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表面上富丽堂皇的宫殿内里却充满了阴暗,上下都堆积厚厚的罪恶,想要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安然地活下来的人心思并绝不会简单,也不会善良。
萤儿不是一个如她表面表现出那般乖巧的少女。这殿中前来后继死了那么多的人,能活下来的老面孔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一个是可信的,一个是可用的。
可信的那个青莲,自小服侍南宫钰,可用的那个琴芬,贴身伺候过南宫钥好几年,当初识破南宫钥的掩饰便是因着那熟悉。如今,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剩下的可用,便不是可堪大用了;而可信,如今的南宫钰恐怕是没有那个心了,除了用命来填她的命,似乎就只有对南宫钥死讯的期待了。
至此时南宫钥才晓得,国家和宫中的事务南宫钰都没有怎么操心,一直有两位她任命辅助国事的而南宫钥从未见过的人在处理。
后来,南宫钥才在萤儿同他人的只言片语中晓得,那两个人是周盖送过来的,很得南宫钰的信任。南宫钥止不住一身的冷汗,原来她还误会了什么,这国家从来不是南宫钰的,这国家一直操纵在周盖手中。
若非周盖出了事,还不知曾国现在倒底会是如何一个光景。也难怪,那些士卿大夫们会一直有所忌惮,原来来自王室的耳目就在身边。
南宫钰不过就是一个傀儡,一个不知自的傀儡。
而在南宫钰消失之后,南宫钥却没有在宫中见到过那两个人,是因为何故从宫中离开?或者因为周朝与周盖之间的战争在这之前便已经离开?
这段记忆,也许是时日尚新,也许是死前的经历来得格外震撼,总之,细节处都衔接得很好,正符合了南宫钥想要好好看一看的心理。
这一日,萤儿当值,因为地宫中关了好些人,她不用为南宫钰没有存粮而忧心忡忡,只要不是分外的美艳也不格外的丑陋,只要乖巧有眼色,正常情况下都是很安全的。
然而世事没有绝对,南宫钥想到那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于是,萤儿这双脚总算是踩了水,湿了脚。
萤儿格外聪明,做事圆滑不得罪人,虽说不上如鱼得水,倒还勉强算得顺顺当当。但是再如何顺当也是建立在不犯错的基础上。
萤儿自满的圆滑处事是处处不得罪人,人心却最是难测,所有的事看在每个人眼中便是处处得罪人。没有事尚可,一旦出了事,没有人可能帮上你一丁点。
若是不在南宫钰这处还好,偏都是在刀口上添血,这样的日子,让原本的勾心斗角变成了处心积虑。所谓有因才有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她跌的那一跤原本也是不用跌倒的,只需要有一个人撩一下衣袖,或是动上一劝,她都会有所警觉。
每个人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垂着头不去看那个正在吸食别人生命的南宫钰,这半垂着头,是能够看见地上那溅开的一小朵鲜红的血花的。可是南宫钰唤了萤儿,便总归是运气,她没有看见。
抬脚刚好踩在那抹鲜红上,脚下一个踉呛,萤儿往前扑了两步,险险地站稳身体,慌乱抬头中便对上了南宫钰轻蹙的眉头,心里一个哆嗦,尽管身体稳住了,但那白毛渐收青白色的脸就那样近地撞进眼里,还是让她脸色白了白。
在宫中对南宫钥追捕伤了一只手,胸口也中了一剑的南宫钰,自受伤以来那伤口便日渐恶变,脾气较之以往来说更是不好伺候,萤儿那一个踉跄,一个脸白,正好戳中了南宫钰的痛点。她原本已不是常人,更是忌惮这一点。
萤儿从被按到地上直至押到了地下那个宫室中一直是在巨大的恐惧之中,从南宫钰看过来的那一眼开始便连告饶都忘记了,在这殿中学到的一切谨小慎微全都忘了个干干净净,整个人抖得如同深秋的一片落叶。
殿中极静,明明没有风,却总觉得凉风嗖嗖。萤儿被地宫中点着明晃晃的火烛刺了眼,这时才感觉到低鸣的哀嚎声伴着血腥的恶臭扑面而来。
萤儿被绑了手脚堵了嘴,脚上的鞋子不知道在哪里被拖掉了,袜子磨擦着地上粘稠的血痂时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巨大的恐惧而被压住身居体的其他反应,开始挣扎起来。
那些没有处理完的死尸死不瞑目的萎缩的或是灰败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都在盯着她看,黑洞洞的嘴巴大大的张着,仿佛要述说难以言说的冤屈。
任她如何挣扎也没有用,被人像死猪一样拖着往前走,到角落处一堆捆绑得结结实实的活人那里,被往人堆里一丢,仿佛世界上再没有萤儿这个人,仿佛这个人的过往与他们从来没有过交集,连一个怜悯的眼神也吝于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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