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张缵跟各个中队下达了作战命令。这四个中队,每个中队都扩充到一百多人,每个中队都配备三挺机关枪。张缵给胡远明和张大叔下达的命令是,以胡远明中队绕道福宁镇北,一直推进到分江县与宜昌县交界处,防止日军派兵增援;张大叔中队则在福宁区东面设伏,阻击小鬼子和治安大队从福宁镇出来增援李仲阶,不过,张缵把三中队的刘闷子临时借调到一中队;谭英中队被张缵安排到龙兴寺一带,防止李仲阶的盟友胡梅三从问安寺方向过来帮李仲阶的忙,张缵自己则带领李直平中队,专打李仲阶。
出发前,张缵一再叮嘱:“张大叔,李家庄园通往福宁镇的那条大路,您得给我守紧点,你们不要主动出击,小鬼子和治安大队如果增援李仲阶,就把它打回去。”
张大叔说:“一般情况下,我们打李仲阶,小鬼子是不会出兵救援的。”
张缵说:“小鬼子不救援,治安大队不见得不增援。”
张大叔说:“你给我派了个闲差,易家青成了惊弓之鸟,他还敢出来?”
张缵轻松地笑了笑:“说是这样说,但是,切不可轻敌,凡事只怕万一。”
张大叔说:“明白了,我保证不放一个治安队员到李家庄园,即便小鬼子出动,我也会替你挡住。”
张缵再赶上一句:“您知道,治安大队副大队长李千山,是李仲阶的侄儿。”
张大叔点点头:“这个,我晓得的!”
张缵又叮嘱胡远明:“你们中队,是在分江县和当阳县边界阻击日本鬼子的部队,福宁镇的鬼子不动,谁敢担保喜鹊岭的鬼子也不动呢?只要日本鬼子不出动,福宁镇的治安大队就不敢放肆。如果福宁镇的治安大队倾巢出动,你们就从北面做出攻打福宁镇的架势。”
胡远明说:“我恨不得把福宁镇的治安大队一锅端掉,免得他们再去害人。”
张缵厉声说:“绝对不许自作主张自由行动,必须按我们商定的方案作战!”
胡远明保证说:“你放心,我一定按规定行动。”
张缵和李直平带领一百多个游击队员一路急行军,没用多长时间,就来到李家庄园附近的一座独立屋场,那里住着李仲阶的家丁方大金。
游击队在方正金屋场附近的树林里停下来。张缵说:“这次我们打李仲阶,依然用智取,能不杀人,就尽量不杀人,我们只要李仲阶的人头。”
李直平对刘闷子说:“闷子,你去叫方大金的门。”
“好勒!”刘闷子答应。
李直平说:“先把方大金制服,再让方大金去叫开李仲阶的门,李仲阶家院墙高,墙壁厚,李家的碉楼又修得高,几十个家丁守在碉楼上,不想点巧办法,要是强攻,损失会很大。”
刘闷子说:“我知道,方大金的姑爹就住在我家隔壁,我就说,他姑爹得了重病,我是来给他报信的。”
张缵点点头:“哦,这是个很好的托词。”
刘闷子带着一个游击队员去敲方大金的大门,他们刚刚靠近方大金的家,方家的狗就狂叫起来,等刘闷子二人走到门口,方家的狗便退到屋山头,仍旧叫个不停。
方大金问:“外面是谁呀?”
刘闷子回答:“我是住在你姑爹屋场旁边的,你姑爹病了,病得很重,让我来给你报信。”
“我姑爹屋场旁边住着刘闷子,”方大金问,“你是刘闷子吗?”
刘闷子回答:“是的,我是刘闷子。”
方大金说:“刘闷子,我知道,你参加了张缵游击队,肯定不是给我报信的。”
刘闷子说:“大冷天的,又深更半夜,你姑爹不生重病,我疯了跑到你这里来?”
“你撒谎!”方大金厉声说,“傍晚时分,我才从直溪河回来,姑爹身体好好的,还跟我喝过两杯酒呢,才两个时辰,你就跑来说我姑爹重病,哄谁呢?”
刘闷子一下子没话说了。平时,刘闷子话就少,现在被方大金一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大金说:“没话说了吧?”沉吟片刻,方大金说,“你们又来偷袭李家庄园吧?”
刘闷子哪里还有词呢,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我走了长路,口干了,向你讨口水喝。”
方大金嘿嘿一声笑起来:“闷子就是闷子,想撒谎,都把话说不圆,从直溪河到李家冲,也不过十几里路,算什么长路,骗鬼去吧你。我知道,你们是来攻打李家庄园的,我得给老爷报信去。”一边说,一边端起枪,朝刘闷子站着的地方扣动扳机。
刘闷子听见枪声,知道事情不妙,连忙和跟他一起去的游击队员撞开方大金家院门。刘闷子冲上前去,只一拳,就把方大金打趴在地下,刘闷子弯下腰去,两手捧着方大金的头往地下一按,方大金的额头就渗出鲜血来。
张缵和李直平听到枪声,飞也似地跑过来,这时,刘闷子已经解决了方大金。
张缵知道,现在看来,要想智取,已经不大可能了,只得赶紧把游击队员调过去,包围李家庄园。
方大金这边枪一响,李仲阶家的四条狗一起狂叫起来。片刻,李家庄园碉楼上的灯便亮了,从碉楼的射击孔里吐出一条条火舌。
张缵叫道:“机枪手,机枪手,赶快用机关枪,压住碉楼上的火力!”
片刻,有人爬上李家庄园外的一棵大树,把一挺机关枪架在院墙上,机关枪哒哒地叫起来,子弹叭叭地飞向碉楼。
碉楼顶层的枪声立刻哑巴了,但是很快,便在碉楼中层的射击孔里响起来。
这时候,刘闷子已经赶到李家庄园。李直平对刘闷子说:“刘闷子,瞄准碉楼的枪眼,一个一个挨着打。”
刘闷子也不做声,他说话不行,打枪却是一把好手。只见刘闷子默默地从肩上卸下枪,往院墙上一架,只听“叭”的一声枪响,李家庄园碉楼上一个枪眼里的枪声立刻哑了。众游击队员喝一声:“好!”这时,刘闷子向前跑了几步,已把第二颗子弹推上膛,做了个瞄准的动作,一扣扳机,对面碉楼里的枪手“啊”地一声惨叫,之后,就再也没有枪声从碉楼里传出来。
张缵说:“不好,李仲阶有可能故伎重演。李直平,庄园后面的竹园,派人去包围了吗?”
李直平说:“早就派人去了。”
张缵说:“现在,李仲阶知道我们有备而来,要逃跑也会耍花招,几道侧门,都得有人把守。我在这里守着,你带机枪手绕到屋后去,务必谨慎小心。”
“好的,我知道。”说着,李直平就带着机枪手赶到李家庄园竹林外。
这边,几个游击队员从大树爬上院墙,再跳到院子里。
李仲阶家用石头做门框,厚实的木头做门,这样的大门可不好砸,张缵让人从院墙下抬来一根大木头,几个人抬着,使劲地撞向大门。就在这时,碉楼上的枪声又急骤地响起来。
张缵大喊一声:“刘闷子!”
一声“刘闷子”刚落音,刘闷子的枪已经“叭”地响了。
再也不敢有人从碉楼枪眼里朝外放枪。不过,片刻沉寂之后,从碉楼顶上丢下一团黑糊糊的东西,这东西落在地,啪的一声闷响,之后,突然着起火来,原来是家丁扔下的土炸弹,土炸弹内芯装着菜油,炸弹炸开之时,引燃了菜油,几个撞门的游击队员身上溅了菜油,立刻着起火来。
大门口一下子乱了套,没有人注意碉楼,没有人注意大门内的动静。等到人们扑灭身上的火,撞开大门跑进去一看,李家几个仆人蜷缩在堂屋的角落里,害怕得浑身发抖,问他们李仲阶在哪里,谁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张缵把手一挥:“给我搜——”
进到屋里的游击队员分成几组,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搜,什么也没搜出来。李仲阶家堂屋里,一盏煤气灯雪一样亮,旁边的书房里燃着一盆炭火,炭火上坐着一个铜炊壶,铜炊壶正在向外噗噗地冒蒸汽,炭火旁边的桌上放着些点心,大冷的天,李仲阶怎么也没想到,张缵的游击队会来攻打他,他们一家正在书房里安心地喝茶吃点心呢!
张缵很奇怪:“李仲阶一家呢?难道钻了地缝不成?”
刘闷子提醒张缵:“上一回,李仲阶不是从后门逃掉的吗?”
张缵说:“这回,后门有几拨人守着。”
刘闷子也纳闷:“这李仲阶,能从哪里逃走呢?”
张缵和刘闷子搜到李仲阶卧房,这时,张缵看见李仲阶卧房里的一块地毯有些异样,原来,李仲阶卧房中间放着一个茶几,平时,李仲阶爱喝几口茶,连睡觉前也要咪几口,看上去,这张茶几明显被搬动过。张缵和刘闷子搬开茶几,拿枪托在茶几底下的地板上墩了几下,听见地下发出蓬蓬的回声,等他把地毯掀开,揭起一块地板,就见地板下露出一个地道口,原来,李仲阶是从暗道逃跑的。
李直平在后门外的竹林里守候了好半天,没见动静,他叫机枪手在竹林外守着,自己迂回到大门口,这才知道,狡猾的李仲阶在卧室里挖了一条地道。张缵命令游击队打着火把,顺着地道追下去,发现地道口开在后山一丛不显眼的荆棘里,离这丛荆棘不远处就是家丁方大金的家,从大路上的车辙印看,一辆大车从方家院子赶过来,在荆棘丛前面停下,载了李家的主子,早就朝福宁镇方向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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