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七年·九月十七日,大漠·北狄王庭。 天清气朗,晴光正好。 草原上的寒露被晒得蒸发,露出干枯颓黄的草坪,由近及远看着光溜溜的,一望无际。 北狄王宫土夯宫墙之内,到处是压抑紧张的气息,北狄宫人将腰弯得低低的,头埋得深深的,步履匆匆地从宫道上穿梭。 这日,北狄的大王子苏尔·巴鲁特与三王子苏尔·巴纳苏召集了一批忠实部下,一同聚在其宫殿之中密谋。 一群人围坐在火盆四周议事,大王子向三王子等人挥挥手,众人贴近。他压低声音开口,“我的探子回报,哈木率着残部将要回到王庭,届时我们必定遇到更大麻烦和阻碍,我们如此行事……” 三王子恭敬听他低语这个计划,蓦然眼睛眨了眨,话毕。他向大王子行了一个北狄礼,“好,一切都听大哥的。” 众人行礼异口同声道,“遵大王子之命!” 大王子摸了摸唇上的八字胡,笑看他说道,“此次成功与否,便依仗三弟和诸位鼎力相助了,彼时我成了大汗,汝等都是功臣,更大的草原,更多的牛羊,还有女人和奴隶,统统有赏!” 言罢他转头看向三王子,很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亲热。 后者一脸恭敬道谢,“小弟在此祝贺大哥马到功成!” 大王子满意地摸了摸胡子,又点点头,旋即抬头看了看其余人,众人眼神坚定,让他更是满意了。 咔哒,清脆声音在外面响起,大王子暗惊竟有人偷听,高声喝道,“何人在外?何人在外!” 一旁忠实的护卫闻声早已冲了出去,将那偷听之人抓住,一把拧断了脖子。 “如何?”大王子看着回来的人问道。 护卫将一具女人的尸体扔在地上,一时地上震动了一下,只听他嘴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四周都已查过,只她偷听。” 倏地大王子舒了口气,“这便好!这便好!” 而一旁的三王子端起案几上的羊奶喝了几口,对地上的尸体不为所动,旁人也是见怪不怪。 三王子放下碗,心里突感不适,拿起帕子便咳了两声,他缓缓起身告辞,“大哥,小弟身子有恙,便先回去了,大哥所吩咐之事,必定做到。” 大王子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蹙眉担忧道,“好,你身体不好,便回去吧。图颜你替我送三王子回去!”图颜便是刚刚的护卫。 “是,大王子。”转身他搀着三王子离开了。 三王子和图颜兜转回到他的宫殿中,“多谢图颜护卫相送,你回大哥那里吧。” 图颜行礼离开,三王子看着他背影消失才回屋子里。 当夜,二王子苏尔·巴彦殿中,一个黑衣人正与二王子密报。 “你说他要离间我与哈木将军?如何离间?”闻言,二王子满脸阴沉,语气冰冷,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蒙面人提醒道,“哈木将军有一美姬爱妾,深得他之所爱,大王子会从此处下手,具体如何,不曾细说!” “哼!巴鲁特也就这点能耐,你家主子呢?”二王子斜眼看向他说道。 “此计成与不成,主子他都会襄助二王子夺得汗位,只是他请求您不要忘记之前的约定。” 二王子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来,“自然。” 九月二十二日,二王子宫中突然得了一个新姬妾,日日沉醉于美色,连病重的北狄王也不去看望,甚至殿门也不曾出来。 九月二十五日,有北狄宫奴得见二王子新姬妾的样貌,皆言像极了哈木颜将军的美姬爱妾,一时流言四起。 九月二十八日,北狄王庭的消息有心地传进了哈木颜耳中,令他胸口上箭伤隐隐作痛,他十分恼火地抽打那报信之人。事后甩掉两万余步兵,带着近万骑兵快速北上。 此事也很快传到大王子耳中。 大王子对此甚为高兴,“哈哈哈,探子来报,哈木颜上当了,很快就能看见他们彼此相残了,三弟你这计谋真是不赖……” 三王子眸子闪了闪,毕恭毕敬弯下腰微笑启唇,“大哥谬赞了……” 翌日黄昏,紧赶慢赶之中,哈木颜终于回到了北狄王庭,他正要气势汹汹地找二王子巴彦算账,却在进城时收到了一封密信: 哈木将军敬启: 日前宫中流言皆为大王子之离间计,请将军明晰奸计,洞察余情。 此外将军之爱姬已被我藏于宫外纳哈叶帐中,甚为安全,还请将军勿虑。 将军可确认此事真伪,事后,还需将军依我计行事,我欲将计就计…… 苏尔·巴彦敬上。 哈木颜得信后马上到城外查验,他的爱妾果真在那处,不曾受到一丝伤害。 随即他按照二王子的计划行事:明里与二王子闹翻,决定投靠大王子,暗里将骑兵安置在城外,以待大军汇合,届时里应外合。 十月初二,哈木颜的中军和后军也终于回到了北狄王庭,北狄局势愈发紧张。 同日,北狄王寝宫中,华丽的殿中罗锦青纱,燃烧的沉木香袅袅上升,安静寂然的宫殿也变得十分可怖起来。 面容苍老的北狄王静静躺在雪貂绒毛的床上,双目紧闭,脸颊凹陷,嘴唇毫无血色,面色蜡黄,若非胸口上有着微微起伏,差点让人以为他死了。 许久,床上的人悠悠转醒,问了一个每日必问的问题,“王庭情况如何了?”声音暗哑,似乎费尽了力气说出来的。 近侍得了密信,胆战心惊地回答,“回大汗,大王子和三王子聚集了多个部落几万兵马在王庭之内,而二王子几千兵马以及哈木将军的三万余军队在城外两相对峙。” 闻言,北狄王怒气冲天,真是本王的好儿子,一个个的都恨不得本王去死是吗?这个位置真的那般重要? 越想越生气,便要撑着起床,却不慎跌下去,下一刻突然痉挛起来,吓得近侍连忙喊御医。 御医到来时,北狄王双目圆噔噔的,口吐白沫,身体已然僵直。 北狄王一死,王庭人心思散,二王子安插在宫中的线人消息递出。 而就近的大王子很快将宫中控制起来,欲召集众臣宣布自己继任汗位,却遭到二王子支持者的反对。 十月初七,宫外的二王子对外宣告大王子弑君,带着哈木颜的三万军队从城门处攻打,一时双方激烈交战,许久彼此亦不落下风。 “老三,你想要做什么?你要造反吗?” 大王子看着三王子带着一群人倒戈相向,步步紧逼,他惊恐地大叫,“原来你是老二的人,是你传了信息做了内应!”他恍然大悟。 “当然是我,我恨不得杀了你!你还记得爱雅吗?若非是你,她怎会被你掳掠进宫,又怎会屈辱死去!”三王子一下子拔高了声音,声音凄厉。 闻言大王子愤怒的双眼变得平静下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随后他又愤愤不平地辱骂三王子,“她不过一个女人而已,而我们是兄弟,是兄弟!你怎可背叛我!” 三王子没有再理会他的话,挥手下令,“让他闭嘴,将他胳膊卸了,严加看守,等候二王子发落。” 大王子被擒后,三王子迅速控制城内局势,迎接二王子继任汗位,自此北狄王庭的夺位之争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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