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圆圆的，挂在星空之上，皎洁的月光像水银一样，洒向已经沉睡的乡村，也洒在四爷的家门口。 四爷走出院子，看到门口停了一辆出租车。 银白色的月光中，出租车的后门打开，一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倩影从车上飘下来。 四爷连忙走到出租车旁，一股香水和酒精的混合味道飘来。 看着小翠满身酒气，四爷有些心疼，低低说道：“你不喝酒的，下次别喝了。” “四爷，你不懂，这酒我不能不喝。”小翠淡淡的说道，“扶我回家。” 看着小翠站立不稳的样子，四爷连忙扶住她，两个人影紧紧依偎着走进院子，走进屋里。 “这么多年了，屋里一点没变化。” 小翠挎着四爷脖子，踉踉跄跄走到床边。 四爷刚松手，小翠就趴在床上，嘴里干呕了几声。 四爷连忙给小翠捶背，小翠摆摆手，斜躺了下来。 “四爷，这么多年，床上没躺过别的女人吧？” “没有。”四爷说着，拿着热水烫过的毛巾给小翠擦脸。 再看小翠，已经进入了梦乡。 四爷把小翠鞋子脱掉，抱她上床躺好，然后静静地坐在床边。 看着小翠甜甜入睡的样子，四爷仿佛又回到从前，不由得轻轻躺下来，抱住小翠往里挪了挪。 “不要闹，老李，人家困了。”小翠轻轻嘟囔着，身体翻过来，一只手搭在四爷的脖子上。 四爷微微一怔，把小翠的手拿开，坐在床头。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四爷脸上，隐约的，四爷脸上流下了泪水。 小翠，已经不是从前的小翠了！ 以前，小翠是清纯的，爱穿一身小花袄。 现在，满身酒精和香水的混合味道，衣服，也是修身职业装。 而且，小翠还是副县长了。 月亮西移，月光照向别处，四爷的脸藏在黑暗中。 小翠翻了个身，一只手搭到四爷腿上。 四爷把她的手拿开，放在身边的床上。 小翠睁开眼睛，适应了黑暗，看见四爷坐在床头，连忙坐起来。 “睡吧，四爷。”小翠轻轻拉着四爷的胳膊，身子往四爷身边挪了挪。 “老李是谁？”黑暗中，四爷蹦出了几个字。 小翠坐直身体，把头趴在膝盖上，半天没言语。 “你怎么当上县长的，是那个老李提拔的吧？”四爷再次冷冷问道。 小翠抬起头：“四爷，我这次来，家都没回，先到你这儿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明天就要走了，到隔壁的林县就职，是真正的县长。” “咱这个县，我只是挂名，过度的。” “这些年，我一直忘不了你。” “我走后，估计就不常来了。” “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能接受我。” “我只想告诉你，这些年，我很难！” 小翠抬起头，望向窗外。 “在北京那些年，我什么都干过，饭店、旅社、宾馆、保洁，混了整整一年，只是解决了温饱问题。” “可是，我的视野开阔了，我不能容忍自己一事无成回到老家。” “我渴望走出一条崭新的路，我奋斗过，努力过，却一直在原地打转，没有任何起色。” “有一天，我在宾馆当服务员。宾馆里边开会，我给领导倒茶水。” “走到一个姓李的市长时，不小心把水洒在桌子上。” “李市长看着我笑了笑，没说什么，会后领班批评了我，拉着我去给领导认错。” “当时李市长正在练习书法，见我和领班进来，笑着说没事，下次小心点就行了。” “领班连忙说，小刘，你看李市长多大度，以后可得注意点。哟，李市长，你的字写的真漂亮！” “谈不上好，我只是爱好而已，比起书法家差远了。李市长嘴里谦虚着，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 “这是颜体，李市长临摹的惟妙惟肖，和原作一模一样。我低头看了看，也连忙恭维起来。” “李市长抬起头，有点惊讶地看了看我，想不到宾馆的服务员还懂书法，难得啊！” “我说，以前我在家的时候也练过，可是我写的很不好。” “来，试下，李市长来了兴趣，把毛笔递给我。” “哪敢哪敢，我往后退了两步，突然间，我想，这不是一个接近领导的最好机会吗？” “在李市长鼓励的眼神中，我壮着胆走到桌子前，拿起毛笔写了一个\"福\"字。” “啪啪啪，李市长给我鼓起掌来，写的不错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小翠，市长夸奖了，我就会写这一个福字。” “咱中国人讲究福运，今天你来到我的办公室，给我带来福气，感谢啊！” “小翠，还不赶快向市长学习，领班笑着退出了屋子。” “你会写材料不会啊？小刘，我身边还缺一个写材料的秘书，你能不能胜任啊？” “会一点，就怕写不好。我壮着胆，低声说。” “其实我哪会写啊，我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那行，明天我让办公室人找你，你先学习一下。” “好吧，谢谢李市长。我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的给市长倒了杯水，然后转身退出了屋子。” “就这样，我认识了李市长，也进入了李市长的办公室。” “我刻苦学习了一段时间，掌握了基本的公文写作。” “李市长对我很满意，一次有个饭局，拉我去陪客。” “那天，有人不断给李市长倒酒，我看他酒量不大，就大胆上前，替他挡了几杯。” “回去的路上，李市长明显喝多了，躺在我的身上。” “我让司机把车开到宾馆，扶着李市长进了房间……” “四爷，别埋怨我，我真的不想过以前的生活了。” 小翠说着，上身笔直，背对着四爷，半坐在床上。 “就这样，李市长先帮我办个职工的身份，然后换个县转正，成了正式人员。” “年前，李市长安排我到咱这个县，挂了个副县长的职务，是个虚职，就是过度的，平时我也不经常来。” “明天，我就要到林县就职了，是实职县长。” “昨晚喝酒，就是同事们庆祝我升迁的。” “四爷，我知道我变了。” “接触李市长，我是主动的，我只是想利用他改变人生，其实，我的内心全是你。” “有一次在办公室，我无意间看见党校函授班有你的名字，就想去找你。” “但我怕李市长知道了，影响我实职县长的转正，没敢来。” “我托党校老高助你顺利毕业，以后也好有个前途。” “四爷，你在学校的时候，比我聪明多了，人才又好，以后，你就也进政界吧，我会帮助你，咱俩共同成长，好不好？” 小翠转过身，月光洒在脸上，看着小翠期望的神情，四爷低声说：“我不想在政界混，你走吧，找你的老李去吧。” 小翠低下头，双肩不由的抖动起来。 “四爷，我知道就会这样的。” “背地指我脊梁骨的人多了，可我不想这个人是你。” “四爷，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是真的想混好了，再去见你。” “这个李市长，我也就是利用他一下。” “明天，我的县长实职批下来，我就会和他分手，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现在我有点钱，咱俩到北京找个医院调理一下，我们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我想和你成家，像以前一样，好吗？” 小翠抬起头，大眼睛看着四爷，泪眼汪汪。 “你走吧，再找一个李省长什么的，继续你的前途，我，配不上你。” 四爷转过头，看向窗外。 “天快亮了，你走吧，别人看见不好，别影响你的前途。” 听到四爷无情的话语，小翠黯然神伤。 “四爷，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我一个女子，能有什么办法呢？” “既然你不原谅我，四爷，我走了。” 小翠穿上鞋，从床上跳下来。 “这里，是咱俩同床共枕的地方。” “这里，是咱俩一起吃过饭的桌子。” “这里，是我给你做饭的厨房。” “这里，是你晚上抱着我看月光的窗户。” “这里，是我第一次进你家坐的凳子。” …… “什么都没变。” “只有我变了。” “我已经不属于这个家，不属于这个，留着我无数美好回忆的家了。” “我走了，四爷，保重。” 小翠抬起头，看着渐渐亮起来的熟悉的房间，猛然发现墙上挂着一件小花袄。 小翠把花袄取下来，拿在手中。 “四爷，这是第一次见你时，我穿的小花袄。” “听说你要来我家，我挑了几次才挑出来的，它一直是我最喜欢的衣服。” 看着小翠慢慢穿上小花袄，系好扣子，暗淡的光线中，曾经的小翠又浮现在四爷眼前。 小翠轻轻往下拽了拽衣角，扭过头：“四爷，我漂亮吗？” 小翠满面笑容，却又两眼泪花。 四爷跳下床，抱住了小翠：“对不起，小翠，是我无能，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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