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何往后靠了靠，做了个倾听的姿势。 付青云再开口，更多了几分认真。 “下官当年刚到任就立志做出一番成就。只可惜，当初年纪尚轻，空有壮志，实际于县务上一窍不通。 那时候幸得贺县丞扶助。 贺县丞在南平县任上已多年，不止精于县务，也有许多抱负，只可惜之前的知县并没给他施展的机会。 正好，我有壮志，贺兄有抱负，我们一拍即合，这才有了南平的样子。” 秦云何听完，道：“付知县在任几年了？” “下官在南平县任上已有五年。” 那就是将满两任了。 秦云何抬手揉揉额头，道：“我看付知县很是推崇贺县丞，应该不会抢贺县丞的功劳吧？这几年从没试着替贺县丞表功，或者推举一二？” “我自然是推举过的……” “那为什么贺县丞仍然蹉跎在县丞任上？” 付青云跟贺旭对视一眼，踌躇良久才苦笑一声。 “巡按大人英明……” “我确实曾推举，只是……可能因为贺兄情况比较特殊，再一个我也位卑言轻。” 秦云何一想也是。 如果付青云所言属实，那以贺县丞之能，怎么也不至于仍然一直蹉跎在县丞任上。 就算之前的知县不给他施展的机会，可付青云显然是非常倚重他，给了他很大的施展空间。 那就只可能是有什么隐情了。 付青云看也瞒不过巡按，于是开始说起贺县丞的情况。 “贺兄当年也算才华横溢，本是朝考授了庶吉士的，就是他的兄长在朝也是颇有些建树。奈何后来他的兄长在朝与人政见相左，又被人陷害遭到贬谪。 贺兄收到牵连，也被贬到宣镇做了个小小巡检。” 宣镇地处边关，仅仅因为受兄长牵连就将一个才华横溢的庶吉士贬至边关做巡检？ 一般政敌能有这么大能量吗？ 庶吉士在陛下那儿想必也是挂过名的，陛下若不同意，能给他贬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吗？ 付青云也不知道秦云何在想什么，只是继续道：“贺兄在边关熬了好几年，后来因为有功才被调离宣镇，后来慢慢才做到了南平县的县丞。 可惜在县丞任上，他纵有报复却也不得施展。 直到下官到任，才知道贺兄竟然有如此才华不得施展。我见巡按大人考察极为用心，对南平县务也还算满意，就想着看能否借巡按大人之口保举贺兄，也不至于让他壮志蹉跎。” 秦云何心里轻叹一口气。 “贺县丞，你怎么想的？” 贺旭苦笑一声，道：“大人不用为难。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巡按到过南平，甚至也有当年的同年。然而下官依然蹉跎在此，显然是朝廷依然不愿给我机会。” 他恐怕也知道，哪是朝廷不愿给机会啊…… “我本也劝了知县大人，不要提我，奈何知县大人不肯看我抱负虚掷。 其实知县大人能给我机会施展报复，于我已经是大恩。 付大人虽一直推说是我的功劳，我的主意，实际上这些举措若非知县大人怎么可能实行？更不可能达到效果。 我也只不过是提出一个想法，实际推行都有赖知县大人。” 这么多年，想必他也早就想开了，倒是付青云不肯放弃。 贺旭继续道：“若真说南平县政令还能入得了巡按大人的眼，那还请大人替付知县请功。” 这些话付青云早听过不知多少遍，见他又说，很是无奈。 “贺兄，你何必呢？这回巡按大人兴许就能保举成了……” 秦云何可不认为他保举就能有什么不一样。 这事儿他还得想想，于是转了话题。 “如今县中社学情况如何？” 巡按将话题揭了过去，付青云自然也不能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因下官要求县中八到十五岁的孩子必须至少入社学学习两年，如今社学倒也算慢慢办起来了。 只不过穷苦人家指望孩子早些学徒或下田干活，一旦入了社学，就不能去干活了。县中百姓心中可能还是有些不满。 下官虽然也出了一些鼓励措施，然而因为权限所至，能给的鼓励措施也有限，并不能全力推行。” 秦云何也早就想到了，于是问道：“若你有更大权限，你觉着怎么做能更好的推行社学？” 付青云显然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秦云何一问他很快就道：“若是可以的话，我觉着还是要加大优免力度。 比如社学有所成者经选拔可入社学为夫子，成绩优异者可免试补为秀才。或者贱民于社学学习后可入案房为书吏，或者优免几年徭役。” 秦云何点点头，这些鼓励举措的话，应该对百姓更有诱惑力。 “再一个，就是对社学的夫子。如今县中虽然用丰厚的酬礼请来了不少秀才做夫子，但是我觉着还是不够。最好是能给在社学做夫子的秀才更多礼待，让县中士子以在社学做夫子为荣，才是更长久之计。” 付青云考虑的确实很全面，秦云何又问了许多社学相关举措以及如今社学推广的阻碍。 之后几个人又聊了聊县中各项举措的效果、利弊等等。 几人一直聊到傍晚，秦云何才送付青云和贺旭离开。 等他们离开，秦云何又不禁感叹。 一个是感叹难得有这么一对知县跟县丞关系如此和谐、默契，又都有治县的抱负。实在是南平县百姓之福。 再一个是感叹，可惜了贺旭。付青云说的简单，以贺旭之能，十几年不得重用，事情真相恐怕没那么简单…… 沉思良久，秦云何拿出了一个密折。 经过这一番详谈，秦云何确定，付青云虽然极力推说都是贺旭之能，实际上，他本人也是个有本事的。 尤其又跟贺旭共事多年，受其影响，见解、眼界、能力都不容小觑。 贺旭，秦云何自认自己也无能改变什么，但是付青云却是实实在在值得保举一下。 秦云何将南平县各项举措，付青云之能一一写到密折上。 估计吕庆吕知县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吧。 有的人学都学不会，有的人却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人与人的差别……真是大。 沉思半晌，秦云何还是提了一下南平县中县丞与知县相辅而行，实为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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