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血汗!是我们云南老百姓的血汗!”提起这条公路,曹子锜的双手握成了拳头,不住颤抖。
当年,负责保护这条“血汗路”的曹子锜也是如此激动,他知道,自己义不容辞。
滇缅公路的出现,使原本是大后方的云南一下子变成了前线,日军以越南为基地,轰炸滇缅公路全线,妄图切断这条中国抗日的生命线,断绝物资供应,迫使国民政府投降。月起,不到6个月的时间里,日军共出动飞机400多架次,轰炸公路上的桥梁。
没有制空权的中队,用鲜血和生命护卫着滇缅公路。“我的传令兵就在那里牺牲了,李英凯,他叫李英凯。”说到这儿,曹子锜的嘴角轻轻抽搐。
那天,曹子锜和李英凯开车行驶到当地火车站附近,遭遇日军空袭,二人下车,举枪射击。轰炸机低空掠过,丢下炸弹,一声巨响后,李英凯就在曹子锜的眼前倒下了。曹子锜双眼充血,仰天长啸。“我要保卫家乡,我要保卫国家!”这不仅是曹子锜心中的呐喊,更是那些牺牲战友未尽的愿望。
云南省红河州东南部的屏边县与被日本占领的越南只有一河之隔,曹子锜在这里与日军长期对峙,已是营长的曹子锜亲自担任哨兵。他们在山坡的一棵树上搭了树棚,曹子锜每晚就住在那里,紧盯着河对岸的日军。
对峙、轰炸、枪林弹雨,年复一年。曹子锜终于等到了最后的胜利。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中国战区被划分为16个受降区,越南北部受降区是中国战区中惟一一个境外受降区,因此入越受降又被称为“跨国受降”。这是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首次以战争胜利者的身份去异国首都举行受降仪式。这份骄傲,是英勇的中国人民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1945年9月8日晚,以滇军将士为主力的20万中国大军,分数路向越南北部挺进。“20万军队浩浩荡荡出滇,街上到处是‘抗战必胜’的标语。”回忆到这里,老人的脸上满是幸福与骄傲。
曹子锜随滇军将士日夜兼程,挺进河内。进入越南后,为了缩短路程,他们横跨渺无人烟的越北原始森林。曹子锜永远忘不了那一天——1945年9月28日,受降日。那天,总督府门前广场上悬挂中、美、苏、英四国国旗,总督府内官席左边为盟军代表席,右边为高级将领,后面设来宾席。
上午9时30分,中方代表、第三十军军团司令卢汉进入受降大厅。上午10时整,日军第38军团指挥官土桥勇逸及海、空军代表等6人解除随身一切武器,曾经张牙舞爪的侵略者,此时低垂着头,面北站立,向卢汉行军礼,礼毕后聆听卢汉宣读根据日军在南京所签投降书内容所写的条文。宣读完毕后,卢汉将条文交给土桥勇逸签字,大厅内顿时欢声雷动。
曹子锜所部在越南总督府周围各街口戒严,他一脸严肃,但心一直在狂跳。当土桥勇逸等日本代表走出受降大厅时,河内万人空巷,大家都聚集到总督府周围,想要看一看曾经不可一世的日军将领投降后的狼狈。受降仪式后,曹子锜负责将8万投降日军及家属遣返,将缴获的物资弹药运送回中国。之后的半年,他一直在河内奔忙。“那半年,是我一生中最荣耀、最幸福的日子,我们是胜利者,我们胜利了!”老人说着,眼中有泪光闪动。
完成河内的受降任务之后,曹子锜受命乘坐美国的轮船,历经8天8夜前往东北葫芦岛,遣送残留的日军亲属和日本侨民。抗战胜利后的30年里,曹子锜一直在四处奔忙,难以归家,父母离世前都没能再看一眼他们这个为国尽忠的长子。
这30年间也有甜蜜。曹子锜在葫芦岛结识了一位知书达礼的东北姑娘,两人喜结连理,生下一子两女。如今,耄耋夫妻白头偕老,伉俪和谐。这份宁静的美好,也许就是当年那个17岁男孩拿起枪想要捍卫的和平幸福。
老伴翻出了一件大衣,胸前和后背都印着“抗战老兵”四个大字,这是志愿者送给曹子锜的,是老人最珍爱的一份礼物。老伴小心翼翼地帮老人穿上,扣好。曹子锜拄着拐杖起身,慢慢踱到屋中空地,举起拐杖做了个端枪的姿势。
年近百岁的曹子锜怕是已经端不起真正的钢枪了,但在老人心中,枪,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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