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的当天下午,郭可阳立刻在文华殿命人召来魏忠贤及司礼监掌印王体乾。他现在急于搞清楚一件事,那便是现在大明朝到底还有多少家底。 外朝的事情先不管,郭可阳估摸着户部不向自己要钱就谢天谢地了。还是先看看天启给自己留了多少私房钱吧,也就是皇帝的内帑。 看着谨小慎微地站在自己面前的魏忠贤和王体乾,郭可阳不冷不热的说道:“朕召两位过来有一件事。现在先帝新丧,先帝的陵寝要修,九边的军费要出,这里里外外都要花钱。” “朕刚登基,民间都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朕想问二位,现在内帑里到底还有多少银子,以后花钱的时候,朕好心里有个底。” 魏忠贤和王体乾二人对视一眼,魏忠贤没有说话,王体乾咬咬牙上前道:“回陛下,内帑详细账目在内承运库掌印太监处。其只向陛下一人呈报,户部也偶尔派遣官员巡视和登记内库收支。因此内帑中具体数目奴婢等并不知晓。” “立刻让内承运库掌印太监携带账目,到文华殿来见朕。”郭可阳对王承恩说道。 半个时辰后,内承运库掌印太监抱着账目来到文华殿:“奴婢内承运库掌印刘坤,拜见陛下。” “将账目呈上来。”郭可阳接过呈上来的账目翻了翻,内容繁杂,记录的密密麻麻,根本不是一时半会能看明白的。索性直接问道:“刘坤,现在内承运库里还存有多少银子可供开支?” “回陛下,现在内承运库里尚余金花银八十万两,黄金五万两,其余尚有缎匹、宝玉、齿角、羽毛若干均在账册上。” 听完郭可阳心里咯噔一声,自己明知道极有可能但是又最不想听到的事情还是呈现在了眼前,天启果然给自己留了个穷家烂摊子。明末黄金白银兑换比大概稳定在一比十,也就是说现在皇帝的内库里除了那堆乱七八糟的缎匹、宝玉、齿角、羽毛外,能拿出来用急的银子只有一百三十万两。 据郭可阳了解,就当下辽东方向为了应对后金,每年的军费开支至少要三百万两,这还是在没有大的战事情况下。一旦皇太极大举入侵,自己的这点家底就要瞬间清空。 其实不用皇太极来,马上也要清空了。因为天启驾崩突然,且驾崩的时候非常年轻,所以他在位期间别说给自己修陵寝了,到现在连墓地都没来得及选呢。 郭可阳前世看过新中国成立后发掘万历定陵的纪录片。记得上面说万历修定陵花了八百万两白银,相当于明朝两年的田赋收入。现在自己要给天启修陵,就是再省,一百万两总要花吧,就这估计还要在文官里落个苛待先帝的骂名。 想到这,郭可阳就一肚子气,就自己的脾气和行事风格估计将来肯定要被这帮文官骂了。这群文官的臭嘴也就怕满清的刀子。 “你方才说的那些缎匹、宝玉、齿角、羽毛,如果全部发卖掉大概能值多少钱?你给朕估个大概的价钱。”郭可阳还不死心,对着刘坤追问道。 刘坤想了一下:“回陛下,大概值个七八万两银子。” 好了,这下郭可阳彻底死心了,无语,而后大殿里便是长时间的安静。 “哎。”郭可阳长叹一口气,“咱大明朝廷下有两京一十三省,子民亿万,这皇帝的内帑怎滴就虚成了这副模样?只怕那江南算不上顶级的豪商都要比朕有钱吧。魏忠贤、王体乾,你二位司礼监的大佬,给朕解释解释。” 魏忠贤、王体乾连忙跪倒,口称“奴婢不敢”。 魏忠贤辩解道:“禀皇爷,先帝在位时,给光宗泰昌皇帝(朱由校和朱由检的老爸)修庆陵耗帑银150万两,天启五年到天启七年修三大殿花了近600万两,自辽事以来每年辽东军费增加朝廷开支300余万两。是以朝廷这两年有些艰难。” 王体乾也接话道:“除魏公公所说的这些大头外,光宗泰昌皇帝即位时给九边、辽东发了近200万两内帑充作军费,之后又发了100万两修皇极殿,先帝即位后,也从内帑发了180万两白银恩赏九边。是以,是以如今内帑空虚。” “是以光宗和先帝登基时都发了内帑恩赏九边,到了朕就不发了吗?朕不给九边士卒发军饷,倘若闹出兵变,朕就只能自去煤山上吊算了?”郭可阳厉声吼道。 此时脸色已被气的成了猪肝色。一下子没忍住,连“煤山上吊”都从嘴里蹦了出来,好在魏王两人不知道这个后世的典故。 感情你俩搁着说了半天,内帑里的钱都是被朕死去的便宜老爹和便宜哥哥霍霍光了,自己就活该没钱,反正谅你也不敢骂自己皇帝老爹和皇帝老哥不是。 怒归怒,可是面对既成事实,郭可阳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气死也变不出钱来。看着面前不停磕头求饶求息怒的魏王二人,郭可阳此时真想说出一句,“那便借你二位人头和家产一用,可否?” 但是好在郭可阳只是愤怒还没有发疯。自己上午刚做皇帝,下午要是就敢对这两位威风了整个天启朝的内廷大珰如此说话,估摸着晚上就会在饭食里不知不觉吃进去不干净的东西,而悄然离世了。 “二位快快起来吧,朕不是怪罪你俩。只是朕刚刚接触国事,没想到局面竟如此窘迫。朕方才有些急火攻心,一时失态了。” 郭可阳一想到自己还惹不起两人,赶紧上前将魏忠贤、王体乾搀扶起来。 握着魏忠贤枯老的双手,装作动情的对魏忠贤道:“魏爱卿熟悉政事,为先帝分忧甚多,朕以后还要仰仗爱卿多多帮朕渡过难关,爱卿可不要与朕生分了。” 魏忠贤装作感动得说道:“皇爷折煞老奴了。为皇爷分忧是奴婢的本分,奴婢又岂敢推辞。” 二人离去后,郭可阳颓然的坐在殿中发呆,为自己接手的烂摊子丧气。可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少顷调整了下情绪便对王承恩说道:“去召内阁诸位先生和户部尚书过来。” 不多久内阁学士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和户部尚书郭允厚来到文华殿。众人行礼后,郭可阳命内侍赐座。 “诸位先生上午刚刚参加过登基大典,着实辛苦。朕下午便召诸位前来议事,非是朕不体恤臣工,而是有些事情不弄清楚朕心中不安啊。”郭可阳对几个老头子说道。 “陛下勤于国事是天下万民的福气,臣等何敢言辛苦二字。”黄立极带头表示道。 “朕想知道现在朝廷有多少亏空,且还有哪些地方亟待开支?”郭可阳望着户部尚书郭允厚问道。 “回陛下,当下朝廷亏空多以未发九边军饷为主,已达一百三十万余两。”郭允厚躬身答道。 好嘛,这一下子就把朕的内承运库给清空了。如果不是提前打听过自己这个前世的本家一贯官声极好,做地方官的时候就以勤政爱民、不畏强暴着称。郭可阳都要怀疑面前这个长相忠厚的老帅哥是不是提前打听过自己内库里存银数目了。 “另外,先帝的陵寝急需建造,此一项开支多少还需要商议。不过恐怕要陛下发一部分内帑以应急了。” 嗯,明知道朝廷里没钱,你们这些文臣也不会主动承担苛待先帝的恶名。看来给天启的陵寝简配降费,还要自己来说。不过我可不是那个一点担当都没有,还死要面子的朱由检,郭可阳心道,恶名就恶名,人死如吹灯,死都死了还在乎什么恶名,我可没那么多心理负担。 “还有就是其他各处,如除边军外的各省驻军军饷,在京官员、吏员俸禄,京中各工坊的月银、月粮等,已累计拖欠达二百一十万两。”郭允厚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沉,他自己比谁都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烂摊子。 这才是个重磅炸弹!如果刚才郭允厚所说拖欠边军的一百三十万军饷还能想办法腾挪一下的话,那这笔二百一十万两的拖欠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这哪里是让我做皇帝,简直就是坐在一个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山口上! “朕已清查过内帑了。实不瞒各位先生,内承运库甚为空虚,单靠内帑根本不足以弥补亏空。郭先生给朕交个底,户部能拿多少银子出来?” “回陛下,户部太仓现有存银五十三万两。然而为应急之用,臣最多能支取三十万两为陛下所用,其他如太仆寺、工部、光禄寺等或亦能支取部分存银,但臣估计,各衙门合力支取八十万两已是极限。”郭允厚有些叹息的说道。 这位郭尚书自天启六年官至户部尚书以来,每次筹措朝廷开支都让他焦头烂额。现在想到那空虚的太仓,心中不由得泛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偌大的国家不仅府库空空,居然还有多处亏空,说出去不知道别人怎样评价他这个户部尚书。自家事自家知,郭允厚清楚自己就是个大明朝廷的账房而已,天下的钱其实多得很,但都不是自己能够做主收的。 郭可阳沉思了一下说道:“那便依郭先生所言,让各衙门筹措八十万两给户部,此事内阁从中协调并发旨意。内阁各位先生可有异议?” 内阁四人相互对视了一下齐声回道:“臣等没有异议。” “好,朕稍后便下令内承运库再支取八十万两给户部,这样郭先生手里便有了一百六十万两。郭先生先用此一百六十万两填掉朝廷的亏空。记住要优先将银子起运给九边士卒发饷,多出来的三十万两也做为恩赏赏给士卒。” “还有户部起运时,必须知会锦衣卫和都察院,朕要从这两个衙门派人随行。朕不是不信先生,而是下面多有些做事手脚不干净的,朕要锦衣卫和御史亲眼看着银子发到士卒手中。” 还是先解决边军的军饷要紧啊! “另外,先帝陵寝建造费用之事,嗯,待帝陵位置确定之后再说吧。” “至于那二百一十万两的拖欠,从长计议吧!”郭可阳仰天长叹道。 从文华殿出来后,郭允厚对几人赞叹道:“陛下虽然年少,才刚接触政务,但是心计深厚令人叹服啊。仅方才殿中所说派锦衣卫和御史监督发饷一事,令老夫觉得陛下犹如执政多年一般老辣。” “是啊,我大明中兴有望了。”黄立极等人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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