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石头没有了平日在村里的趾高气扬,没有了台上讲话的牛皮哄哄,在秦桦面前,哈着腰,把一张老肉皮堆成山谷河川,对着秦桦挤出不多的笑容。秦桦感觉到自己父亲秦疙瘩,多少次也是这样的笑脸看着张石头。当父亲的似乎都一样,为了自己的儿女出息,甘愿受辱。秦桦心碎了:“这块石头为了女儿也是拼了老命了,一般人拉不下脸面来求自己的敌人,他自己心里有底数,不万不得已,谁肯低三下四求对手,那可是比当众打脸还羞煞先人。” 秦桦对张石头说:“叔,这事儿不好办,我表哥恐怕办不成。” “你表哥可是副市长哩,办这点事儿还不容易。” 张石头没有明白秦桦的意思。“叔,不是他办不成,是他不能办这事儿。现在上面抓得紧,老虎苍蝇一起打。我表哥可是大官,因为你这点事而犯了错误,被当成老虎打了,那可不值得。” “那你看看,偷偷和他说一下,能不能他不出面,让别人替他帮个忙牵个线,到时候我给他多送些花生玉米芋头。对了,恁帮你妹子的忙,也不亏待你,等你结婚成家的时候,我给你封个大红包,一万块钱。行不?” 一说一万块钱的红包,秦桦心里咯噔一下。现在她对一万块这个数字最敏感,一听到这个数字就心里发冷,以为别人知道她和张四狗的事儿,有意在讥讽她。如今张石头说出来,她心里更不爽,认定是张石头嘲笑她。她转脸要走,张石头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突然想到张四狗的事儿,为了那一万块钱,秦家受尽了侮辱,至今没有到手。可是话一出口,也就没法收回来。他只好赶紧岔开话题,把这事儿绕过去,希望秦桦没有在意。 秦桦听清了,心里也在意了,可是她很聪明,觉得现在就是怼张石头有几句,也没啥意义。对他最好的羞辱就是帮他办成这件事儿,让他回家替自己宣传,让全村人都知道秦桦了不起。爹娘在村里就可以扬眉吐气,高人一等,就是张石头也得供着,不敢小觑秦家。今天这事儿,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张石头糊弄走,他待的时间越长,说的话越多,带来的尴尬就越多。 “石头叔,这事儿我知道了,我一定帮金玲妹妹,上个好大学。明天,我就去找我表哥,让他想办法。”秦桦这么说,就是想让张石头早点走,张石头以为秦桦答应了,也就准备回家去等消息。两人出门走的时候,李素梅带着单进民来了。 张石头听说眼前这一男一女是秦桦的领导,感觉机会来了。他说:“单总,我一看你就是领导,以后肯定会当大领导。” 单进民没有明白对方想干啥:“为啥?” 张石头说:“你这人有佛像,是享福的命。而且有官运,是个当官的材料,今后前途不可估量。”单进民第一次有人这么夸他心里就很高兴。拉住张石头的手说:“张支书你很有水平,很有眼光,有时间我请你喝一杯,我这里有好酒。” 张石头忙说:“现在我得回去了,秋收农活忙,离不开人手。我们这个秦桦姑娘,可是我们村,我们大队最优秀的姑娘,知道老少,办事儿有谱,希望单总多多栽培。” 单进民面前没少说秦桦的好话,单进民露出一嘴白牙,给张石头捧了个臭脚,几个人都很高兴。单进民和李素梅送到电梯门口,就告别回去了,秦桦要把张石头送到大门口。 就在一楼大厅,秦桦遇到了陈局长。这次陈局长又带了一位更年轻的姑娘,看样子大学刚毕业,上班入职不久。 陈局长前面登记,那姑娘还在宾馆前停车场站着。秦桦有点不好意思,想躲过陈局长。不料,今天陈局的心情格外兴奋,主动和秦桦打招呼。“小陈,你这是来客人了?” 秦桦这个时候就不能不说话了。“陈局,这是我们村的支书,专门代表支部来慰问我的。”而后对张石头办事介绍,半是炫耀:“石头叔,这是陈局,他是来开会的。” 陈局上前和张石头握手寒暄:“你好,张支书。” “你好,陈局长。”张石头今天是来求人办事儿,而且是为自己的亲闺女。他心里有事儿,就想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多和局长聊几句。 “陈局长,这么年轻。你这局长的职务比我们县委书记还要大吧。” 陈局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县委书记是正处,我是正局,高两级。” 张石头握住陈局长的手恭维道:“正局级,明年再升一级不就是正部级,就是中央的首长哩。那你管不管招生办?” 张石头看似几句粗笨的话语,每一句都说到陈局的心里,他是满心欢喜。 对张石头说:“张支书,我在建筑局,不管招生办。不过,和市教委那帮领导都熟,有事儿您说话。”秦桦这个时候不能不说话,再不说,人家就把话说透了,没她啥事儿了。 秦桦急忙对陈局说:“陈局,张支书的女儿今年参加高考,分数不是很理想,想上个三本,看恁能不能帮个忙?” 陈局道:“我和教委的王主任熟,回去给你打听一下消息。对了,秦桦妹妹在这里干得不错,你们村干部要照顾一下人家父母。” 张石头一听急忙应诺:“放心,家里我一定照顾好。” 秦桦一出手,就让秦家沟响了一声爆雷。那个陈局给教委王主任打个电话,王主任批个条子,张金玲几天后接到服装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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