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大牢里,一条笔直的通道两边木栅栏后面伸出无数漆黑的手臂,喊冤声此起彼伏。牢房靠后是关死刑犯的数间牢房,这里便清静了许多,绝大部分人在疯魔中绝望,也有一部分受了重刑瘫在牢中脏乱的地上苟延残喘。
死牢后是一条向左的通道,最后面便是紧临行刑处的另一顺的屋子。最靠后的一间屋子里时不时有铁链撞击所发出来的声响。
门口守着两个狱卒,门缝里仅有一点光透出来,那昏暗的光线昏暗是屋子里唯一点亮着的微弱的烛火。伴随着房门被打开,烛火跳了又跳,随时都要熄灭了似的。屋子正中央摆着几张椅子,正对着房门的那一面墙上用青铜浇筑的镣铐锁着一人。
她耷拉着脑袋,披散的头发将脸全部盖住,身着的衣衫既不干净又破损,露出来的肌肤呈现出一种焦黑的状态,最可怕的是胸口处,那里像是有一个破洞,许多黑色的虫子在那个洞口爬进爬出,却不见有血流出来。
屋子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湿潮的霉气混合着腐败的臭味。房门打开,有光线照射进来,屋子里的人听到脚步声,恍惚地抬起头,露点出一张焦黑中夹杂着白色毛的脸。完全没有个人样。
屋里被瞬间点亮的烛光刺得她眼睛一眯。待几个身影渐渐走近,几张让她颤栗的面目在她眼中清晰起来,南宫钰整个人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镣铐在墙壁上发出频繁又激烈的撞击声。
她眼睛中惊惧交加,声音也跟着身体一起颤抖起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我,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张着嘴,上下唇不住地开合:“什么我都可以做,别再折磨我,别再……”
走进来的三人站定,烛光照映之下是楚王申西,已获赐封地的聊大夫申治和令尹无及。
申治冷笑了一声,说道:“钰夫人?不,是钰公主,这边的事情还没有成功,我想放也放不了你南宫钰啊,你能从雷劫中活着出来,应该感恩。”
“放了我……求求你们……。”南宫钰还在哭喊着求饶,做着无用的挣扎。
申西厌恶地退开一步,问道:“她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啊?哎,快将人叫进来把事情做了。”
无及略颔首,半侧过身冲外头喊道:“进来。”
外头走进来一名狱卒,弯腰垂首点头哈腰。无极眼风也未瞟过去:“将大师们请进来吧。”
牢房外的通道上不知是谁的衣袍带进来了几片粉白的花瓣,有人走过时带起的风吹得那几片柔弱的花瓣打着旋儿飘飘荡荡的往前飞上一小段,又缓缓落在冰冷潮湿的地上。
一声声讨饶声从牢房最里面传出来,几声陡然升高的凄厉叫骂声惊得牢狱前方还在叫喊的人一下肃静下来。地上那些粉白的花瓣早已被走过的人踩成没入土中的泥,连一点当初的影子也无法觅到。
……
楚国境外,一片杂草遮掩处的草房子里传来一声重击声,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草房子似乎也跟着这声响颤了颤。
屋子里,地上是开零八落的木桌碎片,申弘身后是低头不语容色严正的盛柒,身旁站着神色难辨的白子承,对面站着的是脸色微白的淮馨仪。
风吹动被揭了顶的草屋顶,落下来的草屑撒了淮馨仪一头。她看着怒火冲天的申弘,挪着步子往后退了退:“……是……是我偷听到父亲同申治的谈话,我才找了白咸尹。事后,请公子念着我对你的这份情饶恕我父亲。”
申弘垂目许久才抬起眼皮,眼中的风暴已经停歇,虽然还是看得出几许的不满,但已不若方才暴怒的样子可怕。淮馨仪提了一口气,努力扬起一抹笑来:“我一定是站在公子这边的。”
申弘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春风和煦,只是若直视着那双眼睛,便见得着那漆黑如黑曜石的眼眸深处不见半点笑意:“我只是没有想到淮卿会与我离了心。还劳烦你回去帮我注意着一点,但凡有什么再来告诉我,你只要到了这里便会有人跟我传话。”
“那公子……”她切切地走近了两步,距申弘只有一步之遥,脸上带着些期许:“若公子以往还怀疑我的一片心意,如今我为了公子出卖我的父亲,是不是能向你表明真心了呢?”
白子承有些尴尬地抬头看了淮馨仪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正目不转睛直视着淮馨仪的申弘,若不是了解申弘此人,还真让人误会他是不是也对淮馨仪有情。
“我明白你的心意,等楚国的事情结束后我们再来谈儿女私情。”申弘这句话一落,淮馨仪脸一红,款款落下一礼:“那馨仪便先回去了。”
“嗯。”申弘对盛柒说道:“你寻个人护送淮姬回去。”
淮馨仪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申弘,似乎还有些踌躇。申弘迎上她的目光,转瞬便自腰间扯下一枚黄色的玉勾,弯了嘴角走到她身旁,将玉勾交到她手中:“这是我的信物,劳你一片苦心了。”
“那……”她原本想问一问有关南宫钥的事情,但想到同申弘难得的才说到这个地步,切不可因小失大,便乖乖收了手上的信件,低头细细看着,果然是枚难得的好玉,似乎申弘也一直戴在身上。
“还有什么?”申弘还笑着,但声音里已可寻不耐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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