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尚就算压不住北冥子,碾压一下黄石公和应曜,那还是没什么毛病的。</p>
这时。</p>
北冥子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善恶,仁义,忠奸,智伪……这些名之概念,都是只属于【人文道】。”</p>
“【自然道】严格来说,只存在有与无。”</p>
“因为天地一旦出现了仁义善恶,就必然会偏私……”</p>
“而遵从【自然道】的上天,显然不可能因为厌恶某种事物,就不去覆盖它。大地同样不会因为厌恶某种事物,就不去承载它。”</p>
“故:天地自然,天道至理,都是不存在仁义的,唯有【人文道】才是仁义的基础。”</p>
“但凡事皆有对立轮转,仁义对应着不仁不义,智慧对应着诈伪,孝慈对应着不孝不慈……国家混乱,于是又有了忠臣和奸臣之分……还有好人对应坏人,善者对应恶者。”</p>
“【人文道】自身存在无数名之对立,而这一切又都建立在【自然道】的基础之上,同时两者也互相对立。”</p>
“如果自然大道没有被废止,就无需仁义的存在。若是六亲和睦,又何需孝慈来约束纲常呢?国家若是安定清明,则就没有忠臣和奸臣之分。”</p>
“综上,万事万物,皆是对立相成,比如长短、大小、阴阳……还有刚刚说到的善恶,仁义,忠奸,智伪……”</p>
</p>
“在天道至高意志的真理之中,只会围绕有无相生的逻辑,人文概念毫无意义,因为这些名之概念都是因为人在追求金钱、名望、地位、娇妻、子嗣的过程中,扭曲了人性才导致产生的。”</p>
……</p>
北冥子的这番话,进一步明确了他比较倾向于人性本善。</p>
一切【人文道】的概念出现。</p>
都被归咎于外部各种各样的因素。</p>
同时。</p>
也可以看出北冥子确实境界极高,但跟许尚的许多观念,其实是不同的。</p>
比如许尚就倾向于人性本恶。</p>
当然。</p>
人性善恶,本无定势。</p>
谁都可以占据自己的论调观点。</p>
现在北冥子也算是一次性把【自然道】和【人文道】全部都给开解清楚了。</p>
左席。</p>
“……”</p>
黄石公无言的铭记于心。</p>
这些都是道家典籍中没有的,乃是北冥子的自我感悟,对于黄石公肯定是颇有增益的。</p>
至于应曜……</p>
应曜则是进一步的看清了他与北冥子之间的差距,那确实可以用鸿沟来形容。</p>
而尉缭子此刻难免有点为许尚如何接话,小小的捏把汗……</p>
北冥子起调如此之高。</p>
若是许尚接不住,多少还是有些泄气的。</p>
然而。</p>
许尚肯定是不存在接不住的情况。</p>
他跟北冥子之间,顶多就是半分之差,一线之隔。</p>
如果许尚也超常发挥一下,纯粹的境界方面,或许也有可能短暂的压过北冥子一头。</p>
“北冥大师,我还有一处疑点。”</p>
许尚想了想,开口询问:“我知晓大师出世忘尘,能够轻易堪破一切外物和妄念。”</p>
“但……如果人人都对金钱、名望、地位、娇妻、子嗣不再感兴趣,当我们抛弃人文道的诸多智伪概念,最终回归到自然的本性之中。”</p>
“届时,人类又与野兽何异呢?”</p>
“亦或者真能像老子所畅想的那般,会出现世外桃源,鸡犬相闻,人们老死不相往来。”</p>
……</p>
许尚这番话,看似有些倾向于询问人性之善恶。</p>
实则。</p>
他想知晓在北冥子的眼中,【人文道】真的可以从人类族群中,完完全全的剥离出去吗?</p>
如果北冥子说可以。</p>
那就有些落了下乘。</p>
因为北冥子刚刚说了,【人文道】和【自然道】是建立在有无相生的轮转基础之上。</p>
如果人文道可以被彻底剥离。</p>
那么自然道也会不复存在。</p>
因此。</p>
许尚这一手,颇有点暗含语言陷阱的意思。</p>
下一刻。</p>
北冥子瞬间便洞察了许尚的意思,他若有所思一小会儿:“两种情况都不会出现,【人文道】和【自然道】都不可能彻底被剥离出去。”</p>
“这是无法成立的假设,甭管是否按照当前帝国的一统之发展,人之本身都自带群居属性,不可能彻底脱离家庭、部落、社会和国家而存在。”</p>
“同样的,家庭、部落、社会和国家等概念,一旦脱离了人,也将会失去意义。”</p>
“相对应的,【自然道】与【人文道】虽然有着相对立的因素,却也不可能互相彻底剥离。”</p>
“毕竟【人文道】的本身,便是建立在【自然道】之上的。”</p>
“而当【自然道】脱离【人文道】以后,还会继续被称作【自然道】吗?恐怕也不会了。”</p>
“故,两者如同有与无,既对立,也相生。”</p>
“同时,也完美阐述了我道家开派祖师最初所说的概念,当【道】被人为定义的时候,其距离【道之本身】就已经非常遥远了。”</p>
……</p>
北冥子在这里明确了两点。</p>
自然道,人文道。</p>
就像道家的天人两宗。</p>
天宗出世,终极目标便是与大道玄同而观天下,自然而然。</p>
人宗入世,以悲天悯人,人文民心为上。</p>
此乃观念之差。</p>
却也有一个永远无法忽略的要点。</p>
两者都是以【人】为绝对主体。</p>
即:自然道和人文道看似有许多概念无法兼容,互为对立。</p>
但……</p>
人不是自然的一部分吗?</p>
自然不是人所赋予的吗?</p>
答案不言而喻。</p>
因此。</p>
互相对立的两者。</p>
本质上依旧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p>
人即自然,自然即人。</p>
再怎么对立,都不可能互相剥离。</p>
“北冥大师高论,我明白了。”</p>
许尚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庄子曾在逍遥游中言及,鲲需要北冥之水,方可遨游太虚。鹏需要羊角之风,才能扶摇万里。”</p>
“可若没有了鲲鹏,北冥之水和羊角之风,同样也会失去遨游和飞翔的两种概念。”</p>
“即:没有【自然道】的存在,【人文道】将无法运行。”</p>
“而没有【人文道】的存在,【自然道】就会重新复归根源,回到原初的。”</p>
“如此,人就算回归【自然道】之中,也依旧会保留【人文】的天性,而不是简单就能用善恶进行界定。”</p>
</p>
“相对应的,人依旧处于【人文道】之中,也不代表着从此就彻底断绝了向往自然的本心。”</p>
“这么一来,也确实就完美解释了,为何我们人逐渐废止大道,却仍旧能够蒸蒸日上,只因我们本身就心怀自然,处处光明。”</p>
……</p>
许尚给出难题,不仅对黄石公和应曜产生了釜底抽薪的效果,也让北冥子为他解了惑。</p>
自然道和人文道的互为存在。</p>
这是许尚不曾接触过的。</p>
但只要北冥子稍作解释。</p>
许尚便能够把握住精髓。</p>
这也让他能够更好的回应接下来对于【守虚合道】的自我开悟。</p>
这就相当于……</p>
许尚临场突破。</p>
他接下来也要超常发挥,弄个大招出来了!</p>
右席。</p>
“许公所言甚是。”</p>
北冥子为这个小插曲做最后收尾的道:“我一直觉得,对于人之本身而言,无论出世亦或者入世,笃信自然亦亦或者人文,唯有生死二字,方可视之为大事。”</p>
“除此之外,所有的金钱名利,智慧才学,乃至于所思所悟,皆如过眼云烟。”</p>
“所以,我道家开派祖师若非在函谷关止步,或许连道德经都不会留存于世间。”</p>
“然而,这依旧不妨碍我们去感受自然,学习才识,增长智慧,挣得钱财,迈向名利……”</p>
“只需我们能够把握住一个度,见素抱朴,少私寡欲。”</p>
“出世如此,入世亦然。”</p>
……</p>
北冥子最后提到了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出自道德经的。</p>
而许尚最开始引入的绝圣弃智,民利百倍,所谓的老子愚民论,也是出自道德经的。</p>
北冥子算是对这种世俗的谬解,稍作解释……</p>
延伸来看便是。</p>
所谓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绝学无忧。</p>
都是老子对于统治者的告诫。</p>
只要统治者不去铸造圣贤的名位,不去频繁的下达政令,民众得利反而要比统治者各种瞎折腾要好上许多。</p>
还有大肆鼓吹仁义,就会对应形成偏私,私心……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也需适度……</p>
包括巧利和智慧等等。</p>
遂,老子的意思并不能单纯从字面进行解读,还得用辩证的眼光看待。</p>
至于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则对于所有人都有用。</p>
如果别人贪婪,你恐惧。</p>
别人恐惧,你贪婪。</p>
动则梭哈狂赌,那就真没救了。</p>
如此。</p>
许尚也算是在提出问题的同时,完成了自我铺垫。</p>
尉缭子见状瞬间了然,他也洞察到了许尚的谋划,借势……借北冥子的势,完善自己的守虚开悟之道……</p>
而且许尚还能借的正大光明。</p>
就当着黄石公和应曜的面,还能让两人半点意见都不敢有。</p>
什么叫牛逼?</p>
这就是最典型的例子。</p>
尉缭子表示着实是爽到了。</p>
他发现许尚做事还真是少有阴谋小道,基本都是翻到明面上的阳谋。</p>
你知晓我要借势。</p>
可你就是不敢有半分意见。</p>
否则。</p>
北冥子不说话。</p>
黄石公的【致虚极,守静笃】,立马就得从底层逻辑进行全方位瓦解。</p>
说白了。</p>
两害相较去其轻。</p>
黄石公只能选择保住自己的基本盘,然后坐视许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p>
左席。</p>
黄石公:“( ?╭╮? ) ”</p>
应曜:“( ◢д◣)”</p>
两人原本都是超常发挥,又配合无间,原以为哪怕到了最坏的情况,也顶多只是在最后关节,他们与许尚打个平手。</p>
现在看来……</p>
许尚借势完成。</p>
明显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p>
黄石公立马感到有些压力倍增。</p>
应曜原本的回光返照,也再度被压下去了些许,他那双暗淡的双眸,再度多了些许混沌之色。</p>
这时。</p>
许尚沉吟了一会儿,道:“既然自然即是人文,人文即是自然。”</p>
“我们从【应人】的方向,想要达成【守虚】之境,等同于要把【人文道】中的众多名之概念,最大限度的进行抹除。”</p>
“比如,曾经韩国非常大力的鼓吹,天下劲弩,皆从韩出。韩国非常迫切的对外表明,他们的军武战力十分强悍……这便是韩国想要求的一个【名】!”</p>
“然而结果却是大秦东出之时,第一个就把韩国给灭了。”</p>
“即:越是急切的彰显武力,反而暴露了韩国内部腐朽和孱弱。”</p>
“再比如大秦在东出之时,各种高举仁义旗帜,号称解救九州万民,这同样也是为了求一个【名】。”</p>
“但此番东巡六国故地,我发现中原万民基本上依旧把大秦视为虎狼。”</p>
“可见只要求名,便会触发反者道之动,有无相生之轮转,此亦是大道的必然规律,本来之根源。”</p>
“这么一来,我们就得基于【自然道】之上,尝试抹除【人文道】的名之对立。”</p>
</p>
……</p>
许尚的这番道家理论,放在佛门中也是同理。</p>
简单用一句话概述便是……</p>
不沾因果。</p>
比如之前许尚曾教扶苏如何助人。</p>
即:你可以帮助他,但你最好不要去承载他的命运。</p>
不然你就会沾上越来越多的因果,背负不可承受之重。</p>
那么有没有什么因果。</p>
是极难摆脱的呢?</p>
肯定是非常之多的。</p>
比如你是家中长女,父亲好赌暴力,母亲前期勉力支撑家庭,整日以泪洗面,后又生了个弟弟。</p>
这个时候,你就成了姐姐……</p>
尔后母亲时常给你灌输一个概念,那就是你长大了,这个家以后得就全靠你了。</p>
从孝道层面。</p>
母亲这么说似乎也无可厚非。</p>
但却把原本应由父母承载的因果重担,全部试图转嫁到你的身上。</p>
以爱为【名】,以家为【名】,以长女为【名】……叠加式镇压……</p>
可母亲也同样不堪重负。</p>
父亲毫无担当。</p>
这便是一种生来就无比窒息的命运捆绑,相当无解。</p>
若想摆脱,最起码都得脱一层皮。</p>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如若想要摆脱【名】的对立限制,应当怎么做呢?”</p>
许尚想了想,接着道:“我年轻时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p>
“细沙如流水,你越用力的想要挽留它,它跑的就越快。”</p>
“亦如有一少年追求女孩,少年如果表现的过于急切,欲望外显,就会吓到女孩,反而难以事成。”</p>
“这个时候,就不能把追求女孩这件事,变成一个【名】。而是需要把精力聚焦到自己的身上,打理自身,好好学习,勤加运动,积累财富……往往就能够自然而然的吸引蝴蝶自来。”</p>
“包括刚刚举例的韩国也是一样的,韩王要做的并非是大肆鼓吹天下劲弩,皆从韩出。而是应该放弃幻想,抛却极力彰显军武战力的【名】。”</p>
“直至效仿申不害,重用韩非,脚踏实地,不畏艰险的变法,从根本上强大自己的国家……这样大秦东出覆灭的。</p>
上位。</p>
“单纯的强大自身,自然是与【守虚】之境,毫无关联。”</p>
许尚想了想,开始进入正题:“但放下我执,尽可能的不受眼前之【名】的影响,当可被称为【无名】之境。”</p>
“【无名】即【守虚】,也就是在【人文道】中尽可能的放大【自然道】,忽略和缩小固有的名之对立,方能不受因果影响。”</p>
“就拿始皇治政进行举例……”</p>
“国家需要生产粮食,怎么办?需要让始皇下去亲自抡锄头种地吗?肯定是不需要的。”</p>
“因为九州将近三千万的人口,男女对半开,男丁一千五百万,再去掉老弱病残幼,各一百万……九州依旧拥有将近一千万的劳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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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始皇放在一千万的男丁劳力中,其一人所生产的粮食,对比整体完全可以忽略不计。”</p>
“故,始皇并不需要像墨家提倡的那般,就连墨子作为首领也得自耕自食,身为首领理应做一些更有价值的事情。”</p>
“那么是否需要始皇亲身在县乡基层进行收税,以及治理和分配诸事呢?同样不需要。”</p>
“大秦所有基层官吏加起来将近得有十万人,把始皇放在十万官吏之中,也只会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p>
……</p>
许尚看似说的是始皇,实际上却是拿自己举例。</p>
他一直都是以出世之姿。</p>
介入到大秦的发展之中。</p>
他看似什么都没有管,却以小赵为媒介,什么都管了。</p>
这就像明朝的嘉靖皇帝。</p>
明面上几十年不上朝。</p>
可嘉靖的帝王权术,却是首屈一指的,把下面的那些大臣,安排的明明白白。</p>
这从某种角度而言。</p>
就是有无相生。</p>
我不上朝,什么都不管。</p>
我不入世,也什么都不管。</p>
却用更加高明的方式,抹掉自我真实的存在,尽可能抵消掉名的对立因果,进而达成更稳定的权力架构。</p>
“既然土地生产、基层治理都不需要始皇,那就让始皇去直接参与人事简拔?”</p>
许尚顿了顿,继续开解:“毕竟挑选出更加精明强干的官吏,对于帝国的行政效率,绝对是非常有益的。”</p>
“可人事简拔也依旧有相应的制度,比如上计考课制度,每年的秋计和冬计,都有左、右相协同一众高官进行上计裁定,政绩优者升,政绩劣者降。”</p>
“在完整的人事考核制度框架下,外加左、右相和三公九卿的辅佐,始皇明显同样不需要频繁插手人事的变动。”</p>
“综上,始皇可以脱离土地生产,也可以不参与基层治理,包括官吏人事简拔也有上计考课制度与庙堂诸公进行议定。”</p>
“这么一来,始皇就相当于让之又让,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p>
“而我的【守虚应人】之核心,首要便只在于一个字:【让】!”</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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