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你看那艘画舫多精致华丽。”烟儿惊叫起来。
玉岚顺着烟儿的声音凝目望去,果见湖面悠闲地划来一艘华丽非凡的画舫,只见此画舫两层高,艳丽无比,舫上刻着一副水天云墨图,两边短短的护栏全用红丝绸围了起来,透明纸窗,篷盖上罩着红彤彤的大卷篷,两边飞沿下几条红绫,映着这天青色的湖面,只觉得色彩特别绚丽。
“表妹,这里。”舫的船头站了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俏,女子身着乳白色水仙百褶长裙,乌黑的发丝仅用一条淡粉的丝带松松地绑了起来,笑靥如花,贵气十足,举手投足间却又愣是带出了一股那么出尘的韵味,一时间,只觉得映着她的红绸都变得淡色无味了。
“二小姐,表小姐在向我们打招呼呢。”烟儿欢呼起来,自从来到这惬意的湖面后,烟儿的情绪就一直都很高涨,吱吱喳喳个不停,就如脱笼的鸟儿。
“嗯。”玉岚轻点了一下头。
画舫缓慢地靠近岸,玉岚带着烟儿登上画舫。
“二小姐,等你好久了。”燕王轻笑着向玉岚打了个招呼,眼睛微微上挑。
“抱歉,让燕王久等了。民女见过燕王。”玉岚轻快地回了一笑,燕王一愣,恍惚间似见到了百花盛开。
画舫缓缓地朝着湖中心滑去,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燕王,曾听人说起,你琴艺超凡,不知民女今天可有耳福聆听一曲?”眼瞧着舫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众人都不吭声,玉岚率先打破了这片沉寂。
“二小姐想必琴艺也不赖吧,既是知音,本王就勉为其难班门弄斧一下了,献丑之处,还请二小姐勿笑。”说到此处,燕王又淡笑着望了玉岚一眼:“不知道二小姐比较喜欢什么类型的曲艺?”
“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燕王随心就好。”玉岚浅浅一笑,嘴角弯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眼睛就如一轮冉冉升起的明月。
“好一句随心,世间最难得的就是这‘随心’二字了,听了二小姐这话,本王瞬间茅塞顿开,好,有了二小姐这话,本王随心就好。”话落,只见燕王轻拨了琴弦三两声,低下头开始信手续续弹,轻拢慢捻抹复挑,只觉得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玉岚一时间听得入了神,暗叹这燕王的琴艺果然不同凡响。
瞧着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轻笑起来,一副颇有默契的样子,燕王此刻的眸子又特别的璀璨,语嫣的眼神一暗,手不由得紧了紧,暗思今天唤她(玉岚)来这画舫是否一个错误的决定,她早该知道她艳丽无双的容貌是无人可抵抗的,怪只怪自己小看了自个的表妹,高估了这燕王的定力。
燕王的音刚落,玉岚便毫不吝啬地鼓起了掌,“燕王这琴弹得妙啊,一首高山流水赠知音,玉岚听了,倍感安慰,配着这天下闻名的”号钟“琴,琴音更是显得宏亮,犹如钟声激荡,只是玉岚琴艺不精,怕是要辜负燕王赠给民女的知音雅号了。”
“辜不辜负,现在还说不定呢?你既然能够听出本王的琴音,又能够一眼认出本王所用的琴是十大名琴之一的‘号钟’琴,可见你在琴艺上必定是有一番造诣的,二小姐不会吝啬到舍不得替本王弹奏一曲吧。” 燕王笑得更加灿烂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把上弦月。
“好,承蒙燕王不弃,民女就献丑了。”玉岚接过燕王的话,豪爽地应下了。
“二小姐,这……”烟儿不由得大惊,二小姐懂得弹琴吗?怎么在府里不曾听过她弹琴,也没有听人说起过二小姐懂得弹琴,上次二小姐在太后的寿辰上替她写出了那样的一首好诗,自己都已经够诧异的了,府里的人谁不知道,二小姐只是略通文墨而已,平时叫她作诗,她都要酝酿个大半天的,写出来的诗句还多半都是不能入目的,可在太后的寿辰上怎的就可以写出那么好的一首诗,现在她居然还应下了要为燕王弹奏一曲,莫非她真的懂得弹,莫非她这些年都是藏拙的,想到这一点,烟儿不由得打了个轻颤,没有想到二小姐的城府竟然这么深,如果不是她现在表现出来的话,自己当真不知道她还有这些本事。
“表妹,你是不是另外换个演奏?”语嫣一脸的复杂,最终还是忍不住出语暗示,她也是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起过她的这位表妹懂弹琴,担心她即兴之余的表演会坏了燕王的雅致,最终谈不拢这次的合作。
“表姐尽管放心,岚儿的琴技虽不出众,但还不至于不堪入耳,小时候,家母曾教过玉岚。”玉岚盈盈而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语气真诚,不似在说谎,她也的确不是在说谎,她小的时候,她母亲的确教过她琴艺,只是此母非彼母,她所说的母亲指的是她在现代的母亲,她母亲出身于一个豪门大族,自幼就精通各种音律,在她的耳濡目染下,她自是非常的精通这些音律,不只是一般的精通而已,而是非常非常的精通。
听了玉岚的话,语嫣这才放下心来,烟儿也大呼了一口气,二小姐既然这样说了,那必定是会弹奏的了,自己也不用担心了。
玉岚嫩白如玉的手滑过琴弦,一股悠扬的琴音立即从琴弦上飞跃而出。
波光滟滟的湖面上,一艘精致华丽的画舫中,两名俊美的年轻贵公子迎风而立,身如松柏,气势如虹,其中一名是秦王,另一名是箫玉良,两人正在说着话,突的就被一阵悠扬美妙的琴音所吸引,只觉得那琴音就如天籁之音,绕梁三日都不足以形容它的韵味,两人一时间都听得呆了,心不断随着这琴音的飘荡跟着跌宕起伏起来。
这琴音妙啊!也不知是何人所奏?音妙,意境美。秦王突然间产生了一种想一睹这名女子庐山真面目的冲动,“福伯,将我们的画舫往前面最华丽的那艘画舫靠。”
眼看着离那艘画舫越来越近了,秦王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前面华丽精致的画舫不就是是四弟的画舫吗?他什么时候藏了个这么精通音律的女子?怎的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这四弟,把她藏得也实在是太隐蔽了吧!莫不是怕人把那美娇娥抢了去。秦王的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发出呵呵的大笑。
“呵呵,这燕王还当真是如以前一样喜好音律,倒不愧他雅公子的称号。”与秦王并排站在一起的年轻贵公子箫玉良也发出了轻笑。
画舫慢慢靠近了燕王的画舫,秦王向燕王的船夫许峰打了一个招呼后,便率先一人进入了燕王的画舫,玉良落后两步进入。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坐在窗边弹琴的女子,只见她一袭水烟色长裙,三千青丝随风轻摆,白皙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落在那瓜子脸上,顿时形成了诱惑的弧度,人随音而动,女子偶尔抬起的头,不禁让人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只是那双眼中所散发出的冷漠疏离气息,远远地就将人隔离在外,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 阳光打在琴儿身上,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女子微仰着头,神色静宁而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就像美丽的公主那样优雅而高贵,瞬间就可以吸引不少少男的爱慕。
是她,秦王的眼里划过一抹诧异与惊艳,眼前的这名女子,实在是给了自己太多的惊喜,太后的寿辰上,以己之力力挽狂澜,为自己挣得了一线生机,以致最后突破绝境,接着又趁机为太后献诗一首,终获得太后与父皇的青睐;她妹妹的婚宴上,也是以己之力力挫对方的阴谋,将这事告到了父皇的面前,让父皇最后不得不惩罚自己的儿子;现在,她又如此的多才多艺,在琴艺上有如此深的造诣,这样的奇女子,实在是世间少有!究竟哪一个才是她的真面目,是那个被人诬陷后,不惊不慌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的女子还是眼前这名才艺过人的女子?秦王一时间也不由得迷糊起来。
玉良的眼里也露出了一抹惊诧,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此刻在这燕王画舫上弹琴的人会是她,每一次见她,她总是能够给自己带来不同的感受?究竟哪一个她才是真实的她?是初次见面时那个有着一对璀璨星眸,对自己不断打量的女子还是眼前这名琴艺如此出众的女子,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名女子,的确有着让男人为之疯狂的资本。
随着玉岚的最后一个音划下休止符,现场都静了下来,半响后,立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语嫣与烟儿皆一脸欣羡地望着玉岚,烟儿的眼睛直冒美泡,二小姐实在是太厉害了,简直就是奴婢心目中的偶像,语嫣内心却闪过数百种念头,但最终也只是诚心地与众人一道鼓起了掌,真诚地望着玉岚。
“二小姐,没有想到你的琴艺竟然如此的高超,你可真的是藏得挺深的,要不是今天有幸听到你那美妙的弹奏,我们还当真被你骗了。”燕王率先向玉岚鼓起了掌,对玉岚调笑起来。
“是啊!二小姐,没有想到你不仅样貌出众,才智超凡,竟连这琴艺,都有着如此深的造诣,你实在是不得不让本王对你刮目相看。”秦王紧接着也对玉岚开起了玩笑,话顿,又继续接了下去,“如果不是本王已经有了正妃的话,一定会上门求娶你回去的。”话是以开玩笑的方式说的,其实质是不是开玩笑,就只有晋王一个人知道了。
语嫣的脸刹那白如雪,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就连指甲掐进了肉里都没有一点的感觉。她厌恶眼前的这个人,是的,厌恶,不是一般的厌恶,而是非常的厌恶,这个人当了自己十几年的未婚夫,却在自己的府邸背上勾结敌国、卖国求荣的骂名时,这个往日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的男人却于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上门逼迫自己与他退婚,并在一月内就另娶了高门,自己恨他,在宫里时,无时不想着手刃此人为自己曾经的天真而报仇,但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实力,无奈之下,她只好一直躲着他,因为她怕,她怕自己眼中对他的仇恨会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只是没有想到,今天居然冤家路窄,在这里遇见了他。
大抵是察觉到了语嫣那过于强烈的恨意,秦王微微转过了头直视语嫣,神色一片复杂。
“二哥,你们今天怎么那么有空出来游船了?”玉岚清楚地知道语嫣此刻的想法,但也深深地知道,现在绝不是与秦王相斗的好时机,怕语嫣再这样纠结下去会坏了今天的大事,便试图着转移话题。
秦王的心里一动,明白玉岚这样做的用意,还不等玉良回答玉岚的问题,便自个径直将话接了下去,“今天的天气挺好的,公务又不是特别的繁忙,本王便邀了你二哥一起划船。”说完,又细细查看了一番玉良的表情,众人周知,玉良的嫡亲妹妹因为陷害眼前的二小姐不成,反被二小姐揭穿了她与晋王的阴谋,导致她名誉扫地,玉良不会为了她的嫡亲妹妹,连二小姐也恨上了吧,虽说他们也是兄妹,但毕竟不是同一个娘生的,这当中还是有差别的,自己对这些最是体会深刻了,但瞧着玉良并没有动怒的样子,不由得微微放下心来。
玉良这时候也顺着秦王的话说了下去,“是的,秦王今天邀约我,我迫于无奈便出来了。”
“二哥应该多出来走走的,毕竟呆在秦地两年了,二哥要是再不出来的话,恐怕都快不认得京城了。”玉岚一脸关切地望着玉良,一副好妹妹的模样。
“是啊,玉良老弟的确是该多出来走走的,要不当真认不出京城了。”燕王紧接着也对玉良调笑起来,气氛才稍微有了一些改变。
语嫣也在燕王的再三暗示稍微收敛了自己的情绪,面色如常地坐下来与众人一起畅谈,席间,众人不住地夸赞玉岚,秦王忽然就转过头好奇地问起了玉岚,“你刚才谈的那首曲艺叫什么名字?怎么本王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你会听说过才怪呢?本姑娘弹的可是唐朝时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你们这样一个架空的朝代,又怎么可能会样样都有唐朝时的东西。想到此,玉岚便轻笑着对秦王道:“这首曲艺是民女无意中从某位前辈那里听来的,只因为当时实在是太喜欢这首曲艺了,便用心将它记了下来。”
“这首曲艺的确是写得太好了,从你弹出的音中,可以明显地感觉得到这首曲艺有着很浓的生活气息,它笔下所表现的江南春夜的景色就如同月光照耀下的万里长江画卷,同时又寄寓了游子思归的离别相思之苦。妙!实在是妙啊!”燕王忍不住拍手称赞起来。
“是啊!这首曲艺的意境空明,缠绵悱恻,词清语丽,韵调优美,实在是一首脍炙人口的好诗,不过也全赖二妹你有这么高超的琴艺才会将这首诗演绎得如此缠绵悱恻而又意境悠远。”玉良也加入了夸赞玉岚的行列,玉岚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印象中,这玉良极是一个看不起人,只一味以为自己就是那最出众的人,此刻怎的也夸起人来了,两年的时间而已,难道这玉良就可以有如此大的变化,而且这段时间瞧着他,总是觉得他无形中就会散发出一股威严,这样的气势,绝不可能会出现在一个候府二少爷的身上,刚才见他进来时,虽是落后于秦王两步进来,但自己却有着一种错觉,竟觉得这玉良的气势更甚秦王,这是怎么回事呢?玉岚一时间陷入了思索中。
舫里的气氛一改之前的低迷,这一刻,众人都放开心胸聊起天来,当然,话题不外乎就是曲艺方面的轻松话题,涉及朝廷时事的倒是几乎没有,众人聊着聊着,都忘记了时间,大家不分身份、不分彼此,围坐在一起痛快地畅饮起来。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眼看着夜色已浓,江上游人如织,灯火通亮,玉岚觉得自己出去得实在是太久了,便向众人告辞回去,玉良也趁机站了起来,“二妹既然要回去了,那我就与二妹一起回去吧,互相间也有个伴。”
其他人也站了起来,画舫靠岸后,各自走向自家的马车,玉岚带着烟儿,刚想往候府赶,玉良却发出了诧异的声音,“二妹今天出来时没有坐马车出来吗?”
玉岚点了点头,“当时想着好多天不曾出来了,便想走走出出这闷气。”
“二妹妹倒当真是个不俗的人,哪家的小姐出来时不是坐着马车的,你倒好,有着这好好的马车不坐,偏要让自己的脚受累。”玉良轻笑了两声,玉岚不由得有些诧异,往日瞧着这玉良,尽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今晚怎的一再轻笑,简直就是颠覆了自己以前对他的印象,心里疑惑,嘴上已顺着他的话接了口,“妹妹大概就是往日别人所说的天生劳碌命吧,总是坐不惯这马车。”
“尽胡说些什么,你是镇国候府的嫡女,堂堂的大家千金,论高贵,又岂会比别人轻了去,你可不要妄自菲薄。”玉良轻斥道,说这话时,语里带了一股郑重的意味,仿佛并不喜欢她刚才所说出的那样一番话,无论她是调侃的还是无心说的,她都不喜欢。
玉岚更加愕然了,自己这样对付玉良的嫡亲妹妹玉欣、玉蓉等人,这人不是该恨自己的吗?自己怎么居然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他对自己的关切,难道就因为大家今天聚在一起畅快地聊起了天,他就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恐怕这事说出后,没有多少个人相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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