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在感知中,时间或许可以缩短或是延长,但是不管怎么样,它永远都是一个样子,绝不回头的奔赴向一个方向。 “滴滴。” “滴滴。” “滴滴滴!” 通讯器里的提示音接连响起。 景昭不想理会,此刻的他多么想要再多听一会儿这种杂音。 可是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这里得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地面之上那些他曾经的同袍们用生命换来的。 “先停一下,小朋友们。”景昭停下了抚摸,又一次用拍手吸引了所有孩子们的目光。 “很抱歉,我需要打断一下你们享受的时光,接下来我会点到几个小朋友,我希望你们可以和我出去一下。” “出去?” 那些孩子们听到这个字眼,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一群孩子的眼睛,像是一片闪烁的星空,璀璨且耀眼。 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向往天空一样,追求自由是人类的本能,没有谁会喜欢整天被关在一个拥挤的房间里。 但是面对这样的景象,景昭却急忙把眼睛看向一边,因为此刻的他,已经没有权利在注视这样纯真的星空了。 内心深处被压制的惶恐和负罪感再次疯狂的挣扎起来,并且逐渐占据主导地位。 景昭不敢在耽搁,打开文件,开始依次读出上面的名字。 很快,在其他孩子羡慕和好奇的目光中,十五个孩子按照先后顺序走到景昭身边排好队,尽管他们的内心非常激动,但还是强忍着表现出乖巧的样子,生怕景昭将自己换掉。 懂事的孩子总是知道如何讨好大人。 但可惜,景昭他自己,也还是一个孩子,比起乖巧,他更希望这些孩子能够再活泼一些,毕竟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时光了。 他很想对他们说不必掩饰开心,尽情的笑出来,激动的上蹿下跳也好,但是他不敢这样说,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看着这些孩子们,不只是被点到的十五个,而是所有的孩子,他知道他们基本不可能活下来。 (根据理论分析,实验的成功率远低于千分之一。)那份绝密的计划中,写着这样一段冰冷的文字。 “好了,跟我来吧。”景昭尽量让自己笑的好看一些,带着这些孩子们走出了房间。 “大哥哥,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呀?”一个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小女孩走到队伍前方,伸出粉嫩嫩的小手攥住了景昭的一根手指头。 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好奇,不怕生的性格更让人觉得喜爱。 可是景昭却没有心思欣赏,他在脑海中仔细斟酌着怎样回答。 如实相告? 这是以这些孩子们天真的年纪,他们不太可能听得懂,甚至他们还没有学习过,实验,和致死率,到底是什么意思。 编织一个谎言? 昧着良心去欺骗一群孩子,这绝对是一种不容宽恕的罪孽,不过,景昭知道自己更倾向于这个回答。 毕竟,从接受这个任务开始,他就已经罪不容诛了,如今再多这么一份罪孽,颇有些债多不愁的意味。 “我要送你们去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没有侵略者的世界,一个……可以自由奔跑玩耍的世界。” 景昭低下头,温柔的嗓音编织着世上最大的谎言。 “另外一个世界?那我可以找到爸爸妈妈吗?” 小女孩似乎听说过类似的童话,像是一只好奇的小猫一样,期待的盯着景昭的眼睛。 “嗯,可以的。”景昭用力的点了点头,低沉的嗓音带着令人安心的磁性。 “一定可以的。” “大哥哥,那也就是说,我们不会回来了,是吗?”其他的孩子们一直在认真的听着景昭的话语,他们同样也对此充满了好奇。 “应该……不会回来了。” 景昭仰起头,他终究是做不到,能够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事情。 “唔,这样的话,就不能和房间里的大家继续玩耍了。”孩子们的话语里是对朋友们的不舍,但是却没有一个孩子在这时选择哭闹不去,他们就那样亦步亦趋的跟在景昭身后。 气氛逐渐陷入了沉默。 孩子的的确确是对于情感变化非常敏感的。 不管景昭怎样掩饰,他们已经感受到了景昭身上的情绪变化,很悲伤,很压抑。 通往实验室的路虽然不算远,但依旧需要穿过三条走廊,乘坐一台电梯。 安静到死寂的走廊之中,只有一扇打开的大门,似乎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就是这里了吗?大哥哥。”孩子们问道。 “嗯,就是这里。”景昭答道。 “芜湖,大门后面,就是另一个世界了吗?”几个比较活泼的孩子激动的越过景昭,先一步跑进了房间之中。 “等一下!”景昭想要追上去,可是那个攥着他的手指走了一路的小女孩却突然扯住了他。 “大哥哥,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啊?我们边进去边说吧。”景昭指了指敞开的大门。 “不要,大哥哥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进去。”小女孩执拗的看着景昭,手也攥的越来越紧。 “好吧,我答应你,需要我做什么啊?”景昭只好蹲下来,向小女孩问道。 景昭从没有想过对这些孩子动粗,哪怕是坏事做绝,他也依旧想当一个好人,即使这很虚伪,但如果不这样的话,他清楚自己,一定会疯掉的。 “呐,拜托大哥哥帮我把这个交给查理。”小女孩从衣兜里拿出一块方形的物件。 “这是?”景昭拿过来看了看,觉得有些眼熟。 “游戏机的电池,查理有一个游戏机,他总是喜欢玩游戏,但是我们只有一块备用电池,所以为了防止游戏机很快没电,我就把电池藏了出来,游戏机也每天只给他玩一小会儿,不过现在,我得把电池交给他了。” 将电池交给景昭后,小女孩终于松了一口气,又一次露出来天真纯洁的笑容。 “毕竟如果没有我陪着他的话,他一定会很孤单的吧,每天玩一会游戏机,他应该也会好受一些。” “真的谢谢你,大哥哥。” 小女孩认真的对景昭鞠躬道谢,随后蹦蹦跳跳的走进了实验室。 随着小女孩的进入,所有的孩子都进入了房间,不等景昭看清,打开的房门就瞬间关闭,随后锁死。 被擦的一尘不染的金属门扉上面,只清晰的倒映着景昭的影子。 景昭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刚才的笑容,究竟是有多么的虚假,多么的——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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