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二十六年,金羲自由联众国北部的第七军区正进行着“魔鬼周”的训练,众多士兵在晚秋初冬的时节,全副武装的站在深达冰冷的湖水里。他们的手搭在身边战友的肩上,目光坚毅又热烈,即使冻得嘴唇发紫,即使背上的枪和补给坠得肩膀生疼,也没有人放弃。他们是联国勇敢的战士,是人类伟大的象征。 我站在人群的最中央,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可搭在别人肩膀上的手早已经发抖。 彼时我才十五岁,刚从战场上下来,没有整休就被安排进了“魔鬼周”训练。只到别人胸口的湖水却几乎淹没了我的肩膀,背上的补给完全泡在水中,胸口被水压得逐渐喘不上气,冰冷的湖水麻木着我的肌肉和神经,我真怕我下一刻便会倒下。 岸上的教官不知从哪拿来一块手掌大的糕点笑道:“我记得今天有人过生日,来吃个蛋糕许个愿。” 糕点从最外层传到了那名过生日的士兵手里,他裂开发白的嘴唇,颤着手捣鼓了良久才将包装袋撕开,将手掌大的糕点捧在手心,许愿战争早日结束,所有人都能回家。 那块糕点被他掰开,分给了湖水中的二十个人。其实那根本算不上是蛋糕,就是一块千层酥饼,若是换个场景我肯定看都不会看。可当我的战斗颤着手,笑着把那一小块酥饼递给我时,我心里产生了别样的情感。 他们把我当正常人,认为我和他们一样,我是他们的战友。 我微微笑着,将那指甲盖大小的酥饼送入嘴中,还未等尝出味便没了,可心里还是有几分喜悦的。 不知在水里待了多久后,教官终于把我们叫上了岸,湿透了的军装被风一吹更是冷得刺骨,背上的补给也变得更加沉重。 “十二公里越野,目标后山,四十分钟到的才有饭吃!”教官突然一转画风对我道,“蓝林,你再下去泡十分钟,到达时间不变!” “是!”还未待我的大脑反应,我的肌肉记忆就率先行动,拖着自己又跳回了湖里。 看着其他人都跑向了食堂,我心里虽然羡慕但没有不满。我是强化人,体格本来就比普通人好,提高训练难度也是应该的。 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山野中奔跑,我的大脑已经无法运行,只有双腿在机械性的摆动,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无数的银针扎着肺,眼前一阵阵发黑,竟然在荒野中看见了一个金发女人。 …… 从睡梦中醒来我还有点迷迷糊糊,竟然会梦到这么久以前的事。 我揉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脑子里一直飘荡着梦中金发女人的身影。 洗漱过后我拿起箱子里刚送来的枪,仔仔细细的擦拭检查后拆散,又仔细的检查一遍后方才装入箱子中,又检查了其他东西,确认完全后戴上口罩向目的地出发。 今晚将是我第一次出手。 这笔单子很简单,杀一个人,打中心脏即可,而目标今晚在塔拉大楼第五十层,经过昨晚踩点已经确定目标将要出现在一间宴会厅,而那个房间刚好有一面玻璃墙,于是便找好了塔拉大楼两个街区外的一栋施工大楼。那栋大楼刚修好了钢架,还未砌墙,也没有摄像头,还刚好可以看到那间宴会厅的玻璃墙,正好合适。 带着所有东西走到那栋楼的五十四层,观察四周确定没人后打开箱子,一气呵成的将巴雷特组装起来,确认好角度后铺开一条黑色毯子,俯身爬下。 两个街区之外的房间里,我已经看到了目标,我不认识他是谁,看他西装革履,觥筹交错的样子,应该也是个人物。 开春的夜晚还是乍暖还寒,风吹得握枪的手有些凉,而宴会厅里的人却感受不到这阵冷风。 许久没有开过狙击枪,我对自己的枪法便持保留态度,我放轻呼吸,观察目标的一举一动,感受身边的风俗,让枪口跟着目标移动,甚至预判他下一步要怎么做。 他举起酒杯,他谈笑风生,他转身握手,下一步……他将交换名片。 这一切是多么的熟悉 将枪口转向目标的心脏,狙击枪的枪声在繁华的和平地区竟然都快被湮灭,欢愉的笑声在城市上空飘扬,枪声被包裹其中也无人知晓。 和平向来是建立在战争上的。 再次向目标看去已经是猩红一片,望着刚刚还是个衣冠楚楚的人现已经没了生机,一时有些愣神,不由的回想起自己过去的生活,过去也是这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身边有相守的爱人,慈爱的长辈,但也有无数的枪口和冷箭。 脑袋的刺痛将思绪拉回,我连忙收拾东西离开现场。 我并不想直接回家,来艾斯约纳加四个月都没有好好看看这座城市,今天突然有了兴致玩一会也无妨。 蓝色……黄色……绿色……还有红色的灯光组成了光怪陆离的狂欢,金钱建立起的城市是如此的魅惑迷人,犹如一位妖艳的女郎,人人都觊觎她的美貌和礼服下曼妙的躯体。她指尖的艳丽是硝烟的红,发尾的迤逦是货币的金,腰间的曼妙是哀嚎的黑。 人人都说艾斯约纳加是战后保存最好的一座城市,从这里能窥见战前繁华都市的一斑。 我不知道真正是和平是什么样的,即使从战前的影视资料了解到和平可我并不觉得自己适合那样的生活。 我已习惯了听到炮声便卧倒,人群发生骚动便握住后腰的手枪,走路时右手总是贴着裤缝,出门前腿上绑一把匕首。我已经无法去相信陌生人身上没有武器,不能想象在一个限制枪支的国度我该如何生活,如果战争即将结束,我也许会在结束的那一瞬间便自杀吧。 我生于战火,成于战火,我也甘愿死于战火,这大概就是我的宿命。 “蓝林,别成为战争狂热分子。” 西蒙的话忽然在脑中响起。 我皱起眉,心中泛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躲在口罩后漫步于繁华,藏起脸上的伤疤和手上的鲜血,如这座城市一般,将所有的污垢都藏起。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花店门口,自从基因培植技术成熟后花已经不是时节的东西,留给农业的土地虽然不多,但无土种植技术的成熟使鲜花的培育完全脱离土地,事实上除了粮食基本所有作物都采用了楼层式的无土种植。 在一堆鲜花中蓝玫瑰也是各位的夺目,那妖媚的颜色总能第一时间就抓住人的眼球。 他们是怎么称呼我的来着? 联国最高傲矜贵的蓝玫瑰。 我并不喜欢蓝玫瑰,也不喜欢蝴蝶兰,它们总是将我定义,令我身陷囹圄。但很矛盾,我又希望自己被定义,这样起码我还知道我是谁,我该怎样。 他们告诉我,我是蓝林,我是蓝家的希望,我是联国第一军校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我是联国第一军最年轻的上校,我是高破甲设计的精英。他们说我是强化人,应该再优秀一点,应该再听话一点,应该多为联国做奉献。他们说我该和浮生结婚生子,该做精英队的队长,该做好进群英堂的准备。 他们说……他们说…… 我将通用货币交到老板手中,换取了一支满是荆棘的蓝玫瑰。 眼泪落到妖艳的颜色上,深绿的荆棘每走一步便被我亲手折断一根,洒满通向我回家的路。 不,那不是我的家! 眼泪再次滴落,荆棘也只剩最后一根。我各外珍惜的抚摸着它,心脏揪起的疼。 我最终留下了这根尖刺,将蓝玫瑰放入了离心中最近的口袋,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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