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铁铉提出要出使蒙古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方白镜看着铁铉坚毅的面容，凝声道：“铁大人可知道，现在出使蒙古部很有可能会有危险，您圣眷正浓，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铁铉摇了摇头道：“无需考虑，陛下看重下官，是下官的福气，身为大明的臣子，更不应该辜负陛下的信任，此时此刻，下官更应该站出来。” 方白镜点了点头，其余人也都敬佩的看着铁铉。 辽王朱植拍了拍手道：“好，铁大人豪气冲云天，本王佩服，来人，上酒，今夜，本王就为铁大人饯行。” 很快，两名士兵就端着两大坛子酒走了上来。 朱植亲自倒了两杯酒，与铁铉共同一饮而尽。 “斯哈~” 辽东天气苦寒，酒也烈了些，铁铉毕竟是文官，酒量不比他们武将，所以难免觉得有些呛。 “殿下，剩下的酒留着庆功宴的时候再喝，出使蒙古，宜早不宜迟，下官想要现在就出发。” “好，我们送你！” 在盖州城的城墙之上，铁铉带着十余名士兵，手持大明军旗，一路向北而去，在他们的身后，是万千大明将士的目光，和一轮似血的夕阳。 东河卫，哲别与拔都也是聚到了一起。 两人如今是蒙古族除了拖雷之外，地位最高的两人了。 “哲别兄，距离大汗要求的时限，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明日一早，如果阿哈出没有交出那女子，我便直接率军踏平乌拉城。” 哲别目光坚毅，沉声道：“届时，我也会配合您的行动，直接进攻建州。” 拔都叹了口气，对前途有些莫名的感慨道：“哲别兄，你我相交多年，早就已经情同兄弟，有些话，我也只能和你说。” 哲别也听出了拔都语气中的落寞，挥了挥手，大帐内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二人。 “拔都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约束。” 拔都点了点头，继续道：“不知道哲别兄对我们这次攻打建州卫的行动怎么看？” 哲别一愣，随后叹了口气道：“女真部如果没有分裂的话，自然是能够和我蒙古大军分庭抗礼的，但是现在嘛，建州女真绝对不是我蒙族部的对手。” 对于这点，没有人会怀疑，拔都也知道。 “我说的不是建州女真，而是大明，大明是不会坐视我蒙古部壮大的，一旦攻破了建州，那海西女真与北山女真就再也不是威胁，我蒙古部会统一奴儿干都司全境，到时候就会对大明造成威胁。” 哲别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低声道：“之前我也有所担忧，只不过大明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会不会并不想干预奴儿干都司的内乱？” 拔都摇了摇头道：“如今大明的天启皇帝，雄才大略，别的不说，他刚登基四年，现在大明的国力已经翻了数倍不止，就连疆域都扩大了一倍，更可怕的是，如此盲目的扩张，竟然没有引起丝毫的乱子，这才是最可怕的。” 哲别闻言也是陷入了沉思，还真是这么回事，被大明打下的土地，基本上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同化，反抗的规模都很小，甚至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过什么反抗。 “拔都兄，你这么说我倒是才反应过来，大明实在是太可怕了。” 拔都叹了口气，语气更加凝重的道：“之前我一直以为，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结果是大明的高强度镇压所导致的，但是最近我发现并不是，大明真正强大的是它的制度。” “只要愿意成为大明的子民，就能吃饱肚子，还能穿上新衣裳，大明也不会欺压平民，很多大明的律法完全都是从平民的角度出发，这让所有别国的子民都不排斥甚至渴望成为大明的子民。” “而这制度的制定者，就是大明的天启皇帝，大明有句古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觉得我们真的能够打下建州吗？” 哲别苦笑了一声，有些不解的问道：“拔都兄，哪怕你说的都是事实，但是我们二人也只能遵循大汗的旨意行事，此时顾虑太多，也只能是徒增烦恼罢了，还不如想想，怎么样能在大明反应过来之前，攻下建州，这样我们就可以和大明谈判，这是现在蒙古部唯一能选择的生路了。” 拔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没错，就希望，我们能够以迅雷之势，攻下建州吧！一切就还有转机！” 在两人对蒙古部的未来感到惆怅的时候，一名蒙古部的传令兵在帐外禀报道：“两位大将军，大明特使驾到，说是找两位大将军有要事相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大明的特使还是来了。 “请进来吧。” “是！” 在铁铉走进中军大帐的时候，哲别和拔都连站起来都没站，依然坐在火堆旁，在火堆上，还烤着一只刚杀的羊。 在两人目光的凝视下，铁铉没有丝毫畏惧，直接走到两人身前，丝毫不见外的坐了下来。 “两位大将军很有雅兴啊，这可是正宗的蒙古部烤羊啊，本官说什么也得尝尝。” 这副爽朗的样子很对蒙古人的脾气，哲别的眼中赞赏之色一闪而逝，但还是板着脸道：“阁下不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吗？这副做派可不像是客人啊。” 铁铉摆了摆手，随意道：“本官是大明特使，名为铁铉，这次来，是代表大明前来调停蒙古部与建州女真部的矛盾。” 拔都冷哼一声道：“大明还真当自己是蒙古部的主人了？我们凭什么听你们的调停？” 铁铉伸出自己有些冻僵的双手，逐渐靠近火堆取暖，在感受到火堆传来的温度后，才缓缓道：“拔都将军此言差矣，蒙古族的各首领都是被大明侧封过的，就连您，都是朝廷册封的指挥使，所以说大明是蒙古部的主子，这并不算冒犯。” 拔都猛然起身，拔起腰间的配刀，指向铁铉，一时之间，整个中军大帐的氛围就变的杀机四伏。 “铁大人，你不会以为，你代表着大明，我就不敢杀你了吧？” 铁铉自顾自的盯着烤的滋滋冒油的烤羊，仿佛没有看感受到拔都的杀气一般。 “拔都大将军，就算想要杀了本官，也要等吃饱了再送下官上路吧？” 拔都冷冷的注视着铁铉，想要从他脸上寻找出害怕的表情，哪怕是一丝一毫，但是令他失望的是，铁铉的脸色一直都平静如常，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思索了片刻之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铁大人，你们明人都是这么悍不畏死的吗？” 铁铉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拔都将军，明人之所以能够无所畏惧，是因为每一个明人的身后都站着强大的大明！这就是我们的底气。” 拔都叹了口气，坐了下来道：“你很勇敢，有资格做我们草原人的朋友。” 铁铉的眼睛猛然变的锐利起来，直接质问道：“其实我们可以一直是朋友，为什么拖雷王子会做出弑父这等违背天理伦常的事情？蒙古部又为何要打破奴儿干都司的安宁？” 一旁的哲别赶忙打着圆场道：“铁大人误会了， 与建州女真部的冲过错并不在我们蒙古部，是建州卫指挥使阿哈出先夺走了我们大汗的意中人，这才引发了一系列的事端。” 铁铉的眼神更加冷冽，凝声道：“放肆，大明并没有册封拖雷为蒙古部的可汗，更没有让他接任阿伦卫指挥使的位置，他有何资格被称为大汗？” 哲别也知道自己的失言，赶忙解释道：“拖雷是蒙古部王室唯一的后裔，自然是蒙古部的大汗，虽然没有经过大明的册封，但是在我们的眼中，他已经是唯一的大汗了。” 铁铉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而是直接表明了大明的态度。 “我朝陛下的意思很简单，蒙古部退兵，不许再继续兼并其他部落，也不许再进攻建州女真部，此事由我大明进行调解，奴儿干都司不许再内战，两位大将军的意思如何？” 哲别与拔都对视了一眼，心道大明果然果然不会坐视蒙古做大做强。 哲别沉思了片刻后，缓缓道：“铁大人，您也知道，没有大汗的命令，我们两个并没有权利撤兵，如果明天天亮之前，阿哈出还没有交出大汗的女人，那我们两个就会按照命令，进攻建州。” 铁铉冷笑一声：“既然如此的话，那本官和二位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我还是想要对二位说一句，一旦你们敢对建州用兵，我大明边军就会介入，到时候，你们蒙古部的下场，也就不用本官再次多说了吧？” 拔都也被铁铉的话激起了脾气，针锋相对道：“铁大人，你也太过于狂妄了，就算大明再强大，我蒙古部也能从你们身上撕下一大口肉下来。” 哲别这时也选择了沉默，双方的立场表明了再无和谈的可能。 铁铉直接起身，拂袖而去。 “好，那咱们就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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