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明白，无论在哪个朝代，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江湖，所以他对这里有那些民间组织倒不觉得奇怪。 虽然这神秘女子仍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但那又怎样呢？只要不是来砍他脑袋的，那一切都好说。 他也听出来了，这女子并不是什么坏人，她的目的很明显，应该就是想平息这场战争罢了。 不过薛定看她的年纪和洛云也差不多，这样的小丫头要是放到后世，估计也是那种刚刚踏入社会的傻白甜，根本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天真得要命。 按照薛定之前的推断，正是这场严寒导致了战争的开始。先不说人性，单就这么一个小姑娘就想阻止这场天灾人祸，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出发点是好的，就像那郝仁一样，都想当救世主，但薛定可不会去干这种拿水炼油的事。 “姑娘，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但我又不是什么盘古女娲，这种开天补漏的事我真干不了。就算你让我跟你一辈子，我也办不到啊！ 再说了，这天气时好时坏不也很正常嘛，今年严寒，说不定明年就酷热…所以我还是劝你别瞎折腾了。 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个好人，既然都想救人，那我们不如来点实际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那些从西平撤出来的平民，他们去哪了？你这么神通广大，肯定知道点什么！” 薛定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圣女神情的变化。他知道她能进金城，想必也知道金城最近发生的事。 “你想找到她们？” 圣女一听，便知道了薛定想做什么，她那星眸轻轻一眨，问道。 “这不是废…这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吗，我辛辛苦苦才把他们给救出来，结果到了这里人居然不见了，这叫什么事！”薛定轻轻一拍案几，说道。 “我不知情，但是他们过河时，确实与金城驻军发生了战斗，想必死伤不下四五万。至于其余人逃往何处，我并不知晓！” “什么？”薛定一惊，猛地站了起来，拳头都攥得“咔咔”作响。 “他大爷的，这王八蛋果然是对自己人下了手…老子发誓，一定要劈了他！” 薛定猜到了，这秦州牧不可能不知道那些流民的身份，既然知道了还下手，那就说明了他是有意为之。 他是万万没想到，大家历尽千辛万苦才逃出来，最后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这特么叫什么事！ “他们不过是一群老弱妇孺，既无战斗力，亦非劳动力，说到底，只是累赘罢了。而今冰天雪地，想来整个北方已无法耕种，简而言之，食物必将锐减。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会慌乱。 朝廷如此决定，只是断臂自保罢了，想必也是无奈之举…怎么，你很气愤？” 圣女似乎在落井下石，她盯着薛定冷冷道，虽然她一直蒙着面纱，但薛定感觉到她正在嘲笑自己，就好像说： “看到没有，你不跟老娘解决问题的根源，这事恐怕只是个开始，就算你能把人救出来，他们也照样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谢谢你坦然相告，不过…我真的不能跟你走，我说过要把她们平安送到长安，既然承诺了便不能食言。” 薛定知道这事情很严重，虽然身上有伤，但他也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这一带的地理环境，其实他已经非常熟悉了，他知道郝仁他们要是过不了河，那么就只剩三个选择： 一是顺着黄河往北走，但这要躲避胡人的一路追杀。因为现在的黄河以北都已经被胡人掌控了。 二是化整为零，翻越金城西岸的大山，然而现在那些地方肯定早已布满了晋国的伏兵。 三便是爬过南边的雪山，进入蜀国。但那边都是高山峻岭，而且千里迢迢，往那边走就算不被冻死恐怕也会被饿死。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生存希望都非常渺茫。 “若你想泄愤，我今晚就能把那秦州牧和金城郡守的人头给你取来，只要你以后听我的！” 圣女说罢，便把她那把套着黑色剑鞘的佩剑，“咔嚓”一声地放在了案几上。 “哎…” 薛定长长叹了一口气，要是杀人能解决问题，他也用不着圣女出手。他现在该做的，恐怕就只有控制金城的渡口，尽快把洛云她们找回来。 杀平民这件事应该是朝廷授命的，金城的兵马恐怕直接由朝廷掌管了。也就是说，就算是抓了那州牧再杀他全家，估计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样如何，你帮我找到那些平民，让他们安全入城，我就陪你折腾一回！” 薛定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先不说他有没有人手，现在他就连这金城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陪我折腾…你敢！”圣女一愣，眼神中竟带上了几分怒意。 “不然呢…啧，你想哪去了？我是说，陪你找这天气的原因。不过先说好了，我只管找，至于能不能找到、找到后又该怎么做我就爱莫能助了。” “可以，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不管如何，你都得随我走！” “三日？你…” 薛定还想说什么，却见圣女抚了一下那把黑剑，他顿时便闭上了嘴。 “好！那我们今晚先到州牧大人家串串门，你先去探探情况，不过…”薛定话说一半，忽然一脸难以为情。 “不过如何？”圣女略带好奇，问道。 “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我那望远镜不见了，我得去重做一副。”薛定无奈地说道。 “望远镜？何物？” “呃…就是…雌雄镜，解决私人问题的东西…不过这玩意儿要用水玉打磨，挺贵的。” 圣女：… 圣女也没多问，只是弯下腰，从她那脚腕上摘下了一根链子，随即放到了薛定的面前。 “卧艹…” 薛定一看，居然是一串黄金链子，上面还镶嵌着十几颗红色的宝石。虽然他不懂首饰，不过他一眼便看出来了，这玩意儿肯定是红宝石，而且每一颗都有小拇指那么粗。 “很贵重？”圣女略带疑惑，便问道。 “不贵吗？”薛定反问道。 “我不知道，需要你拿去便是。”圣女十分干脆地说道。 薛定拿起这串链子，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那血红色的宝石光泽迷人，晶莹剔透，毫无杂质。要是放后世，在北上广换套房肯定是没问题了。 他拿着链子，却突然感到有一阵暖意传来，就仿佛有一股生命的力量正在里面流淌着… “对了，你这链子是从哪来的？不会是什么传家之宝吧？”薛定忽然好奇地问道。 “你…是如何得知？” 圣女眯起眼睛，有些诧异地盯着薛定，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一般。 “哎…果然不出所料。算了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虽然我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薛定把链子推到了圣女面前，然后站了起来。 “无妨，钱财乃身外之物。” 圣女也起了身，刚想把链子递给薛定，薛定却是摆了摆手。 “不用了，我自己想想办法吧。你方便的话就去探探路，我先出去转转！” 说罢，薛定穿上斗篷，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我的糖呢？”圣女忽然问道。 “糖？什么糖？”薛定一脸茫然。 “你说过，若大难不死，见面时便请我吃糖！” “啊？” 薛定一愣，差点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不是开玩笑的吗？这丫头怎么还当真了？ “呃…那个，这样吧，晚上，我晚上给你！” 薛定边走边说着，谁知道他这一分神，却重重地撞在了那屏风之上。 “哎哟…真是人倒霉起来，连放屁都砸脚后跟！” 薛定骂骂咧咧，便出了厢房。 “有趣的小家伙…”圣女忽然微微一笑，喃喃自语道。 薛定下楼找到店掌柜，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硬卖给了那掌柜几十首唐诗，才好不容易凑了二十两黄金。他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磨镜的工匠，便沿着大街一路寻找了过去。 “你们跟着，务必要保护好他。”圣女来到了另一间厢房，对着两名随从吩咐道。 “是！”两名随从领命，便立刻跟了上去。 … 金城非常热闹，比起西平郡繁荣得可不止一星半点，八街九陌，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薛定看到大街上的房子都是由青砖砌成的，而且都是商铺，很少见到民宅。 看到这些景像，他不禁想起了酒泉，想起了张掖，也想起了西平。这一路走来，那些地方曾经都那么热闹，那么繁荣，人们安居乐业，与世无争… 他不知道金城接下来会怎样，反正他觉得好累，命运就像一直在跟他开玩笑，不管他走到哪里，似乎都脱离不了命运的掌控。而他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深渊里，越陷越深。 薛定一边走，一边打听哪里有瓷匠。然而他找了十几家，却一无所获。要么人家只做瓷器，不做加工。要么人家只磨铜镜，不磨水玉… 薛定转了大半天，累到狗腿都快抽筋了。最后他无意间路过了一间卖羊肉的摊位，便停了下来歇歇脚。 “大哥，你会磨镜子吗？”薛定有气无力地打趣道。 “滚！”那肉贩子挥了挥手中的刀，吼道。 “好吧…” 薛定刚想转身，却看到肉摊的旁边正蹲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她歪着脑袋冲薛定笑了笑。 “你好，小妹妹！”薛定朝她摆了摆手。 “大哥哥，你好！”小女孩也朝薛定拱了拱手。 “大哥哥，你要羊乳吗？”小女孩见薛定正要离开，便连忙喊道。 “羊乳？” 薛定想了一下，觉得这东西确实是可以拿一点。 因为在西北的地方，水果蔬菜不多，但乳制品、坚果之类的东西不少。不过薛定发现这里的人都是有什么就吃什么，一般都很少加工。而烹饪的方式也非常单调，除了烤就是煮，真的很难再找得出来第三种。 他之前做的那些压缩饼干和乳糖早就耗光了，最近一直都在玩命，压根就没有时间折腾别的。趁着稍有空档，他的手又痒痒了。 “你这羊乳怎么卖？” 薛定也蹲了下来，他看到小女孩旁边还有一个木桶，就和后世那普通的水桶差不多大小。 “十文一瓢！” 那肉贩子也连忙蹲了下来，一脸笑嘻嘻道。 “不对，爹爹，咱们家的羊乳明明只卖五文一瓢！” 薛定刚想问他有多少，那小女孩却连忙站了起来，抱打不平道。 “啊？呃…是吗？抱歉…这羊乳是咱自家的羊挤的，一直都是这妮子她娘在打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价格几何！呵呵…”肉贩子挠挠头，一脸尴尬道。 “没事，就按十文一瓢吧，你这里有多少？” 薛定说着，便把那木桶的盖子打开看了一下，却发现是满满的一桶羊乳，洁白浓郁，酥香扑鼻。 “呃…你们今天这羊乳还没开市？”薛定有些好奇，不禁问道。 “哎…一言难尽，公子，你要多少？” 肉贩子没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看对方既然不想说，薛定倒也没有多问，因为多了解一件事情便多一份烦心。 “那我全部要了吧…你把这木桶也一起卖给我。” “啊？”那父女俩都是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少钱？我付给你！” 薛定看着这个水灵灵的小女孩，真的很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小脑袋，但他知道这个朝代男女之间的规矩特别多，所以也只能对她笑了笑。 “若公子全要，那只需一百文钱！”肉贩子连忙伸出一个手指说道。 说实话，薛定也不知道价格，因为这个国家的一切好像都很随意，哪哪的物价都不一样。不过他觉得现在这种环境下，一百文能买这么一大桶，那简直就跟白捡的似的。 于是薛定从身上摸出一个金豆，直接塞到了小女孩的手中。 “谢谢啦！” 因为还有事情要忙，他也不敢多逗留，朝那父女俩拱拱手便离开了。 “大哥哥，钱给太多了！”小女孩连忙喊道。 “留着吧！”薛定摆摆手。 然而，当他提起那桶羊乳没走上几步便就后悔了，这玩意儿那么重，怎么提回去？ “大哥哥，你的钱！”小女孩追了上来。 “你留着！” “不行…” 薛定没有回头，而是双手提着木桶，就像个鸭子赶路一般，一摇一晃地走到了大街上。 然而就在这时，薛定忽然听到了前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什么情况？”路人一愣。 “速速让开，挡路者死！”忽然，前面传来一声高呼。 “糟糕…” 薛定一惊，连忙转身冲着那小女孩喊道：“别过来，快躲到一边，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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