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世守却担忧程邛道倘若一时气急败坏、放火烧粮、毁坏农田又该如何。
栾鲲坐在椅上一言不发,皱眉沉思着。
徐世守的担忧不无道理。
论拼武力,他们是常年对藩外小国作战宣扬大魏国威的军队,最擅死攻猛拼,手段凶残狠辣,攻城之后不论是谁——只要战前不曾受降的,全当畜生一般杀个干净。
可江淮毕竟是自家的米仓、后花园,人丁兴旺、帝国赋税的重要来源,怎么能不管不顾地只管杀杀杀?
国家还吃不吃饭了?
君王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民愤和民怨还管不管了?
这仗,着实是难打啊。
六月十三日,皇帝下了金令速传晏珽宗,命他两月之内务必平定这场祸事。
这期间,陶皇后的伯父于六月十一日夜间过了世,终年九十一岁。
陶皇后的伯父即是承恩公老公爷的同母亲哥哥,只因幼年时落了病根无法生育、身体也不大好了,后来才醉心于诗词、既不娶妻也无心于仕途,便将陶家族长之位传给了当今老公爷。
不过人家在文坛上的声望还是响当当的。
皇帝为此专程从繁杂政务中抽了个空安抚陶家,给他亲赐了谥号曰文清,称陶文清公,还命人为他风光治丧,准婠婠出宫祭拜,令九殿下为他扶棺。
私下里承恩公老公爷颇有些羡慕的叹息:“等我西去之日,若也能得圣上赐予文字为谥,倒也不虚此生了。”
像陶家这样的家族,越是无子无女的长辈过世了,丧事越是要办得郑重其事。皇帝也恩准了在外领差的陶霖知也赶回京内为陶文清公戴孝。
六月十四日这天跪在文清公灵前的是他的侄孙女陶沁婉。
而在六月十七日前来祭拜的是圣懿帝姬。
帝姬为文清公上了香,又替宫里的皇后主子上了香告慰文清公在天之灵,陶家人不敢让她受累,忙忙领她入了无人的后院小坐歇息。
“殿下!”
婠婠坐在凉亭里蓦然回头,见到一身孝服的陶霖知愣愣地站在一片翠竹下看着她。
丧事里本就让人易心生感慨忧伤,在这种情景下见到本该属于她的未婚夫,婠婠不知怎的感到胸口一阵滞涩的酸闷,眼睛里也酸酸的,不敢去看他。
陶霖知今年已经二十四了,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子,许多人自己的儿女都可以入学堂启蒙了。可他至今未娶,还不是因为陶皇后将他视为最佳的人选,一心期盼着让他能娶到婠婠、照顾自己女儿的一生?
从早些年皇帝对婠婠的婚事还没松口的时候开始,他就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承诺等着,等到了如今……
如今她却已被自己名义上的兄长侮|辱过了,在他身下承|欢数次。
而他还一无所知。
婠婠的心里对他是有歉意的。
小院里为了让帝姬清净休息,这会是无人的,只有婠婠带来的秀梨和如橘两个贴身宫婢在旁侍奉。
陶霖知一步步走近婠婠身边,婠婠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拳头,轻声吩咐了句:
“你们去一旁守着吧,二公子大约有话要同我说。”
秀梨和如橘屈膝行了一礼,远远退到了一边。
“殿下,其实你就是沁婉,对么?
——我不瞎也不傻!旁人看不出来,可我知道,他们口口声声说的我的妹妹分明同您就是一个人!”
婠婠微微侧首望向小池里的鲤鱼:“是。所以你还想和我说些什么?”
陶霖知怆然大笑,连连退后数步,而后一下跪到在了地上几乎不能起身:
“殿下觉得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呢?回京之后,我的父亲警告我最好在心里忘了同殿下的婚事,他说殿下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肖想惦记的,故而我不免想知道,究竟什么样的人才配得到您呢?”
他大约知道了这些见不得台面的事情中的苟且。
“我父亲做了这些年的国舅还不够,还想去当国丈!那我想再问殿下最后一句,您做了这些年的帝姬,可有厌烦了,想去换个中宫娘娘来当当?”
婠婠回头同他直视,眸中泪光微闪:“本宫没有……”
原来他在心里这样想她!
婠婠想哭却又感到一阵欲哭无泪,陶侯爷没有错、在一开始他从没有贪得无厌索求些什么国丈之荣;她更没有为了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荣华富贵而背弃他们的婚约,明明这一切都是晏珽宗的错。
可现在在陶霖知的心里,他们却成了恶人。
陶霖知被她的泪光给刺痛了,小声开口唤了她一句:“殿下!”
婠婠想也不想地起身越过他、欲拂袖而去。他在婠婠同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猛地从她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她的身段轻盈地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单薄的翅膀美则美矣、然而好像被人轻轻一碰就会破碎。将婠婠抱入怀中的一瞬间,陶霖知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又在贴身闻到她淡淡的体香时沸腾火热起来。
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婠婠并未挣脱他、也未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只是由着他死死搂住了自己。
他胆子渐大了起来,俯首轻柔地吻在了婠婠的额间。
“殿下,我真的……真的不愿放弃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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