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现在为止,赵旭也没弄清楚这个姓楚的大汉叫什么名字,自然也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对方。现在看这个人已经自己站立起来,就准备找一下他的家在哪?只是眼前除了这个破旧的草棚之外,好像远处也并没有什么房屋,难不成这个人一年到头就这样露宿街头吗? 这个姓楚的大汉也看出赵旭好像在找自己的房子,随即微微一笑,主动向赵旭介绍起自己的身世。 “我叫楚淮安,祖籍安徽,从小跟随父亲来到河北东路,后因为朝廷招募工匠,我们父子全部进入工部制造坊,后来积攒了一些家业,就在沧州买了一套房,也就在这平安巷里安了家。 后来父亲因病去世,我也准备辞去原来的工作,回家种田,毕竟当时我的妻子已经身怀六甲,可是当时我们的管部死活不让我离开,让我们把当前定制的产品必须制作完成后,才允许我们轮流探亲。 结果等我回家的时候,妻子已经平安产下一子,我出于内心的愧疚,原本想服侍一下妻儿,没想到刚刚回家三天,又被工部制造坊招了回去,结果这一去就是整整的三年时间,等我再回家中看望妻儿,却撞到妻子与他人有染,原本也想把他们送官严办,看到我那年幼的孩子,最终我只能和妻子办理了合离。 毕竟我随时还要返回工部,儿子也只能交到妻子手中抚养,干脆就把那一套宅院送给了他们。 我在工部里又做了十年后,因发生事故瞎了眼睛,残了一条腿,工部自然不会要我们这些残疾人,随便给了遣散费,让我回家养病,我回到这沧州,就在这条巷子里搭了一个草棚,因为每日里我的儿子都会从此处经过,我只为了远远看上一眼。 我的妻子虽然已经改嫁,但是也出于对我的一些愧疚,晚间让我住在他们的一间柴房之中,我现在就是孤身一人,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每日一帮人们修理一下农具,勉强苟活于世。 今日听闻他们母子回了娘家,如果我跟随大官人突然离去的话,不知道大官人能否让我先出趟沧州,和我家儿子告个别。唯恐我突然不见引得他们惦记。” 赵旭听完对方的介绍,心里更加确定楚淮安有一些本领,关于对方提出的要求也并不过分,立即答应下来。 “我自上午在沧州府内找寻一些有手艺的铁匠,听人介绍,特意来到楚先生这里。 在下赵旭,是来自南皮县禾丰镇赵家集村的人,由于现在正在村内准备建造一些工坊,正在招募一些制作人才,今日得见楚先生,自然是赵某人的幸运,既然楚先生想见一下妻儿,赵某自当奉陪。” 随后,赵旭让吴倩先带着自己的妹妹们回自己租的那个客栈等待,自己就和张龙一起陪伴楚淮安,到沧州城外去看望一下他的妻儿,顺便告别。吴倩没有停留带着几个妹妹离去,赵旭让张龙也雇了一架马车,陪着楚淮安直接出了沧州城向东而去。 到这个时候,赵旭才知道,楚淮安的妻子娘家在沧州东城外一个小村庄里,前几日听闻自己的父母有病,才带着孩子们回娘家看望。毕竟两人已经和离多年,有些详细的事情楚淮安也不太清楚,这一次他准备跟随赵旭到赵家集去看望赵旭的工坊,估计最少也要有一段时间才能返回沧州,所以特意和儿子打上一声招呼,免得他们对自己挂念。 马车出了沧州城,就进入乡间小道,结果向前行走不远,就看见远处有大大的一片营地房屋,很像一个大的镇店,结果询问车夫才知道,这就是沧州着名的牢城营。赵旭在后世的书籍里经常听到这个地方,于是坐在马车上仔细观看了许久,结果车夫告诉赵旭,这里就是一个军营,那些被刺配过来的犯人进入军营之后,会有统一的管理,绝对不会轻易到外面行走。牢城营里的人员主要负责修缮沧州城的一些建筑,平日里帮助军营准备一些军用物资。 能够任意出入牢城营的,除了是牢城营的一些军士,就是牢城营的那些官员。即便平日里经常在这里经过,也很难看到有大量牢城营的士兵出入。不过有时候也能见到牢城营里的那些人,在官兵的带领下到四处修缮一些工事。听到这里,赵旭也才真正了解牢城营,就是一个普通基地,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监狱。毕竟车夫也一再向赵旭几人讲解,被刺配到牢城营的那些犯人,都是按照牢城营的规矩修建城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随后,马车很快来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农村里,赵旭和张龙陪伴着楚淮安来到了他的前岳父家里,楚淮安和自己的儿子道别之后,还给儿子留下了一些散碎铜钱,随后大家乘坐马车准备返回沧州。 结果就在马车再一次来到牢城营附近的时候,忽然看见在前方有几个人推着一辆平板的车辆,正在向远处一个十分慌乱的树林行走,由于这辆板车走得很慢,马车只能跟随在他们的后边,赵旭也就有意无意的看了看板车上拉的是什么? 结果没想到四个人推着一辆板车,板车上好像躺着四五个人,原本在这四五个人的身体上有一张非常破的草席盖着,由于这条路并不平整,板车来回摇摆,那张破草席也被揉到一边,车上躺的几个人也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 赵旭看到车上这几个人脸色苍白,都是一种摇摇欲睡的感觉,看样子应该是生了重病,难道是要拉着这几个人到沧州城里去看病吗? 赵旭看那几个推车的人穿的衣服很像是宋朝的士兵,但是明显也不像是能够主事的人物,也就有意无意的问了问车夫。 “这些人是准备去什么地方?难道是到沧州府内寻医看病?” 车夫看了看赵旭,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出来,然后一边赶车一边回答。 “大官人说笑了,这哪是带他们到沧州府去看病,明显这几个人病的不轻,按我估算的话,是准备把他们几个拉到前面那片树林里,然后就等着他们几个自生自灭吧!” 车夫的这句话中语气也有一些伤感,但是也充满了众多的无奈。赵旭听到车夫的这句话,更加抬头向那个板车上看了几眼,确认车上那几个人只是有病,听车夫这句话的语气已经证明,是准备把这几个病人随便扔在一个树林里,让他们自己慢慢等死。 “车上这几个人只是得了重病,就算不帮他们医治,也要等他们死后,把他们好好安葬才是,为什么活着就把它们扔掉?” “大官人呐,一看你就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这牢城营内每日里都有许多刺配而来的犯人,这生灾得病的人,每日里也会有许多个。 如果是一些小病,自己康复也就继续在牢城营里劳作,如果是大病的话,没有人会帮你看病拿药,只能活活等死。 如果这些人死了,那些看管的还要亲手挖坑将他们掩埋,如果在这些人还没死亡之前,把他们直接随便扔在一片荒地,就省去了他们挖坑掩埋的事情,而这些人死后,到底是被野狗拖走,还是自行腐烂,就在于牢城营这些管事无关。” 赵旭听完了车夫的这番讲解,自己的内心又开始有些烦躁,这种现象在后世想看都看不到,可是现在自己就眼睁睁看到,几个活人将会被丢垃圾一样丢放在野外,接下来就是慢慢等待死亡。这一刻,赵旭才感觉到这个时代的人情冷暖,也更加印证了封建王朝的腐朽不堪。 随着那个板车进入前面一片小树林,赵旭也让车夫暂时把马车停在路边,果然没一会儿的时间,就看那几个人推着板车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而且几个人完全就像没事人一样,有说有笑,向着牢成营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赵旭却从马车上跳下,向着那片小树林慢慢的走了过去。结果进入树林,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在一片草丛里,五个大汉东倒西歪的躺在里面,而此时还有一个人正在止不住的咳嗽,虽然其他那四个人没有移动身体,但明显也还有气息,赵旭也急忙走到几个人面前。 伸手摸了摸一个人的额头,明显这个人在发高烧,赵旭又摸了摸那个正在咳嗽的人的手腕,明显感觉他的脉搏要比这个高烧的人还要强大许多。按照他这个身体状况,估计即便扔在这荒郊野外,最少还能活上两三天,当然在没有水,没有粮食的情况下也活不了太久。 此时,张龙和楚淮安也随后走进了这片树林,看到赵旭正在检查几个人的身体,张龙急忙大叫起来。 “大官人,你要小心,防止他们是得了瘟疫,那种病可是会传染的。” 赵旭回头看了看张龙,又看了看站在张龙旁边的楚淮安,才缓缓开口。 “他们的病不会传染,只是得的普通伤寒病,只不过没有吃药,好像他们也很长时间没有吃饭,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只要我们把他们带回去灌上几副中药,给一些稀粥喝下去,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能康复,正好你也过来帮我搭一把手,先把他们抬到马车上面去吧!” 赵旭说着话就把其中一个人直接搀了起来,张龙见状也主动跑过来,随后两个人架一个,慢慢把这些人一个个搀扶出树林放在马车上面。一开始车夫还有些反感,但是见赵旭三人不停的忙碌,又看了看那几个脸上有刺字的囚犯,最后只是长叹了几声,就坐在车辕上面,什么也没说。 赵旭原本是想把他们直接带回客栈,结果马车刚刚向前行走不远,车夫还是比较谨慎的提醒赵旭。 “大官人,这些人脸上有刺字,只要进入城中,难免会落人口舌,你若把他们带到客栈,莫说客栈老板不敢收留这些人,好一好还会给你带来官司,我劝你做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多谢老哥提醒,我们这就改路直接绕到南城的码头上去,我的那条客船就在码头上停靠,我把这些人放在客船上吧!” 车夫一听也是很高兴,毕竟只要不走沧州城中,给自己也减少了许多麻烦,于是围着沧州府城,直接从东向南绕了过去,毕竟北宋时期的沧州府还没有后世的县城大,也没有耽误多长时间就来到了停船的码头上。 由于这是赵旭的船舶第一次远行,除了船上的船工多带了一些,刘青也特意跟了过来,原本他是想跟着进沧州府的,后来赵旭感觉沧州府内还是比较安全,更何况,这只船舶也需要有人看护,毕竟那些船工要么上了年纪,要么比较怕事,还是把刘青留在船上比较放心,所以刘青一直在看护这条大船。 他在远远看到有马车向着船舶而来,刘青也早就从船上下来,站在码头上观看,等到近前看到是赵旭一行人,也就主动迎了上来,但是在看到马车上那几个脸上有刺青的人之后,刘青也是一愣,不过随即马上招呼船上的那些船工,齐帮动手把这几个人抬到了货船上面。 楚淮安看到赵旭的大船,干脆也就下了马车,毕竟大家都要坐船离开,干脆赵旭给马车夫付过了路费,又让张龙跟随马车回到沧州府内,随后赵旭又写了两张医治风寒和肺炎的药方,让张龙在药铺里拿一些药回来。 张龙离去,赵旭让刘青等人熬了一些米粥,给这五个人灌了下去,结果张龙还没有回来,这几个人就睁开了眼,毕竟这五个人的身体还算十分强壮,看样子得病只是一方面,主要是饿的。 随着这五个人苏醒过来,赵旭更是痛恨把他们几个人扔掉的那些牢城营守卫,这就是五条鲜活的人命,结果那些人竟然不闻不问,像扔垃圾一样随便处理掉。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看样子,宋代的所有官吏已经把这些穷苦人根本不当人看待。 随着几个人苏醒过来,赵旭也问清了几个人的名字,除了知道他们是被刺配牢城营的犯人之外,也大致了解到了,他们都是来自什么地方?赵旭之所以如此详细的打听他们的身世,自然心中也有一些考虑。 别看当时赵旭不忍心这几个活生生的壮汉,就平白无故死在那片荒草树林中,但是毕竟这些人脸上有刺字,估计都是一些作奸犯科之人才会被发配至此,那么自己更要仔细的打听一下,这些人到底都是犯的什么罪过? 赵旭可是发自良心要救人,但是如果这几个也是作奸犯科的十恶不赦之人,等他们身体康复,还是要他们快些离开这里。万一这些人是和水浒传中所说的那样,遭受贪官污吏的祸害,才沦落到此处的话,自己不光要救治他们的性命,还要把他们留在自己身边才好。 结果刚刚问过第一个人,就让赵旭感觉到后背有些发麻,这个人叫孟凡,祖籍陕西咸阳,自幼习武,15岁跟随父亲参军,当时他的父亲已经是从五品的游骑将军。 孟凡自从参军之后,屡立战功,频频得以荣升,年满二十岁就升为从六品的官级封为振威校尉,没想到好景不长天降大祸,由于宋朝文官当政武将被严重打压,孟凡父子奉命被调到西夏前线布防。 去年冬天,一支西夏的军队,突然对宋朝边境的百姓进行烧杀劫掠,正巧孟凡父亲孟斌在此处镇守,面对大宋百姓频繁遭受外敌的骚扰,就带领一支军队提前在这些西夏军的道路上设计埋伏,直接把西夏军抢夺的人口和粮食全部解救回来,并且把这支西夏军杀得大败,还直接斩杀了他们一半以上的军士。 原本这应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没想到孟斌得罪了当地的官员势力,一封密报直接送到了东京汴梁,说孟斌没有得到上级调令,私自调兵出营。这一下可是杀头的大罪呀!结果宋朝的皇帝都没有仔细调查,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下面的官员去处理。 没想到孟斌不但没有得到朝廷上级的嘉奖,反而稀里糊涂被砍了头,由于孟凡是孟斌的儿子,自然也被殃及,虽然没被杀头保住了性命,但是也被直接抄家之后流放三千里,被发配到了沧州牢城营,更没想到刚刚发配至此,就被牢城营的那些管事们重重的责罚了一顿,随后一直被安排去做又脏又累的工作。 孟凡来到牢城营,就和李三,陈平,江四海住在同一个房间里,这三个人都是山东济南府的人,他们自幼身高力大又喜欢使枪弄棒,身上都有一些功夫。随着成年,三个人都进入一个姓马的家中坐护院,其实就是成为了这个马家人的打手,我们三个也确实做出一些危害乡里的事情,结果马家和另一个家族为了争夺一些生意上的客户,两家最终结下了恩怨。 于是马家就让他们三个人,半夜化妆成歹人,在对方经常出入的地方痛下杀手,直接把对方暴打身亡。可是对方也和官府有着密切的往来,很快就查到马家人的身上,马家人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很快就把李三,陈平和江四海推了出来,这三个人也就锒铛入狱成了阶下囚,随后被发配到沧州。 原本这三个人在牢城营里也是一霸,仗着自己身高力大再加上一些功夫防身,经常在牢城营里欺负其他的人员,即便是牢城营里一些看守,都懒得和他们三个人计较。孟凡被发配到这里之后,那些牢头为了给自己立威,就把孟凡安排到这三个人的房中,企图让这三个人好好收拾收拾孟凡,结果没想到,当天晚上四个人大打出手,结果孟凡三下五初二,就将三个人全部打得鼻青脸肿跪地求饶。 从此之后,这三个人却成了孟凡的跟班小弟,也成为了孟凡的左膀右臂,在这个牢城营里,也算是一方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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