儿子跑不了,还喊了杏杏的哥哥。他怎么也得在臣子面前维持几分天子的威严吧! 危时卿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他是太子,半君,还不算君! 在十多年未见的亲弟弟面前,要什么威严! 危时卿快步上前,一直深深的上下看着危时宴。 等聂皇后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危时卿这才上前:“二弟!” 亲人之间的血缘大概就是这么奇妙。 纵然十多年没见,但兄弟二人再次重逢,却依旧能感觉到那种来自于血脉的悸动与羁绊。 危时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大哥。” 饶是危时卿,听到这声大哥,也难掩激动神色。 “哎!” 嘉正帝一见,也顾不上什么天子仪态了,快步过来,看着丰神如玉,眉眼间颇有几分聂皇后年轻时风采的儿子,那叫一个激动:“阿宴!” 危时宴看着嘉正帝。 十多年不见,他的父皇脸上已经有岁月的痕迹。 “父皇。” 危时宴欲下拜。 聂皇后却一把拉住他,含泪而笑:“阿宴,先进殿再说。” …… 杏杏跟喻永桂去了偏殿,没有参与进危时宴他们一家人的相认。 但也没过多久,正殿那边就来了人,宣杏杏跟喻永桂一道进殿觐见。 杏杏跟喻永桂老实去了。 聂皇后显然已经净过了面,洗去了一些脂粉,但看着更加的神采奕奕。 杏杏与喻永桂行礼后,她直接赐了座。 看向杏杏的眼神中,那慈爱都浓郁的都要溢出来了:“好孩子,我听说了些,这次若没有你们,怕是阿宴也不会这般平安顺遂的回来。” 杏杏笑道:“是陛下与娘娘洪福齐天,二殿下自有福星庇佑。” 危时宴坐在一旁,还不太习惯杏杏叫他二殿下,闻言抿了抿唇。 聂皇后笑容更盛:“杏杏就是阿宴的福星。” 杏杏还怪不好意思。 聂皇后身子微微前倾:“……杏杏,你来好好跟我讲一讲,你们到底是如何脱险的?……我方才问阿宴,阿宴的性子你也知道,说不出二和三来。还是你说罢。” 杏杏忍不住看了一眼危时宴,又笑了。 危时宴一脸平静。 不仅聂皇后关心,这殿里有一个算一个,嘉正帝危时卿危时羽,那都关心得紧,都想知道,危时宴到底是如何脱险的。 八百里急信上虽然有写,但到底太过简洁。 他们自是想听杏杏再详细说说。 杏杏也不负众望,详详尽尽的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他们为之做的努力,杏杏也没有含糊,如实又详尽的提了一通。 毕竟,人家朝阳楼的探子们为此奔波忙碌了这么久,总得有所回报——这也不算沽名钓誉嘛! 杏杏口才好,又是亲历者,她讲的好些细节,危时宴自己都不知道,好几次都惊诧的看着杏杏失了神。 聂皇后更是听得如痴如醉。 听到那庵江知州夫人竟然胆大包天的派人假装流匪去截杀他们,那叫一个怫然变色! 嘉正帝更是已经想好了庵江知州一家的几种死法。 企图谋杀皇子,郡主,与西邑人勾结,这条条桩桩拿出去都是灭九族的死罪! 中间危时宴还拧眉打断过一次,给杏杏递了杯水过去。 杏杏讲的口干舌燥,接过水一饮而尽,危时宴又顺手把空杯子拿了回来,就放在自己手边的小几上。 嘉正帝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隐隐还有些羡慕。 好家伙,阿宴都还没给他端过茶呢…… 聂皇后则是看的满脸是笑,恨不得立马让嘉正帝下旨给两人赐婚。 等杏杏讲完,已经临近黄昏,聂皇后听得这一路的艰辛与不容易,对杏杏越发疼惜喜爱。 嘉正帝更是大笔一挥,给杏杏的郡主加了食邑三千户。 三千户的食邑! 这比得上极受宠的公主分封时给的食邑了! 在论功行赏时,嘉正帝也没亏待了喻永桂。 甚至还给喻永桂封了个峥南伯的爵位。 喻永桂都愣住了。 他这就成伯爷了? 虽说是个虚位,但怎么说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爵位啊! 杏杏自然也十分替她四哥感到高兴。 这还是他们喻家头一个爵位呢! 圣旨传到喻家时,整个喻家都沸腾了! 喻家自打接到消息,知道杏杏与喻永桂已经安全的到了京城后,喻家上上下下就一直在等着。 结果等啊等,等啊等,从白天等到了黄昏,都不见人从宫里回来。 急得喻永槐都骑马出去找上峰去打探一下消息了。 结果管着宫里禁军的上峰,只知道福绥郡主与喻永桂进了昭阳宫,一直没出来,旁的他就不知道了。 喻永槐一听是昭阳宫,知道这是聂皇后的宫室,倒还稍稍放下了心。 毕竟,聂皇后疼爱杏杏,是人尽皆知的事。 一家人等啊等,还没等到杏杏跟喻永桂出宫,倒是先等来了封赏的圣旨。 圣旨里大大夸赞了杏杏与喻永桂一番。 把嘉正帝给杏杏增加的三千户食邑落到了圣旨之上。 且这食邑还是在极为富庶的苏扬之地! 这一波惊喜砸的众人还没缓过来,众人又听得圣旨里,给喻永桂封了峥南伯! 喻永桂他娘白晓凤,欢喜的人都傻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当上伯爷他娘! 等送走了宣旨的公公,喻家人也没遮掩,一个个欢喜的不行。 几个妯娌都齐声跟白晓凤道喜。 白晓凤笑得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卫婆子更是喜上眉梢! 虽说孙女有了三千户食邑她很高兴,孙子被封了伯爵她也很高兴。 但她最高兴的,还是孙子孙女都平平安安的回来! 这些日子,她隔三差五就带着全家往各大寺庙道观跑,求神拜佛添香火钱,出手极为大方,就是为了给孙子孙女祈福。 眼下卫婆子已经是京城附近各大寺庙的尊贵座上宾。 不仅如此,卫婆子听说焦氏在府里搞了个小佛堂,天天拜佛为杏杏祈求平安的事,她寻思了下,觉得这样也行。她也给家里请了一尊金身菩萨回来,天天三炷香,贡品瓜果日日不断,就是为了祈求杏杏与喻永桂能平安回来。 有次栩哥儿调皮,跑进去不小心打翻了一盘供果,虽说卫婆子也没怪栩哥儿,但她总觉得心神不宁的很,晚上也不睡了,在佛前跪了大半夜,念了大半夜的经。 阿雾知道了栩哥儿打翻供果的事,又听说了婆母担心的半夜没睡,她当即就压着栩哥儿过来,陪着卫婆子念了大半日的经。 眼下杏杏与喻永桂都平平安安的回来,还得了朝廷封赏,卫婆子想起栩哥儿陪她念的那大半日的经,还特别夸了栩哥儿一句,说那日栩哥儿陪她念完经,她心里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就消散了不少,可见也有栩哥儿的一份功劳。 把栩哥儿激动的,当即拍着小胸脯保证,以后每个月都去小佛堂吃斋念佛一日,为全家人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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