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公交车有一点不好,那就是特别挤,早上还好,晚上五点放学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所以每次坐公交车基本都是“挤公交”,好在王艾年龄小,找个角落一站,李林在外边一挡抗住人群压力,所以王艾还挺好。 这年头的公交车上还没有后期的变态『露』出狂,但也有一个顽疾,那就是小偷。在一高中门口到公安局小区这条南环路线上,常年盘踞着一个盗窃团伙,叫黑飞。领头人叫贺飞,长得黑所以诨号叫黑飞。 这天是十一月中旬,王艾抱着球上了公交车,发现有一个单座,就坐了下来。李林照例在旁边站着,用身子护着。上高中可不比以往,王艾这相当于两年高三复课,按照实际水平来说,梦里头自己常年做文字工作,语文比高考那会还强了,历史、政治也都实际上更强了。但数理化、英语毫无疑问是退步了。王艾要走文科线,所以物理化学不考虑了,但是数学和英语,都必须下大力气。尽管有着成年人的坚韧和对知识的更立体高端看法,但扎扎实实的功夫是不能少的。所以王艾高中半学期下来,也感觉时间紧张,精神疲惫。 路过二零一医院的时候,前面座位换人,换成了一个头发灰白,扎成小揪的五十来岁的大娘,提着一个小花布包,一脸疲惫。一瞅就是农村还是挺远道来的,弄不好是山沟里的,应该是看望二零一医院的住院病人。二零一医院门口也有王艾家的鲜花店,这是一家军医院,技术好而且收费不高。 王艾瞅了一眼就没多看,继续闭目养神。 忽忽悠悠大概十分钟?突然耳边有人说话:“我钱包呢?哪位同志看见我钱包了?一个灰『色』花布的小包?谁看见了?哪位看见了?” 王艾一睁眼,见前边的大娘正侧着身子,哀求的望着周围的人。那个花布包已经翻烂了,里边除了点破衣服还有一个搪瓷缸子。 周围人有热心的就问这个老大娘。 这老大娘是下八会的,离城里三十多里路,全家给小孙子攒学费上山采榛子,老头摔断了腿,老太太就天天挎着包来城里卖榛子,一天十块八块的一边给孙子继续攒学费,一边给老头子送医『药』费。今天正好交住院费的时候,所以带来了五百多块,结果医院就收了二百,其他的人家今天不收。连日劳累上车后就有点困,不料想猛然觉得怀里的包一松,再睁开眼,就感觉到包里的钱包没了。 王艾很清楚的知道,下八会是辽阳最穷的东部山区的一个山村,交通十分不便,即便是新世纪十年后,还有一些人家穿不上衣服,住的茅草土坯房呢。在九十年代,就得赶上秋天冒险去打点榛子、松子这些山货才能见到点钱,风险大不说,总共最多也就能见到二三百块钱,这五百块不仅是全家的积蓄,估计还有不少借款。这一丢,全家不仅是回到解放前,而是直接回到清末了! 王艾清了清嗓子道:“谁拿的钱,麻烦你偷『摸』儿扔地上,咱们也不追究你是谁。老大娘一家都不容易,这点钱对你来说就是吃点喝点抽点就没了,对人家是救命钱。谁拿的?赶紧的!” 周围人默然无声。 王艾抱着球站起来,扫视着周围人等。突然发现一个金边眼镜很斯文的人正在偷偷往后车门挤,瞅着穿衣打扮像是『政府』工作人员,但那双眼睛滴溜溜『乱』转。 王艾突然指着这个方向:“你!别动,把钱包拿出来!” 王艾就是一吓唬,他不确定是不是这个金边眼镜,连小偷是否还在车上都不确定。但这年头小偷往往比较嚣张,偷完了一个也不会下车,所以王艾就一诈。 金边眼镜猛回头,没吭声,但眼里的凶光已经流『露』出来。王艾这会也没怕,直接指着金边眼镜:“你,把钱拿出来,别让我报警抓你!我记住你的样子了!” 金边眼镜猛然冲过来:“崽子,敢管闲事!” 李林一声没吭,身子一横拦在两人中间,车上人多挥拳不易,所以李林扬起右臂,胳膊肘从下至上撩到金边眼镜的下巴上,打的金边眼镜一仰头往后就倒,手里的公文包都掉了。 可不料想,金边眼镜只是小偷们中的一个,在前车厢还埋伏一个,趁着李林挡住金边眼镜,也冲了过来,一巴掌扇在正看着金边眼镜的王艾的后脑勺上。 王艾的脸啪的一下就撞向公交车窗玻璃,窗玻璃中间有一条钢棍的扶手,王艾的脸结结实实的撞上了。 这时候,王艾的脑子都是懵的,刚才热血上头忘了这一茬,这年头的公交车小偷都是成群结队的,有人负责偷,有人负责拦,有人专门当打手的,碰到被偷的,都是用暴力让你闭嘴,敢张扬一顿揍,反抗激烈的,刀子就掏出来了,因此受伤的可不在少数。 等王艾稍微清醒点的时候,借公交车玻璃看到自己鼻子哗哗淌血。回头的时候,见李林已经和金边眼镜以及第二个小偷打起来了。 李林都要疯了!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还拿人家的,人家别的没求,就让你陪着上下学,就给一个月八百!现在可好,小天才的脑袋撞上铁杠子了,这可是天才的脑子!所以李林就玩了命儿了。胳膊肘、膝盖,什么狠用什么。这招数在部队都是禁招,一不小心就能打死人的。可现在李林还管那个?再说,对面又出来两个,一个打四个,不玩命也不行了。 王艾把球放到老大娘怀里,右手『摸』书包,蹲下身,手指一按,啪啪作响,蓝光直冒,胳膊一伸,手里跟刮胡刀差不多大小的玩意就碰到一个小偷的腿。这家伙浑身就是一振,王艾怕不管用,又捅了三下,这家伙一声没吭直接软在地上抽搐。王艾快速的对另外三个又开始捅,捅上一个倒下一个。最后一个没等王艾捅,叫李林双手抓着肩膀,一膝盖顶到胸口,吭哧一声就躺下了。 李林、王艾打量四周,见没有其他小偷了,王艾问:“怎么样,李林哥,受伤没?” 李林摇摇头:“没事儿!” 王艾瞅见李林脸上青了好几块,手背全是血,估计都是皮外伤也没多问。 “这个给你,你把他们都捆起来,再电几下,防止装死。”王艾把手里的二十万伏电压的微型电棍递给李林。转身对着窗户玻璃看自己的脸和鼻子。 鼻血还在流,不过不怎么旺了,王艾从书包里『摸』出卫生纸,卷成卷塞进去,又仰着头到公交车司机那,瓮声瓮气的道:“司机师傅,麻烦你开到最近的派出所。” 司机有些为难,这个年代的司机都是公交公司的普通员工,收入微薄,轻易不敢和这些暴力盗窃团伙对抗,很多时候他们对谁是小偷都一清二楚。直到新世纪后随着承包车出现,司机也开始有钱有势了,才敢于在公交车上见到小偷上来就主动提醒乘客注意失窃。现在还不敢。 “司机师傅,别怕!我跟你保证,万事有我担着,这帮家伙没有十年八年这回肯定出不来。”见司机还有点犹豫,索『性』掏出学生证:“我是一高中的学生,我都不怕,你怕啥?” 司机叫王艾这个小不点的孩子这一激,点点头,猛打方向盘,直奔青年街派出所而去。 王艾回头,见四个家伙趴在地上,被捆着双手,李林不解气,拿电棍一个劲捅。上去拍了拍李林,吩咐道:“搜身”。 李林开始把金边眼镜的公文包,另外三个的身上都『摸』了一遍,这一瞅:嚯!三十来个钱包,其中就包括一个破旧的灰『色』花布包,就在金边眼镜的公文包里。感情这家伙打扮的人五人六的,专门负责接收赃物,怪不得他刚才急着下车呢。 青年街派出所里,王艾坐在户籍室,仰着头控鼻血。一个三十来岁的值班女警察在一边陪着,帮着换纸什么的。户籍室外纷纷扰扰,一车的乘客没留下几个当证人,公交司机也跑了,就留下那个老大娘在,没办法钱包还在派出所当证物呢。再说,老太太也豁出去了,今天这钱要是找不回来,自己就上吊一条路可走,人家俩小伙子无亲无故的帮自己,自己还能怂了?山里人即便是个老太太,骨头也是硬邦邦的。 青年街派出所的值班副所长既认识王艾,也认识这帮小偷。认识王艾是因为都住一个小区,都知道这个小不点是去年中考状元,厉害的很。而这帮小偷呢,是惯犯!这会儿正安排民警预审呢。 不大会,门外出租车的刹车声响起,王斌、艾小青两口子以及三个保卫冲进来,着急忙慌的问王艾:“怎么样了?怎么回事儿?” 这会王艾不仅鼻子出血,连脸都肿了,想笑一下牵动伤口,疼的脸就一歪歪:“我见义勇为来着,几个小偷偷了一个山里大娘的救命钱。” 艾小青看儿子这个样子,眼泪一下就滚出来了。 进来的三个保卫这会儿正小声的责备李林,被王艾发现拦了下来:“虽然保护我是第一任务,但是见义勇为也是一条好汉该做的事儿,何况今天的事儿是我惹出来的,不怪李林哥。” 王斌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出门去找副所长打听情况。副所长一咧嘴:“今天的事儿还真危险,王厂长你来看看。”说着,进处置室拿出一个塑料袋,里边大匕首两把,小攮子四把,都是飞快飞快的。王斌吓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玩意要是掏出来,非死即伤,这是农村杀猪的家伙事儿,杀人放血跟玩一样。 “以您看,这几个会怎么处理?” “从我的权限来看,这事儿属于盗窃和寻衅滋事,就是劳教半年。” 王斌点点头:“我能不能借您的电话用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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