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女子很轻很瘦,身上还很凉,顾听桉触到她时,只觉得自己抱了一块温凉的软玉,而且还是能散着淡淡清香那种,转瞬便冲淡了他肩处与心脉的余痛。
他薄凉的桃花眸中闪过一丝惑意,这便是世人所言的温香软玉吗?
江晏栖自记事以来还未与一个男子这般亲密过,素白的长衫遮在她身上,还遮了小半个脸。此刻,她还能嗅到男子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味。
江晏栖那张向来平静清疏的面庞此刻好似都有些不自在。轻扯开盖在身上的衣袍,她便挣扎着起身,“多谢君上相救,只是,请先放下晏栖。”
顾听桉察觉到肩处的伤口又裂开了,却只是低头看了看,两人的目光便又对上了。
江晏栖怔了怔,偏过头。
顾听桉看清了她耳尖淡淡的绯色,幽深的桃花眸中不由划过一丝笑意,也未曾放手,只朝着床榻走去。
江晏栖见他这般举动,一向平淡的面容蕴开一丝波澜,清冷的柳眸深处带着点点涟漪,嗓音却是平静,“君子当行有所止,君上请自重。”
顾听桉一听,停下了脚步,冷清幽深的眸凝在江晏栖清净的面庞上,过了几瞬,寡淡清冷的面上转而浮现起一抹微微的戏谑。
倒是春风并洒,可醉万千风月,“先生平日可没有这样的慌乱。”
江晏栖转瞬冷静了下来,冷淡地看向他,只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君上先放开晏栖。”
“或许,我并非什么君子呢?”
顾听桉说着头微微低下,缓缓靠近怀中的女子,菲薄的唇畔漾起一抹笑意,窗外的月华洒在他的面庞上,泛起白玉般的神辉,当真是时冷或妖。
他本意是见江晏栖光着脚,想着她本就手脚冰凉不能再踩地板上了,要将人抱回床上便离开,但是见这一向平静寡淡的先生如此较劲,又起了逗弄之心。
“……”江晏栖看清顾听桉眸中的戏谑,索性闭上了眸。
顾听桉大概不会这么饥不择食,便真要对她如何,她除了鱼死网破又能如何。
况顾听桉是有内力在身的,说是鱼死网破,但可能就只有鱼死了。
江晏栖淡沲的心绪连绵着,顾听桉越界了……她或许不应该允许任何脱离自己掌控的事发生。
而后江晏栖只感觉额上落下了一一冰凉触感,是男子的冷润的指尖。同时身子重新落在了床上,被褥被人轻轻盖在她身上。
她缓缓睁眼看着顾听桉,手轻轻抚上额头,眸色平静,只淡淡望着男子略微含笑的桃花眼。
床前一身白衣,桃木簪束发的男子还是那般冷清矜贵,如有仙人之姿,只是剔透而幽凉的眸中闪着笑意。
此刻,他的桃花眸比那月色还要潋滟几分,“真是抱歉,先生。”男子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今日怪在下失礼了。”
分明是清沉如雪的声音,听在江晏栖的耳中却多了几分惑色,“先生若要我负责,我也很乐意。”
江晏栖沉默了好一会,看清藏在顾听桉寡凉眼底的缱绻,忽然心头一震,后她淡淡道:“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我一介乡野女子哪能入君上的眼——阿行身份尊贵,我的确教不了他,还请君上恩准我在浮城离开。”
一旦有了感情纠葛,便注定会有人深陷,这也注定会影响她的理性。
顾听桉闻言,幽清的桃花眸黯淡了几分。只他是个冷清之人,更是个强势之人。轻笑一声,顾听桉随即启唇,淡淡道:“代替先生在长乐乡的夫子都请好了,如今先生却想要直接离开吗?——天下自是没有这样好的事。”
江晏栖刚想说话,顾听桉冷清如雪的嗓音,有几分别样的寡淡,“今日不过闻声而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说罢,顾听桉便转身走到了门边,轻轻推开门迈出一只脚后,还是放缓了声音,“早些睡吧,明日一早便离开浮城了。”
见顾听桉淡漠如神只的面庞似拢着亘古不惊的月色。白衣高伫,便是仙人之姿,未曾沾染任何世俗。江晏栖沉凝了眸,是她多想了吗?
顾听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女子握紧木簪的手,似是想起之前那一幕,玉髓蒙尘的嗓音便淡淡流泻而出,“长乐乡那日……多谢先生了。只是,女子的手终不适合染血。”
“往后,在下会护着先生。”说罢,顾听桉便轻轻合拢了房门。
江晏栖躺在床上听到那句“女子的手不适合染血”时,心中蓦然一怔,而后浅淡的眸中又划过几丝无奈。
不论男女,若非逼不得已,谁愿满身血污。世道的薄幸是不会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的。
方出门,顾听桉便拿出手帕查过嘴角微沁的鲜血。他方才竟是真想轻吻她的额头,最终还是怕脏了她。
后一想,倒的确轻浮了。
走廊前方,傅清越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听桉,眸中带着惊愕,“……君上,你……为何从江姑娘房里出来?——你向父亲承诺过会娶我的。”
顾听桉一听,高山寒雪般的长眉微蹙,只觉得肩处的血迹越发粘稠了。他桃花眸中是一望无际的凉薄,只淡淡道:“后宫不可能只你一人。”
是啊,一国之君哪个不是三宫六院,纵然不贪美色,可前朝与后宫又怎能割裂开来?
傅清越想着,张扬明艳的眸色忽有些黯淡。顾听桉此前一直洁身自好,甚至不近女色,连通房丫头都没有。
即使是上京众人看见顾听桉,也只觉得不论是白玉菩提的丞相还是仪度清贵的君上,皆是神人之貌,不可亵渎。
而这么多年来,一定要说一个的话,顾听桉身边也唯有那傅家大小姐的身影。
纵使他对她很是淡泊,但傅清越始终以为只自己能近他身,于他便也是唯一。
可如今只一面,她便看出来了,江晏栖对顾听桉是不同的。傅清越望着眼前依旧白衣冷清的男子,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无力感——她随了他十年了,竟也不比与江晏栖这短短两月。
这一认知让她绝艳的容色骤然似枯萎的花,竟将她眉宇间的张扬都折了去,只强笑道:“清越一直都明白……”
或许此刻于她最可悲之事便是,她辰时还在江晏栖面前为顾听桉之事作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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