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儒有些不好意思:“说来惭愧,晚辈武功未得师门精髓,当日在龙王山险些丧命,可是道长,这其实只是一件极小的事,想来天下豪杰之士如此义举甚多,为何我很少听到他们的传闻,反而龙王山这件事连您都有此听闻呢?”
清尘正经地看了一眼孙尚儒:“呵呵呵呵,孙小友心思单纯耿直,老道也直言快语,小友是隐世高人门下,又是豪门大侠之后,你一入世,得了些风采,自然便会有人传颂。”
孙尚儒尴尬:“道长,我——”
清尘打断了他:“哈哈哈哈,小友却也不必介意,不过每回与孙小友交谈,甚是愉快,也罢,也该是老道做一回地主,带两位领略一下武当的山川之景。”
说着,清尘俯下身子对小道童嘱咐了几句,那道童便跑回山中殿宇方向。
清尘步履悠闲,带着孙尚儒和朱棠来到一处山峰。
一入眼便是山灵碧秀之景,群峰陡立,雾岚茵茵,云霞天光如水泄下,站立在这山峰之巅,仿若置身于洞天仙境。
孙尚儒和朱棠被眼前之景惊得呆了,感叹于如此巧夺天工的美景,片刻也不愿移视。
而这功夫,那名道童已端来了火炉,茶壶,茶具,还背来了四张坐垫。
待道童将茶壶放上火炉,四张坐垫铺好,清尘招呼孙尚儒和朱棠坐下,四人跪坐在这山林之间,颇有春秋名士围坐论学之感。
清尘对孙尚儒和朱棠介绍:“两位小友,此处乃是武当的天柱峰,是为武当七十二峰中最高的一处,今日有闲,又如此投缘,老道也想学一学古人,与两位小友煮茶论谈一番。”
孙尚儒也是高兴,笑道:“不敢不敢,道长学识渊博,言语中只觉如沐春风之感,晚辈有幸聆听教诲,实乃大幸。”
清尘笑道:“呵呵呵呵,方才我说道小友师承,家世,名望,小友似乎略有难色,其实不必如此,老道送小友一言。”
孙尚儒端正坐着,说道:“请道长赐教。”
清尘说:“《道德经》开篇一言,便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小友可知何意啊?”
孙尚儒有些犯难,这道藏行文比之一般的古文更加晦涩难懂,而朱棠似乎稍稍理解其意,但是解释起来,言语组织却有些艰难,故而两人都沉默,无法答话。
清尘便解释道:“这第一句道的解释,道这一字,所及甚广,道法万源,故而道则代表多数,或为一种方式,或为一种定律,或是千古之理,或是物我天性,然而道并不是亘古不变的,道,可道,非,常道,如此念来,两位是否稍解其意?”
孙尚儒和朱棠还是有些懵然,但似乎理解了一些,点了几下头。
清尘继续解释说:“既然道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那么同理,第二句的名亦是如此,所谓名,或是姓名,或是文字,或是某项见解,又或是某种感受,老道只觉,道家名这一字其概念与佛家所说色字,有异曲同工之效,比如我形容小友之家世、师承、名望等等,虽然表述繁杂,其实不必放在心上,今日有名,明日无名,瞬息万变,然而最终仍是空空之物。”
朱棠有了疑问:“那既然道长所说,道与名皆不是一成不变的,那我们为人所坚持的是非、公理、善恶、真假,这些至理也并非一成不变,既如此,又何必再坚持呢,如此无序,难道时间还要重归混沌吗?”
孙尚儒瞪了一眼朱棠,显然朱棠的话有些诡辩和极端。
清尘笑笑,也不直接反驳,而是反问道:“我看两位也是侠义之人,请问二位在孩提懵懂之时,是否有惩恶扬善、扶危济困这些侠义之观呢?”
两人同时被问住了。
清尘再说道:“所以如此看来,人之所思所想,是非观念等,并非先天而来,或是耳濡目染,或是言传身教,亦或是史书之笔,经年累月之下才在每个人的心中刻下痕迹,这便是每个人的道,每个人因为各自所学,自身境遇,对天地万物的看法,心境先后变化等诸多不同,故而个人心中的道也是不同。世间万道,道道不同,侠道、王道、霸道、诡道等等,可最终都会有所选择,你选择了其中一道,便要自行判断,可坚持,亦可不坚持,唯心唯道而已,道家讲究无为,亦或顺天顺心而为。”
朱棠听这老道士啰嗦来啰嗦去,脑中只觉云里雾里。
而此刻,炉火上的茶水已经沸腾了许久,道童沉浸在清尘的讲道之中,竟忘了倒水沏茶。
这一番大家之言,如聆天籁,再配上这人间仙境之景,相得益彰。
此刻,应当是孙尚儒有生以来内心最为澄澈,而思想最为激荡之时,有些问题,或许他从未思考过,有些问题,或许他还太小,师父还未曾与他言说过,有些问题,或许他的心中已有了找寻答案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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