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从宅子里出来,罗箐就像是见到了鬼一般,全程竟与他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他进入罗兰厢房的举动,着实是把罗箐吓了一大跳。没办法,他也只能把这肺病传染的原理给罗箐讲了一遍,才让这货少了几分慌张。 “你…真的没被传染?” 两人都从罗兰的园子出来,这时正在返回南院的路上。 “大哥,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吗?倒是你,快说说,罗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薛定忽然对罗家的这件事很感兴趣。他没法问罗兰,便只能找罗箐了解一下情况。 “哎…一言难尽!” 罗箐无奈地摇摇头。事到如今,他觉得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于是便把事情的大概和薛定说了一下。 原来罗家在魏朝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因为那时的罗家既是书香门第,又有不少族人在朝为官,还为魏朝的江山立下过不少赫赫之功。 当时的罗家绝对是一个大户,在整个魏国中也能排得上名号,人口最多的时候就有好几百人。 然而罗家的人却都不长寿,因为他们每个人最终都会患上一种义疾。 对于这个义疾,罗箐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他们罗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最终都会死于这个疾病。 在他高祖的那一辈时,罗家人口还有一百多,到了他曾祖这一辈,罗家就只剩下四十多人。然而到了他父亲这一辈,整个罗家就只剩下十几人。 罗家的产业虽然都被留了下来,但他们的人却是越来越少了。 其实自晋朝之后,罗家便不再踏入仕途,而是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修身养性之上,所以罗箐的曾祖才修建了这座府邸。 但非常可惜,无论他们如何强身健体、如何休养生息、如何行善积德,他们罗家就仿佛被人下了诅咒一般,所有人都活不过三十岁。 这种疾病会在他们十至三十岁的时候突然发作,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而患者自己也活不过三个月。 听完罗箐的讲述,薛定才明白,为什么刚才这些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其实,这一直以来都是罗家的秘密,如果不是今日薛定忽然闯入了北院,恐怕罗箐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他。 这也正常,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这件事,那么整个罗家恐怕都会遭受外界的攻击。虽然说罗家算不上庞大,但西城的商业和土地基本都掌握在他家手中。 “杨兄,莫非你有办法治愈义疾?”罗箐的神情带着几分激动,还有几分怀疑。 其实不仅是罗箐,从他祖辈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寻找治疗义疾的办法,然而努力了那么多代人,却一直都是徒劳无功。 薛定之前也有点纳闷,罗家那么大,为什么只有三个人?按理说,以罗箐的实力,他随便娶一堆女人,生他一百几十个娃都不是问题。 他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厮不娶妻生子是因为这个原因。 “罗兄,这个我也不好说。坦白说吧,我不是什么医工,更不懂什么医术。不过,我觉得你们说的这个义疾,应该不是什么绝症才对。只要能找到合适的药物,相信是可以治疗的。” 其实薛定也不确定这是不是肺痨,照理说肺痨不遗传才对,而按罗箐所说的,这义疾似乎一直都在他的家族中潜伏、传播。 不过他倒是能确定了一点,就是这病在发作之前,是不会传染的,就像罗箐,他的身上现在就携带着这种病原。 薛定也有点头大,如果这真是遗传病,那他还真就是无能为力了。 “既然杨兄没有把握,又何必欺骗罗兰?虽说她如今的义疾已然发作,但她到底是我妹妹,我实不忍心看她受苦,更不忍心给她虚妄的希望。” 刚才薛定把在房间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罗箐,他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哎,你难道一直没进去看过她?你知不知道,她现在都憔悴得不成人样了!” 薛定虽然能明白罗箐的做法,但他却不敢苟同,怎么说这也是他的亲妹妹。要是他也有个这样的妹妹,就算再危险,他也不会把她放在那里等死的。 “哎,我这也是无奈之举,等哪天轮到我,恐怕我也会选择如此!” 罗箐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种无奈与哀伤。 “对了,罗姑娘发病多长时间了?”薛定忽然想起了这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已然两月有余矣…” “什么?已经两个月了?那按照你们的说法,那她岂不是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命?”薛定一惊,连忙问道。 “恐怕正是如此,如此一来,罗家将又少一人,哎…”罗箐神色黯然,说道。 薛定听完,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本以为罗兰可以先慢慢调理一番,然后再找办法,但他没想到事情已经这么严重了。 “杨兄,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对外透露,否则我罗家危矣!”罗箐提醒道。 “放心,这种事情我知道轻重的,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多去陪陪她。人在生病的时候,其实最需要的就是亲人的陪伴。我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死,那也别让她在孤独中死去!” 薛定不懂得怎么安慰人,所以也只能直言不讳。 “多谢杨兄提醒!那四位女子…”聊到这里,罗箐却话锋一转,但还没等他说下去,薛定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些女子你还是留给你自己。你的祖上历经千辛万苦才把家业搞起来,总不能败在你的手里吧。” “哎…杨兄有所不知。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所以我才不想再去经受这些,钱财名望皆身外之物,没有便没有了吧!” 罗箐这话说得挺实在。其实人活一辈子,最悲催的就是你默默为一些人付出,他们却一直把你当笑话看;而最痛苦的,莫过于你眼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受苦受难,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个我就不管了,反正我不需要,你也千万别再塞给我!” “莫非…杨公子不喜女色?”罗箐忽然问道。 “当然不是,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的女人当然由我自己找了,所以这些事情就不用劳烦罗兄操心了。”薛定对着罗箐拱拱手,说道。 “哎…好吧,那日后杨兄若是有需要,尽可随时过罗府找我!” 说罢,罗箐便从腰间解下了一个东西递给了薛定。 薛定接过一看,发现这是一个网球大小的绿色玉佩。玉佩非常精美,上面镂着藤蔓和吉祥云之类的东西,除此,上面还镂刻着一个“罗”字。 “罗兄这是…” “拿着它,你便可以在西城的任何商铺消费。” “消费?难道你这是信用卡?”薛定有些惊讶。 “信用卡?”罗箐不明所以。 “呃…就是很了不起的意思!你这玩意儿能消费多少?”薛定十分好奇。 “多少都行,你若喜欢,让他们把店铺直接转给你亦可!”罗箐微微一笑,道。 “什么?” 薛定一惊,便连忙把那玉佩给收好了。这些美女就算了,带着是个累赘,但这玩意儿不同,随便在腰间一挂就行。 他还正愁着怎么搞点钱,没想到这钱就来了。虽然他不知道罗箐这是什么骚操作,但罗家有的是钱,不拿白不拿。 薛定看这天色也快到黄昏了,他晚上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也就不打算再逗留了。从罗府出来,他便朝着友间客栈走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罗兰的病情,其实他真的非常希望能帮一下她,毕竟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但到底怎么救她?他也毫无头绪。 华夏人习惯了系统思维,而西方人更多的是逻辑思维。系统思维的优点在于全面,相互相承,但缺点是不够严谨。而逻辑思维的优点在于符合规律,但缺点在于爱钻牛角尖。 其实薛定觉得,要是那些中医能用华夏人的哲学方式思考,用西方人的处事态度钻研,恐怕后世就没西医的什么事了。 一路上,薛定见到了不少药铺,而他每路过一间都会进去问上一句:“店家,你知道义疾吃什么药吗?” 结果无一例外,他都被别人请了出去,甚至还有人一听,便连忙捂着口鼻跑过去找扫帚了。 薛定非常头大,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怎么治,最后他也只能买了一些化痰止咳的药物,打算回去再好好研究一番。 而就在他提着大包小包快要回到客栈时,却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小贩,挑着两只箩筐朝薛定撞了过来。薛定来不及闪避,他手中的药便像天女散花般散落了一地。 “哎…实在抱歉,老夫并非有意而为,这位公子莫要动怒!” 薛定刚想破口大骂,但看到那小贩是一个老头,他也就不好意思出声了。 “老人家,你干啥那么焦急?” “这位公子,实在是抱歉!家在城外比较远,刚才在赶路,实在没留意…”老头一边帮薛定捡着药,一边道歉。 “没事,不过老人家,你这一大箩筐的果子都没卖过?” 薛定一看,那老头的箩筐里装的是一箩筐满满的桔子,有些好奇便问道。 “哎…” 老头长叹了一声,才缓缓说出了缘由。 原来这老头是一位农夫,和常富差不多,也是自产自销的小贩,家里种了一些麦子,也种了一些李子、桔子和甜瓜之类的水果。老头平日里都会挑一些农作物进城里贩卖,反正有什么便卖什么。 不过今年严寒,所以很多农作物都种植不了,家里就剩一点果树,虽然很低产,但也聊胜于无。本来想挑到城里贩卖换点干粮,结果压根就卖不动。 “你这个桔子怎么卖?” 薛定觉得有点奇怪,正常来说,在金城的水果也不多,不至于一点都卖不动吧。 “这位公子,你要买?一文钱一斤!”老头顿时两眼发光。 “我能不能先试一个?”薛定说着,便随手抓起了一个。 “公子,这…这不好…”老头连忙阻止道。 “放心,买不买这个我都会给钱你!” 说实话,自从他到这里后就没有再吃过桔子,忽然非常怀念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薛定没多想,随手掰了一个便送进了口里。 “卧艹…你这…” 薛定一口便吐了出来,他没想到,这桔子比他吃过最酸的柠檬都还要酸,就像猛灌了一口白醋似的。 “呃…呵呵,那个…公子,抱歉!”老头一脸尴尬,说道。 “大爷,你这玩意儿都酸成这样,你怎么还卖啊,要是能卖出去才奇了怪了!” 薛定倒没有生气,毕竟也没有人想自己卖的桔子酸吧。 “哎,没办法…这桔子往年八九月份才能采摘,但今这天气骤冷,这桔子六月就开始变黄了,再不采摘恐怕就都坏掉了。”老头也十分无奈地说道。 薛定一听,又是天气的原因,这一冷恐怕全世界都跟着遭殃了。 他从身上掏了一下,却发现最小的就是小金豆了,便直接塞给了那老头。 “不用找了!” “啊?” 老头接过小金豆一惊,随即连忙摆手说道: “不不不…我的果虽然品质差,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我绝不能白拿你的钱!” “没事,你留着吧,这年头做点买卖不容易!” 薛定说罢,摆摆手便想朝客栈的门口走去。 “公子,不可!那个…就不用钱了!” 老头又追上了薛定,把小金豆塞到了薛定的手中。 “好吧,那我买一些!” 见老头始终不同意,薛定也只能挑一些。这玩意虽然能把人的大牙都给酸掉,但好歹也能补充点维生素。 因为古代没有塑料袋,买东西只能自己带篮子,薛定哪里有这玩意儿,所以也只能拿斗篷装了。 “多谢公子…我给你挑最好的!”老头眉开眼笑,连忙在箩筐里翻找了起来。 “没事,你随便拿…” “等等!” 就在这时,薛定却看到那老头从箩筐底下翻出了几只发霉的桔子,正准备扔掉。 “公子,怎么?” 老头一惊,不知道薛定想干什么,便愣在了原地。 “你把手里的桔子拿过来我看一下!” 薛定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他连忙扔掉手里的药,一下夺过了老头手中那长着青霉的桔子。 “公子,你这是…” “对啊!青霉素,这玩意儿能消炎杀菌,说不定就有用!”薛定一拍大腿,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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