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酒精的影响,也许真的是情绪到达了爆发点,我竟觉得格外的难受。这次流泪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惊悸,这次是伤心和委屈。我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可以全身心依靠的人,竟然和别人一样,只是将我当作战争的武器。 “你们口口声声说没有教好我对不起我父亲,那你们把我当作是基因武器难道就对得起他吗?” 这下连浮宁也愣住,眉头渐渐皱起,几次欲开口但又把话咽了回去。 泪水从眼眶流出,滑过精致粉饰过的脸无声落地,我哭得有些气喘,但紧紧咬着下唇不哼出一声。 “你说你把我当亲女儿养,你有把你十五岁的女儿送到前线的吗?”我表情逐渐狰狞,手指紧紧拽着礼服,“我才十五岁,你让我去杀人。我在腐肉堆里吃东西,用飘着尸体的海水洗脸,这就是你对我的教养吗?我不过是你巩固势力的一颗棋而已,别假惺惺了!” 出乎我的意料,格力格没有怒气冲天,而是愣在原地,身体甚至还踉跄了一下,脸上似有悲悯,似有心痛。 “你在说什么胡话!”浮宁大声呵斥道,“你知道你说的话有多伤人吗!” “是我错了,是我做错了,”格力格囔囔自言道,“战争毁了文二,也毁了他女儿,好好一个女孩,成了一个薄义寡恩,唯利是图的小人。” “是啊,我唯利是图,将军难道今天才知道吗?反正在你们眼里我只是一个试验品,是……是资产。我变成怎么都无关紧要,只要乖乖听话,帮你们杀人就好。将军放心了,为了太阳的荣光,我会继续为联国卖命,但是在重铸蓝家后。” “你要做什么?”格力格眉头一皱,严肃道。 “我可以暂时和欧阳秦合作,但他开出的筹码必须得和我心意,一个小小的中校想把我打发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想再造一个强化人至少需要十年吧。” 这也是我为数不多敢和欧阳秦硬刚的原因之一,我升职不一定需要他,但他要研究强化剂就一定需要我。 格力格眉眼一低,精明的光明从眼中射出,彰显出上位者的气势,但语气已没了往日的怜爱:“你想做将军?金羲自由联众国一共就几位将军,你想取代谁?李马克,还是我?” 我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又被咽了回去,轻眨双眼,如野狼伏击般往向格力格。心中对格力格的嗔怪已经代替了感恩,如果必要,我的确会取他而代之,我还年轻,有无限的前途。 “我看你最近还是不要再去前线了,好好待在我身边吧。”格力格面容冷漠,如同在给普通士兵下达命令。 格力格想把我绑在他身边,不去前线我就没有立功升职的机会,待在首都只会陷入权斗,我不能这样。 就在我要反驳时浮宁先我一步开口道:“行了,”浮宁转身将格力格按回沙发上道,“今晚就谈到这,时间不早了,小林赶快回去休息吧。” 我被浮宁推搡着离开房间,回头望格力格一眼,他双手握拳搭在双膝,腰背挺直,头微微低垂,双唇紧抿,眉头深压,目光始终在我身上,周身散发着压抑的气息,犹如一位威严的巨人。 我擦擦脸上的泪,率先伸手去拉门把手,悄悄在关门时留了条缝。 我屏声静气,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片刻后才听格力格道:“你看见她刚才的眼神了吗?想不到这些年我们竟然养了只狼崽子。” “小林只是心太急,她太急着光复蓝家了。” “那也不能这样浮躁,她才几岁?有的是时间建功立业。以前我以为她虽然有点小野心,但不会做出出格的事,如今看来只是当时她年纪太小,现在稍大一点,羽翼还未丰就想飞,欧阳秦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她那些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事,够欧阳秦杀她十多次了。” “但小林终归还是文二的孩子,格力格,我们不能让她唯一的孩子出事。” 格力格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浓厚的无奈与后悔:“当初就不该送她去军校,如今成了什么了……她做的那些丑事,真是……” 我不想再听下去,眼泪早已再次留出,拽着门把手的手几乎要将把手捏碎。我愤然转身离开,抬手拽掉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厌恶的丢到一边,心中越想越委屈。 凭什么这样对我? 父亲一走,这些人就图穷匕见。有野心是错,想光复蓝家也是错,是不是只有乖乖的杀人才是对? 枉我对他们的信任,将对父亲的爱都附注在格力格和浮宁身上,希冀能从他们那回收到一丝丝多余的父爱,希冀到让我自己显得是多么卑微。我是蓝林,是基因强大的强化人,我不允许自己如此卑微,既然得不到那我就不需要。 我飞奔离开格力格的宅邸,跑入无尽的黑夜,泪水在月光下闪烁着类似钻石的光芒,绿色长裙似生命般摇曳美丽。 我不想回家,不想回那个空荡荡的豪宅,家里太冷清,我害怕。 我跑了很久,直至明月东偏,我才渐渐放缓了脚步,去到我的父母身边。 高跟鞋早已被我扔掉,精致的盘发跑得凌乱不堪,泪痕和汗水交织在脸上,晚风吹过,只觉得无比刺骨。 我如行尸走肉一般走过一块块墓碑,最后停在一块放有永生花的墓碑旁。我在墓碑旁坐下,借着昏暗的月光抚摸上面的字,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抱住墓碑嚎啕大哭起来。可墓碑好凉,不是父亲温暖的身躯。 凄凉的哭喊在墓园回荡,冰冷的月光不作回答,园内的幽魂也互相沉默。 “爸爸……妈妈……” 我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墓碑上的名字,额头抵着墓碑,只觉得九年前的痛苦又回到自己身上。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为什么要夺走我的父母又留我一个人? “爸爸……我怕我撑不住了,我怕我守不住蓝家……”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哽咽着在月光下宣泄自己的情感,连晚风都安静了。 墓园管理员将我唤醒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在父母的墓旁睡了一晚,此刻太阳都已经出来了。 我猛然想起今日的检查,转身想去找放手机的皮夹子,却无半点踪迹。我烦躁的揉揉头发,心想难怪没人找到我,欲起身离开才发现脚底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应该是昨晚没穿鞋跑划伤的。 一丝丝从东边透出,带走黑夜的昏沉,照亮了这个混乱的世界。洁净的天空里飘着一层薄薄是雾,晨曦与之交汇,描绘出光的形状。 我收回远眺的目光,叹了口气,往父母的墓碑上一靠,只觉得疲惫不堪。 …… 昨晚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外传,表面上我和塔莫夫家族还是格外亲密。但我知道,格力格想把我圈在首都,我必须赶快离开。 欧阳秦之前说我遗落的那座荒岛是在和平地区范围内,而秋季是双方正式商议和平地区建立的事。这是个离开首都的好机会,顺便也可以当作的休假旅游,于是我便申请了作为商界代表随使者团出席关于在莫凯迪亚大陆热带地区的建设的活动,在我的威逼利诱下,我提交申请的消息还没传到其他人耳朵里便已经审批好。 其实这种事情又需要商界的财力支持,但商界在大局建设上基本说不上话,只是象征性的签个字表示商界同意政府的安排,正好符合我休假的条件。 但在离开首都之前我还得先去研究所一趟。 研究所内一支支紫色的溶液被贴上标签存放在冰柜里,一个个细胞样本放在另一边,小白鼠被关在笼子里,来往的人都行色匆匆。这里是金羲自由联众国最高基因工程研究基地。 我低头望着一只笼中的老鼠,又抬头看看走来走去的白大褂,只觉得有些讽刺。 “蓝小姐,结果出来了,”研究所主管拿着立体投影仪走过来,身旁还有一位鹤发老医生,“您体内的强化剂已经完全停止活动,但奇怪的是,您的大脑尤其是右脑在不断的自我开发,虽然速度很慢但的确在开发。其次对于细胞分裂能力下降也是受了强化剂影响,我们推测这种情况可能会持续甚至加强。” “右脑?会造成什么影响?”我眉心一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那位老医生开口回答道:“记忆力,思维能力,许多神经都会得到开发。” “这位是国内脑神经科的专家袁医生,您之前一直说头疼,所以我们这次特地请他来会诊。”主管介绍道。 袁医生将诊断书投射到3d投影仪上道:“蓝小姐,你的大脑大概一年前受过伤。” “一年前?”我错愕道,“你确定不是两年前?” 袁医生笃定道:“我确定,是一年前,是海马体受了伤,我个人推测是类似于电击的伤害,这很大可能就是造成部分记忆错乱或遗失的原因。而你所述的头痛头昏,我并没有发现其他病因,也许是因为你压力过大,你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排解一下。” 我心中一惊,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一闪而过的种点。 早在几个月前我就发现了,每当我想仔仔细细回想以前的事情时,所有的一切都很模糊,可大脑却又清晰的告诉我那件事情的确发生过,就如同雾里看花望不真切。并且有个奇怪的事,越靠近冰冻前的记忆越是模糊,甚至出现了部分记忆的混乱。 我想捋清那些混乱的记忆,可脑袋越想越疼。仔细想想,解冻的时间越久,脑袋疼的频率就越高,这才不到一年,莫不是冰冻时间太久了,对大脑有所损伤,强化剂失效后损伤便慢慢浮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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