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他,确切的说,我应该喊他孟叔,我猜想孟叔应该背负了,一些不愿为人知的秘密,他从来不曾与我说起过,我想,他也一定不会与任何人说。睍莼璩晓”封淮君表示,他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是,她的父亲,素来喜欢把那些不好的事情,藏在心底。
再苦,他都选择一力承担。
更何况有些事情,的确不便与人说,哪怕是忘年之交。
但云天边却隐隐觉得,封淮君所知晓的,并不止这么多。
他眼神清透,眸光圣明,仿佛洞悉一切。
她坐在那儿怔怔出神,封淮君突然问了一句,“云天边,你是孟叔亲生的吧?”
“那当然咯!”云天边细细咀嚼着一块药干,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一面道:“你可有见过我父亲的本来容貌?我跟父亲长得很像的。”
封淮君瞅着她,“像,也不像。”
“怎会不像呢?我自己瞧着,觉得挺像的啊。”于云天边而言,与父亲有一点点相象,都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封淮君淡笑,“只从某些角度看着,有那么几分相像。”
“……”嗯,他说倒也是,有那么点像,但相像度不大。
封淮君又道:“那么,你生母是谁呢?”
云天边抿了嘴巴,横了他一眼,“不告诉你。”
原来他并不完全了解她的身世。
也幸亏她长得一点也不像母亲。
“哦。”封淮君若有所思。
“……”哦什么哦?
封淮君坐下后没再言语,云天边埋头吃饭,一时之间,营帐里十分安静,只有她吃饭发出的声音。
封淮君为何要欺瞒她,说军医均外出不在呢?
上午被燕论弘拽着说话,现在一安静下来,她不由又想到这个问题了。
云天边的饭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他是怕军医不够细心,怕军医为她换药时,弄痛了她吗?
云天边思来想去,觉得,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这家伙嘴巴虽毒了点,但心肠到底还不错。
出乎意料,他冷艳高贵的外表下,有颗温柔体贴的心。
稍稍抬起头,偷瞄了封淮君一眼,不想,正迎上他的目光,云天边似做贼被抓,吓一跳,赶忙埋下脑袋,继续扒饭。
封淮君勾唇一笑,“又犯花痴。”
云天边无比坦然的回道:“等哪天,你的脸伤成我这个样子,我就不会再犯花痴了。”
封淮君心情愉悦的道:“你还强词夺理。”
云天边吃完放下碗筷,从枕边拿起一块丝帕,抹了抹嘴又擦擦手。
那是昨天他丢给她的丝帕,上面有几块很明显的污渍,她仿若不觉,用完叠好又放回枕边。封淮君瞧着刺眼得很,上前拿起那丝帕,云天边拽住一端,“干嘛?”
她就这么一块手绢,拿走就没得用了,她总不能用被褥。
在营地里真的是各种不方便啊,她想回云府,在云府的那几天里,大伯母照顾得她无微不至,像母亲一般,令她感受到温暖,感受到慈爱,她很喜欢那种氛围。
“脏了。”封淮君用力一扯,从她掌中抽出,“洗净了给你。”
又过了两日,云天边伤势好转,能下地了,只因为右脚脚腕的伤,她走起路来有点跛。早饭时,她跟封淮君说,她想回云府,封淮君没同意,“昨晚换药时,你也看到自己的伤了,你有把握从此山出去,再奔波到金都回云府,你的伤一点不会裂开?”
“反正又不是急着赶路,我想只要仔细一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云天边其实并无把握,只觉得不会有大碍。
“我这营地里你待不下去?”封淮君似有些不悦。
“没有,不是的,别误会。“云天边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打搅你们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
“那你就好意思顶着这么一张美丽动人的猪头回家?”封淮君反问,“迫不及待地让关心你的家人围观鉴赏?”
云天边:“……”她的脸已经消肿了,没那么像猪头好不?
毒舌君宽宏慈悲的道:“我都没嫌你碍事,你便安心待这儿。”
云天边抱着脑袋,“噢。”
也罢,等她伤势好些了再回去,云府家人也没那么担忧。
身上的伤小心点还能藏的住,上次被那群白衣刺客所伤,她就一直藏得好好的,手掌上虽然也有一道伤,不过她弄了一只手套戴着,又隐瞒得好,家里人也不曾发觉,可是这回没辙了,脸上的伤无所遁形,怎么都瞒不住的,唉!
封淮君幽幽道:“不情愿?”
“没有,哪能呢。”云天边摇头,眯起眼睛假笑,“我特感激你。”
瞟了瞟她缠着绷带的脚腕,封淮君言语分外刻薄的道:“那便老实在床上待着,若不想日后变成跛子,就别下地乱跑。”
“谨遵封元帅之命。”无奈的叹了一声,云天边踮着脚,慢慢往床边去。
封淮君淡淡道:“淘气。”
豁然,云天边脚下一绊,身子一歪,往地面栽倒。
怎么听着毒舌君的语气里有点宠溺的意味?太惊悚了!
吓死她了!
封淮君身影飘然移动,扬手一抓,揪住了她的后领子,“真有当跛子的潜质。”
呸,什么当跛子的潜质?她这是被他吓得好不?
封淮君就这么抓着她衣领,将她拖到床边一把摁倒,然后,身体呈九十度折弯下来,几乎整个覆在她身上,脸部距离她不过咫尺。
他他他他……他想干啥?
她当然不会以为他会轻薄她,更不会以为他会非礼她。
她……她怕他会抽她。
云天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分分秒秒保持高度警戒,封淮君却忽然直起身,丢下一块干净丝帕,正好盖住了她的脸,他语气中充满了嫌恶,“好大一坨眼屎。”
云天边拿开丝帕坐起来,心中气闷,咬牙瞪着他出门的背影。
眼屎……不会吧?这么丢人?!她晨起擦过脸了啊!医本佳人
等封淮君没影儿了,云天边便信以为真,用丝帕擦了擦眼睛。
啧,每天都不忘给她换一块丝帕。
云天边把丝帕放在鼻前闻了闻,香,一股清淡的不知是什么的香味儿,挺好闻,每次闻一闻,便觉神清气爽,豁然开朗。
一个大男人竟生活得如此细致,难怪燕论弘说东泽的男人很娘,哈哈哈哈哈……
“云天边,你在干什么?”这时封淮君的魔音,冷不防绕到了耳边。
云天边吓得手一抖,赶紧放下丝帕,抬头一看,封淮君立在门口,一手打起帘子,正望着她微笑,那般的笑容,有一丝揶揄,一丝玩味。
“我、擦脸啊!”云天边血液倒流,强撑着解释道:“你这手绢质量太好了,比婴儿肌肤还要嫩滑,用起来很舒服。”
妈呀,她捧着他手绢傻乐的德行被他逮个正着!
他会不会以为她是在暗恋他?
真真惨绝人寰!
封淮君笑得动人缱绻,“是吗?”
云天边底气不足的道:“当然是!你干什么?还有什么事吗?非要亲眼看着我擦眼屎吗?”
“你,慢用,慢擦。”封淮君放下帘子,转身走了,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
看了看他们家笑意满满的世子,又朝云天边的营帐深看了一眼,龙驹一脸的天然呆。
翌日上午,云天边正百无聊赖看故事书,燕论弘来了,云天边正在琢磨一个想法,见到燕论弘,顿时喜上眉梢。
“侯爷!”
“云天边,今儿感觉如何?”燕论弘精神饱满,笑容满面问道。
“好多了。”
“哈哈哈,那就好,不枉封世子给你用了那么多名贵药材。”
“嗯嗯嗯,是啊是啊。”封淮君给她用了些什么药,云天边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作为未婚夫,封淮君绝对算是合格的了。
封淮君若抠门,不肯下血本,以她的伤势,现在必定卧床难起。
云天边笑米米的仰起头,望着面前的高大个儿,“侯爷可否帮我一个忙?”
燕论弘一口应下,“有何不可?需要爷做什么?你说就是。”
“我现在下床走动,基本不成问题,所以想出去遛遛。”云天边满脸企盼,“但是呢侯爷你知道,我右脚不宜用力,可否帮我做个拐杖?”
燕论弘闻言乐哈哈上前道:“要什么拐杖啊,何需费那个劲,爷抱你出去!你想去哪儿,爷就抱你去哪儿,多简单的事儿啊!”
云天边脸一黑,坚定拒绝道:“那成何体统!”
“不让抱啊,那爷便做你的拐杖,你让往东,爷绝不向西,如何?”燕论弘眉飞色舞,跃跃欲试。
云天边仍不情愿,“那也不像样子。”
燕论弘眉头倒竖,“怎么不像样子了?爷是你夫君!抱你搂你天经地义!”
夫君个屁!云天边不与他争辩,脑袋往枕头上一倒,满脸的失望,“我就是想要个拐杖而已,既然侯爷不愿帮忙,那就算了,我等会儿找龙驹去。”
“哎呀,行了,行了,不就是个拐杖吗,等着。”实在受不了她失望的表情,燕论弘也不强求要抱她了,一扭头大步虎虎的出去了。
阿大阿七他们都在训练场上,正跟将士们比斗得热火朝天,燕论弘便自己找了把刀,到山上砍了棵小树,按照云天边的身高比例,仔细的削了一根拐杖。
封淮君有为她准备新衣,还是她喜欢的淡绿色,云天边小心的换上后,拄着燕论弘做的拐杖,第一次踏出了营帐大门。
久违的阳光洒在身上,云天边高兴得眯起眼。
负责照顾云天边的龙驹见状上前道:“云姑娘这是?”
云天边笑得灿烂道:“在营帐里待太久了,出来透透气。”
龙驹看了燕论弘一眼,语气平平对云天边道:“那姑娘当心些。”
“云天边,你想到哪里转转?”燕论弘四处张望,寻找合适的地点。
云天边抬头四顾,“随便走走,到哪算哪儿。”
虽然调养了一周,用了极品药材,身体大有好转,但毕竟伤得太重,不宜大幅度活动,散散步也便罢了,不奢望更多。
入目可及处,只有几座营帐,稀稀落落,云天边心下了然,这是他们几个暂住的地方,狼魂营大本营大概在别处。
在燕论弘的协助下,爬上了一个小山坡,感觉到伤口隐隐作痛,云天边不敢再活动,就着绿草地坐下。
“云天边,你还好吧?”
“不能再继续折腾了,我就在这坐会儿。”
燕论弘在她面前蹲下,盯着她微蹙的眉头,嗓门一下子飙了起来,“爷就说嘛,你要去哪儿,爷抱着你就是了,多省事儿!你非得瞎逞强!”
云天边头都大了,捂着耳朵道:“哎呀行了,侯爷就别再喋喋不休啦,还说阿大婆妈呢,侯爷你又好得了多少?”
“嘿!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小妮子!”燕论弘气得眉毛都飞了,“爷是在关心你!早知如此,爷就不给你做拐杖了,让你继续闷在营帐里头!”
“啊,我错了,我错了,我把侯爷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我有罪。”燕论弘一炸毛,就会变成话痨,偏他嗓门又大,想充耳不闻都不行,云天边是怕了他了,赶紧放低姿态。
燕论弘倒是好哄,一点也不傲娇,听了她的软话,立即眉眼飞扬。
“侯爷,再给我讲讲你们皇后娘娘的事迹呗?”云天边想要更多的了解燕北辰,这几日几乎每次见到燕论弘,她都要求他给她讲燕北辰的事。
“哎呀,你又要听娘娘的事迹啊!不是已经讲了很多吗?”次数多了燕论弘就有些不耐烦了,云天边怎么不让他讲讲他的事迹?他好歹也是北齐的一位名人啊!
“娘娘的事迹,我百听不厌,侯爷就发发慈悲,再满足我一回吧。”经过这一周的相处,燕论弘的脾性,云天边渐渐摸清了,燕论弘是遇硬更硬,遇到软的就得立即投降,于是,回想她家天籁撒娇时的模样,云天边努力学了个一分像。
燕论弘吃软不吃硬,没辙了,只得第n次妥协,“哎呀!好吧……”
在外待了一个多时辰,也就相当于三个小时,云天边心满意足回去时,仍然坚持自己拄拐行走,惹得燕论弘黑着脸,跟在后头抱怨不停。
从山坡上下去的时候,一个大意重心不稳,猛地一个趔趄,腹部一阵疼痛,很明显的撕裂感,云天边郁闷的咧咧嘴,心想这下糟糕了,伤口裂开,又得多养两天。上校大人是流氓
打开帘子走进营帐,发现封淮君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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