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见嘉靖皇帝恼怒至此,后背不由湿透,眼见终于能有个人消解掉嘉靖皇帝的怒火,哪里还管杨增的死活,闻言,忙不迭的应下,随即便吩咐殿外的小黄门进来准备将杨增拖出去。
待杨增被小黄门架起之时,其人方才仿佛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一般,一边阻拦小黄门拖拽他,一边向着嘉靖皇帝不断地叩首求饶。
嘉靖皇帝眼见如此,怒气更甚,训斥小黄门道“一个个的都是没用的东西,若再让此人扰了朕的清净,你们也跟着他死去。”
两个小黄门闻言吓得脸色一白,再也不顾及其他了,一人抱头一人抱腿便将杨增整个人抬出了殿。
嘉靖皇帝见处理了杨增,心气这才稍微平顺了些,随即看向黄锦问道:
“严嵩,吕本与徐阶可到了?”
黄锦如今的耳中依旧回荡着杨增撕心裂肺的求饶声,听得嘉靖皇帝的问话不由一个激灵,赶紧脱口道:
“三人已经在殿外候在了。”
嘉靖皇帝闻言点了下头,随即吩咐道“那便让三人进来吧!”
待黄锦出殿后,嘉靖皇帝这才活泛了一下颤抖的手,之前因为俺答的威胁之语他恼羞成怒,可待他息怒之后便是深深的恐惧。
“予我币,通我贡,即解围,不者一岁虔耳郭。”
这番话仿佛魔咒般不断在嘉靖皇帝脑海中回想。
“这次危急还没解,鞑靼明年却又要来了吗?”
嘉靖皇帝不由在心中喃喃道。
待以严嵩为首的三人行礼如仪后,嘉靖皇帝这才回过神来。
嘉靖皇帝沉吟片刻这才将手中的书信转给黄锦,看着殿中三人吩咐道:
“这是俺答遣人送来的求贡书信,你们也看一看。”
严嵩三人之前在殿外便听得嘉靖皇帝的怒斥之声,随后便见到杨增被抬出去,三人心中早就存着几分小心,此时先后接过书信看过后,脸上都一份愤慨之色,心中则对嘉靖动怒的原因彻底了然了。
严嵩,七十高龄的人了,待书信重新回到黄锦手中后,其人早已眼角湿润,躬身请罪道:
“所谓君辱臣死,陛下身肩九州万方,无一日不殚精竭虑,如今却遭受蛮夷之辱,这都是我等做臣子的错。”
一旁的徐阶瞥了眼严嵩,心中既鄙夷又钦佩此人反应快。
他赶紧也肃然躬身请罪。
慢了一拍的吕本扫视了一眼两位同僚,心中恼恨自己落到了最后,也赶紧有样学样。
嘉靖皇帝见状脸色这才稍缓,尤其对严嵩首先自承其错十分的满意。
他之所以让严嵩当这个首辅,除了严嵩有能力之外,还不是因为严嵩有眼力,知道什么时候替君父分忧。
嘉靖皇帝随即看向黄锦吩咐道:
“严阁老,年高德勋,不可久站,你给他搬个圆凳来。”
严嵩闻言不由连忙感激涕零的谢恩,这才缓缓坐下。
嘉靖皇帝此时心中已经倾向于答应俺答的求贡,但此前数次,他明令中外不允俺答所求,如今被人兵临城下便松了口,他的颜面何存?
嘉靖皇帝想到此处便希望接下来在他的引导下能有人主动提出议和允贡之事。
嘉靖皇帝收敛思绪,看着眼前三人,徐徐问道“如今京师被围,俺答但求贡而已,诸卿以为如何?”
嘉靖皇帝话落,严嵩等三人便不由相互对视一眼,却没有人主动接这个话。
他们虽然心中已经明了了嘉靖皇帝的心意,但所谓“城下之盟,春秋耻之”。
如今鞑靼兵临城下便应允了贡市,那是要背上很重的政治负担的,没有人愿意为此主动去迎合嘉靖皇帝的。
嘉靖皇帝见状脸色一沉,审视身前三人良久后,还是看向坐着的严嵩道:
“你是首辅,朕将内阁交给你,如今国事艰难,你就没有话要说吗?”
严嵩闻言眼角不由一跳,赶紧颤颤巍巍的起身,沉吟片刻后徐徐说道:
“鞑靼者,抢食贼耳,不足患!”
“陛下安坐城中,静待勤王之师即可!”
嘉靖皇帝闻言大失所望,他当然知道严嵩这是耍滑头,不过是在安慰他罢了。
他心中忧惧,可不是严嵩一句宽慰之语便能解决的。
但眼见严嵩说完后便颤颤巍巍摇摇欲坠的样子,他也只好暂且让严嵩再坐下。
严嵩坐下后,便闭目不语。
他自然知道嘉靖皇帝想听什么,可这话不能轻易说的。
他也知道他能得圣心,乃是因为他总能搞到钱,一力支持嘉靖皇帝修道,常常替嘉靖皇帝背锅,应对御史言官的弹劾。
严嵩自然是不会顾及什么名声的,可对付那些腐儒是一回事,主动开口允贡又是另外一会事了。
因为此事会埋下后患的。
他依旧记得当年正是因为复套之议,他敏锐察觉到嘉靖皇帝在收复河套上态度的转变这才借着曾铣复套一事扳倒了夏言。
虽然世人皆知夏言一力支持曾铣,可只有他知道,再此之前嘉靖皇帝才是曾铣的最大支持者,夏言是看到了这点才下注的。
只是可惜中途嘉靖皇帝变了卦,夏言没有及时察觉到。
而如今此次求贡之事,若是他也替嘉靖皇帝背上,若日后舆论哗然或者嘉靖皇帝想向鞑靼复仇,改变了态度,那他今日的支持便会为日后的覆灭埋下祸患。
严嵩深知他迎合嘉靖皇帝是为了巩固首辅的权位,可不能最后本末倒置了。
当严嵩刚刚坐下后,一旁的徐阶便出言驳斥道:
“严首辅,如今鞑靼在城下杀人放火岂可说是抢食呢?”
严嵩闻言不由眯了眯眼,脸上却无怒容,反而笑着对嘉靖皇帝道:
“徐尚书掌管礼部,而此次俺答汗的贡书事涉朝廷与番邦的外交,正该礼部拿出处理意见来,臣想徐尚书定有言语告诉陛下。”
徐阶闻言不由心中一寒,他知道严嵩这是一着杀招,将战和之事推到他的身上了。
但不等徐阶多思量,嘉靖皇帝便出言道:
“严嵩,所言不无道理,徐卿家可有什么教朕的?”
徐阶闻言额头上不由浸出些汗珠来,思忖片刻后俯身道:
“此事虽然事关礼部,但毕竟又牵连战事,此乃兵事,如今鞑靼围城,关系国体,此事何其重焉!”
“实非臣一人能言,臣请陛下独断!”
嘉靖皇帝原想殿中的臣子能替他言,谁知饶了一圈后又回到他这里了,不由勃然作色道:
“此事正须大家商量,何能专推与朕呢?”
嘉靖说完便盯着徐阶显然今日必要让他想个办法。
徐阶见状无奈之极,思忖片刻后,徐徐说道:
“我知陛下之意,只是如今鞑靼屯于近郊,而我战守之备一无所有,倘若此次因为俺答威吓便立刻应允,我恐俺答会以为大明可欺,日后会更加贪得无厌。”
嘉靖皇帝闻言沉吟片刻后徐徐说道“苟利社稷,皮币珠玉非我所爱。”
徐阶闻言心中气极,辩驳道:
“如此,朝廷体面何存?”
“若万一日后俺答所求的朝廷不能给,又当如何?”
嘉靖皇帝闻言默然,沉吟良久方才问道:
“卿可谓远虑,可如此一来到底该如何呢?”
徐阶闻言徐徐说道:
“以往我朝与鞑靼交往,来使皆鞑靼人,行文皆番文,此次不知何故,俺答汗所遣之人乃我朝宦官,所书之文乃汉文。”
“朝廷可,以其’信使不入,表文不具,且其文书皆汉字,真伪不可知’为由遣通事敕谕俺答,如果悔罪求贡,则当敛兵出境,具表款塞,听朝廷处分。”
嘉靖皇帝闻言失笑道“鞑靼虽然是蛮夷,但俺答也号称雄主,他会因为这个原因乖乖退走吗?”
徐阶笑道“臣自然不会如此天真,臣的意思是先抓住这个由头与鞑靼就礼仪之事来回掰扯,如此可拖延些时间,待勤王之师抵达,俺答见无计可施,自当退走。”
嘉靖皇帝闻言心中了然,这徐阶虽然没如他希望的那样直言可允求贡,却是提出一个“拖”字诀。
虽然理由难免显得掩耳盗铃,但终究也是个办法。
一直未曾出言的吕本适时插话道:
“以往,俺答求贡是通过与大同镇的边臣协商,既如此,不如先徦意允他,让他退到大同边外之地,再遣使者携带番文求贡,朝廷方才准。”
此言一出,无论是坐着的严嵩还是侍立的徐阶都不由为之侧目。
因为若俺答真心求贡,他还真有可能在自觉攻不下京城后退到大同边外去,可如此一来朝廷日后到底兑不兑现此时的许诺了。
嘉靖皇帝闻言倒是眼中一亮颇显意动。
徐阶闻言不由提醒道“陛下,此策虽好,可日后难免再生波折,还是慎重的好。”
嘉靖皇帝闻言徐徐说道:
“既如此,先按照徐卿的办法来,若事情有变,局势转危,便按照吕卿的意思办。”
嘉靖皇帝见事情终于有个说法了,不由放松了下来,笑道:
“此诚危急存亡之时,还望诸卿悉心为国,早解京师之围。”
严嵩闻言赶紧起身,随即带着吕本与徐阶两人俯身应是。
嘉靖皇帝见状满意的颔首,随即摆手道:
“朕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严嵩等三人自然连忙躬身应是,随即退出了仁寿宫。
哎!今日有事,搞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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