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中一片沉寂,众人苦思良久,仍无良策。 林烨轻叹一声:“这些日子我几乎将这些石屋翻遍了,始终未能找到出口。” “你就不能好好想想,是否曾听过或见过此阵破解之法吗?”柳繁奕问向宁茹,现今她是唯一的希望了。 宁茹瞪眼吼道:“父亲将阵法全部藏于秘室之中,根本不许我踏入秘室半步!我又如何能知晓!” 柳繁奕道:“你不是会偷听……”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玄青出言打断:“秘室在何处?” 宁茹疑惑地看着玄青,回答道:“自然在寒无涯呀!” 玄青继续追问:“寒无涯府邸位于澜冰堡正中,是吗?” 宁茹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没错!” 玄青沉思片刻,轻声道:“既知方位,我有一法或可一试,就看你是否信得过我们。” “我信你!”宁茹一双大眼望向玄青,没有丝毫迟疑。 玄青心中涌起一股感动,她冲宁茹微微一笑,继而面向众人说道:“这石城与澜冰堡一般大小,如果我们能在石城中心布下探灵阵,集合众人之力,将宁茹的仙灵送至寒无涯的密室,或许能找到破阵之法。” 柳繁奕皱起眉头,问向宁茹:“你当真愿意仙灵离体?” 宁茹眸色坚定:“留在此处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放手一搏。” 玄青目光转向柳繁生:“能否借你扣灵金丝一用?” 柳繁生听言,立即从袖中取出法器,递给玄青。 玄青接过扣灵金丝,捏在手中,转而对宁茹说道:“我会将这扣灵金丝一端系在你手腕上,另一端由我牵着。若你找到了破阵之法,便用力拉动金丝,我定会竭尽全力将你拉回肉身。” 宁茹看着那双满含诚挚的秀目,将头一点:“好!” 林烨这时开口对众人说道:“既已商定,那我们就在此稍作休整,待恢复灵力之后再开始布阵吧。” 众人闻言,纷纷席地而坐,凝神打坐。 宁茹牵着玄青来到那块被翻开的巨石前,挽起衣袖将石块上的泥土拂去:“我们坐在此处吧,地上太凉了。” 玄青点头,两人手牵手,轻盈地跃上巨石,而后盘腿坐下。 柳繁奕冷眼看向二人,见她们坐于巨石之上,轻声低语,脸上满是笑意,好似多年好友重逢一般,他心中不禁心生疑惑,嘴上便又开始嘲弄起来:“这女子间的情宜,可真是令人难以琢磨。这才相识几日,竟好的似亲姐妹般亲密。” “比不得你们男子间的兄弟情谊,令人难以琢磨,相见不是捅刀,便是挥拳,连悬崖都能往下推!”玄青被他讥嘲了一日,心中早已憋闷着一股怨气。见他又无故出言讥讽,立时反唇相讥,话语脱口而出,竟未过脑。她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下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柳繁生。却见他那剑眉微微耸起,俊朗的面容上似浮出伤意,一双星目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内神色似惊似诧。玄青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误伤了柳繁生,心中顿时懊悔不已,根本不敢再与他对视,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脸上现出愧疚之色。 而一旁的柳繁奕则是面色微沉,倏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眸中似有寒意:“你告诉她的?” 玄青急道:“不是!这些不过是我的揣测罢了!他前往灵峰山狩猎,那必然是与你一同前去的。自他在那里坠崖后,便再不愿回到林麓宗,想必是有什么人或事令他想要逃避。况且他也不肯说出坠崖的缘由,能让他死都要护住的人,除了你柳繁奕还能有谁!” “他并非有意如此……”柳繁生声色微沉,内心却并不坚定——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吗?心内痛意抑不住的弥漫开来。十二岁那年春季,父亲领着他们兄弟二人与林麓宗一众弟子前往灵峰山狩猎。父亲下令,若谁能猎得山中的金羽灵鸟,谁便是当日榜首。柳繁生无心争夺,他早已厌倦了父亲事事都要命他兄弟二人争夺一番的做派。父亲好似忘了他们兄弟二人是他的儿子,并非他的弟子,只是一味地以对待门徒的方式对待他们。凡事必要他们分个胜负,胜者极力夸赞,败者肆意辱骂。柳繁奕的恨意应是在那一次次当众责骂声中滋生出来吧。柳繁生实在不愿再见到弟弟那如寒冰般冷酷的眼神,于是一次又一次地让着他,不再全力与他争斗。他原以为只要自己受下所有的责骂,他们兄弟二人便能如往昔般亲密无间。他宁愿被骂、被责打、被当众羞辱,也不愿见到弟弟的双眼渐渐被仇恨与怨念填满。然而,他的谦让却好似更加激怒了弟弟,弟弟太了解他了,比这天下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他。他是否已倾尽全力,弟弟只需一眼便能知晓。 柳繁生在悬崖边的一棵大树上发现了一只金羽灵鸟,它那一身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芒。少年好奇的心性难以抑制,他不由自主地飞身跃上树梢,成功擒获了那只金灿灿的灵鸟,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羽毛,仔细端详起来。 \"你又赢了。\"柳繁奕那冰冷的声音突然从树下传来。 柳繁生轻盈地从树上跳下来,笑着将那只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灵鸟递到弟弟面前:“给你!” 柳繁奕紧盯着他手中的灵鸟,面容逐渐扭曲,眼中似有烈火燃烧:“我不要你让我!我不比你差!你为何总是如此!” 柳繁生向前迈了一步,试图解释:“我只是碰巧……” “住口!”柳繁奕猛地推开上前的哥哥,眼中的怒火愈发旺盛,仿佛要将眼前人吞噬殆尽。 柳繁生失去平衡,脚下一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身体疾速向下坠落。他竭力抬头向上望去,站在悬崖边的弟弟正俯瞰着自己,他已经无法看清弟弟的面容,唯有那双眼眸,似有烈火燃烧,刺目异常。他竟恨我至此了吗?柳繁生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玄青没有猜错,他之所以不愿回到林麓宗,的确是为了躲避柳繁奕。唯有如此,方能避免与他无休止的争斗。于太芜院斩妖除邪,亦是他一生所求。 “我就是故意的?如何?”柳繁奕面沉似水,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之意。 “柳繁奕,你为何定要如此?你明明极爱哥哥,为何要如此嘴硬?你若真想他死,为何此次定要随他来此以身犯险!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我看你别叫腹黑小人了,我送你一个雅号——‘毒舌郎君’ 如何?”玄青见柳繁生神伤,心内憋闷不已,只怪自己口不择言。 柳繁奕被玄青戳中心思,心有不甘,冷笑一声,讥讽道:“甚好!多谢嫂嫂赐号!从今往后,我便叫‘毒舌郎君’吧。” 玄青被他气的满脸通红,心中暗叹柳繁生这哥哥当真是不易! 柳繁生呵道:“柳繁奕!” 柳繁奕却挑了挑眉,目光转向哥哥,神色戏谑:“她拿着你的佩剑,戴着你的幻颜令,我唤她一声嫂嫂不是应该的吗?” 玄青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双眼圆睁,脸颊涨得通红,怒声道:“不离剑是我以妖灵与他换取的,幻颜令是他赠予我的生辰贺礼,待他明年生辰,我定会回赠同等贺礼。” 柳繁奕听后发出一声冷笑:“你可知道他的剑为何名为双生?” 玄青出言讥讽:“难道不是因为你这个好弟弟吗?” “自然不是,他的剑本是一对,一剑在他手中,另一把则赠予你了。这是何等意思,还需我明说吗?嫂嫂?我看你们二人,倒是比我这 ‘毒舌郎君’还要嘴硬。” 玄青闻此言语,心中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望向柳繁生,却见他正低头不语。 见柳繁奕如此咄咄逼人,林烨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恼怒之意:“柳二公子,我这妹妹从小就不喜欢占人丝毫便宜,你若这般说她,她是当真要生气的。她说是用妖灵换的,那必定是用妖灵换来的。” 柳繁奕双手抱于胸前,满脸不耐:“好了,真是烦人!我只是看不惯这二人,明明彼此有意,偏要在此嘴硬,难道有天雷会劈他们不成!” “够了!如今破阵要紧!”王安之突然高声呵斥道,“天雷” 二字令他心中陡然生起猛烈痛意。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各自怀揣心思,低头打坐凝神,石城内重归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林烨站起身来,向众人询问道:“诸位可都准备好了?” 闻此,众人纷纷起身,朝着十字路口走去。 柳繁生立于路口正中,手中双生犹如旋风般疾驰而出,猛地撞击到地面上,溅起无数金色的光点。飞速在巨石地面划出一个完美的正圆。 宁茹于圆心处盘腿而坐,指尖捻诀置于膝头。 柳家兄弟、林烨和王安之四人则各自选定一个方向,他们在各自的位置上布好阵符,而后盘坐其上。 玄青大步走向宁茹,她小心地将扣灵金丝系于宁茹手腕,眼中满是关切:“务必小心啊!” 宁茹握了握玄青的手,深吸一口气,而后闭上双目,静息凝神,仿若进入了一种忘我之境。 玄青的手紧紧捏住扣灵金丝,守护在宁茹身旁。她转头对其他四人轻声说道:“开始吧。” 四人闻声,纷纷闭目捻诀,口念咒语。霎时,整个石城内回荡起阵阵呢喃咒念之声,四道耀眼白光自四方疾速汇聚而来,精准无误地照射在宁茹的身躯之上。 宁茹的仙灵自她体内悠悠飘出,宛若金蝉脱壳。待最后一缕白光脱离躯体,便如离弦之箭般直冲头顶巨石而去,瞬间消失于碣石之中。只余一根细如发丝的金线,悬挂于天地之间,微微颤动着。 此刻,时间仿若停滞不前,石城中众人皆屏息静坐,仰头凝视着头顶巨石,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宁茹只觉自己周身无知无觉,身躯穿越坚硬的岩石,毫无阻碍地向着石室行进。在记忆的引导下,不多时,她便已身处寒无涯密室之中。她虽从未进入过这间密室,但在平日里与父亲以及兄长的交谈中,总是会听到一些关于这里的只言片语。于是,她开始在那一排水晶般透明的书架中寻找起来。“三净世”,宁茹凝视着这三个字,心中似有所感,应就是这本了。想到此,她立刻催动体内的灵力,翻开了书页。第一页的页眉处,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白雾崖”。没错!就是它!宁茹心中一阵欢喜,连忙翻开第二页。“暗石阵”!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迫不及待地阅读起下面那一行小字。面详细记载着设阵之法及破阵之法:四人各立于四方墙下,同时发力击打围墙三丈高处。十字路口正中,生门即开。若只…… 宁茹看到此处,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人声,密室的大门似乎正在被人推开。她心中大骇,若此时被人发现,自己必仙灵溃散而死。她不敢多想,连忙提手催动扣灵金丝。 地下的玄青,感知手中金丝催动,双目紧闭,手中捻诀。她竭尽全身灵力,牵动扣灵金丝疾速拉回宁茹仙灵。只见金丝瞬间直挺如一根硕长金针,迅疾飞向玄青手中。头顶的碣石之中,一道白光一闪而出,如闪电一般急速跌向宁茹身躯。 \"宁茹!你可还好?\" 宁茹只觉身体渐有凉意,脑中疲乏之感猛烈。她勉力缓缓睁开双目眼,恰与一双秀美眼眸相对。那双眸清澈黑亮,满是关切之情。这几日,她遭亲人背弃,又刚历惊险之事,心神难安。看着眼前这张真诚关切的面容,她心中顿觉安心温暖,伸手将玄青紧紧搂住。口中喃喃道:“方才吓死我了!” 玄青被她突然抱住,身体僵直,双手悬于半空,不知所措。 宁茹忽地松开玄青,一双漆黑大眼内盛满了失落,眼眶中凝聚的点点泪光,宛如晶莹剔透的珍珠,似落未落:“你很讨厌我吗?” 玄青急切地说道:“并非如此!从未有人如此抱过我,我只是不太习惯,并不是讨厌你!我很喜欢你!” 宁茹再次抱住玄青,一双大眼含满笑意:“这样吗?那我以后便要时常抱你!定要让你习惯!” 玄青被那温香软玉紧紧环抱,只觉内心温暖愉悦。她双手尽力攀起,环抱住她那纤细腰肢,放松身体,将脸颊轻轻贴在她的脖颈处,嗅着她发丝间散出的淡雅香气。心中不禁感叹,这感觉真好呀!被人这样抱着的感觉真好呀!待下次再见阿苒,我定要这样抱她一次! 柳繁奕见她们如此,不耐道:“你们抱够了吗?” 闻得此言,两人同时转过头来,斜眼瞪向柳繁奕。 柳繁奕摇头叹道:“真是奇了!才相处了几时?连眼神都变得如此相似了!” 这时,王安之开口问道:“可寻得破阵之法?” 宁茹皱眉道:“四人各立于四方墙下,同时发力击墙三丈高处。十字路口正中,生门即开。不过,下方尚有一行小字,我尚未仔细查看,似有其他讲究。” “那就先依此方法一试,只要这生门一开,我们便有了出路。”林烨道,这石城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随后,柳繁生对林烨提议道:“我们四人前去击石,你与宁茹守住生门如何?” 林烨点头应道:“好,待你们站定,我便放出炸声符,你们听到声音便一齐击石。” 四人听罢,纷纷点头表示同意,紧接着他们便沿着石街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飞身而去。 玄青飞身落于石墙之下,凝神静听,等待炸声符响起。“嘭”的一声炸响传来,玄青立即应声而起,手中银光乍现,疾速刺向石墙三丈高处。伴着一声轰隆巨响,一道耀眼白光直刺入玄青双目。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仔细凝视着前方。眼前的石墙竟似一扇门般向两边徐徐展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透过通道,她似乎已能望见外面的明媚阳光和郁郁葱葱的树叶,一阵清新山风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玄青心中大喜,难道宁茹看错了?真正的生门应在这堵石墙上?想到此,她转身欲去寻众人前来,然而,就在她转身刹那,只听得身后又是一声沉闷巨响,那扇刚打开的石门竟毫无征兆地瞬间合拢,将那道耀眼白光尽数收回。霎时,四周再次陷入无尽黑暗之中。 玄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立当场,一时不知所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石门会突然关闭?不行,得先去找林大哥商议。主意已定,她身形一闪,如飞鸟般朝十字街口疾驰而去。尚未立定,另外三人也已飞身而至。四人面面相觑,脸上皆露出惊讶和疑惑神情。 玄青迫不及待开口问道:“你们也看到了?”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皆表示自己亲眼目睹了这诡异一幕。 宁茹不解道:“看到什么了?” 玄青秀眉紧皱:“看见一个小门通向城外,我还以为那是生门,想回来寻你们,那门却又突然合上了。” “小门?难道最后一行字的意思是若击石之人存有独善其身之念,那么生门便无法开启吗?”宁茹低头沉思,他们四人竟无一人存此念想,皆折返而归,当真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林烨环顾四周后,开口问道:“既是如此,为何他们四人皆已返回,这生门却仍未开启呢……” 话音未落,长街四方疾速射来四束白光,落于十字街心处。旋即,只听石城内轰鸣声四起,大地开始剧烈颤动。十字街边的石头房子缓缓向两边退让,一片红光席卷而来,将整个石城映照得如同一座巨大的熔炉。 众人皆凝目望向前方,只见眼前出现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枫林,满地皆是红色树叶,连天空也是一片骇人的惊红。 柳繁奕看着那片血红色的林子,口中愤然骂道:“这又是什么鬼地方!有完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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