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便是,少年竟然将此等大功三言两语间便拱手相让给了边军上下!
    这就是掏心掏肺的恩情了,须知军汉们若想得到些军功,那是要一刀一枪搏命去拼,还要看命数硬不硬,老天愿不愿给!
    将心比心,黑心是啥腌臜材料不知道,良心却是肉长的,军汉们心怀感激之下,关切之情自然摆在了每张脸上。
    此时见这少年硬是了得,重创如此还能强撑着说笑,心志坚韧可见一斑,语气还带着军中独有的痞赖味道,陡然便拉近了彼此距离,众人紧绷的情绪便放松下来,毫不怀疑这少英雄怎样也能挺得过去。
    只有屯将盖明,却看出高旭那勉强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丝痛苦与悲怆,依旧闪亮的双目间,竟有了与其年纪不相符的郁郁。
    盖明脚步一顿,张张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措辞询问燕回馆究竟发生何事。
    不待屯将盖明开口,便有人熟练摸出随身的家伙什物,在高旭耳边嘟哝了一声“且忍住痛。”
    便利索地将箭簇后的箭杆剪断,再剪断胸前的箭羽部分,随即一掌将箭杆自另一面拍出,一股鲜血随之飙射飞溅。
    高旭闷哼一声,额头上已渗出几滴冷汗。
    早有人在手中备好了军中伤药,将夹袄衣衫悉数扯开之后,麻利地敷在两侧的伤口之上,身旁已有人递上散发着淡淡药香的干净绷带,几名粗蛮汉子七手八脚之下,将伤口裹缠打理得完美妥帖,果然是经验丰富的边军老卒。
    高旭无言的听任几人围着折腾,发现绷带竟是那种浸透了草药再行晾干的裹创之物,用料扎实且制作不易,向为军汉们临阵厮杀时的疗伤救命之物,此刻不要钱也似只往高旭身上缠去。
    右臂上的刀伤却是简单,早有人在另一侧利落地清创敷药包扎完毕。
    身边一众粗壮军汉手大脚大,却是忙而不乱,等到裹创完毕稍让出点空来,高旭的怀里还被塞满了边军自用的创药绷带等物,以备他日后更换和不时之需。
    望着麾下围着高旭熟练地处置伤口,个个争先恐后且殷勤周到,盖明立在外围倒显得扎手扎脚的无所事事,不禁砸吧一下嘴酸酸道:“这帮兔崽子,以往给俺治伤时却没这般热切利索!”
    此语一出,又是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高旭坚持着在众人环绕中立稳,默默地双手抱拳向周围一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众边军士卒皆报以憨直淳朴的微笑。
    此时见伤势已处理完,盖明将身前的士卒一膀子挤开,开门见山地问道:“怎的?以你这副身手,怎会被恶狗反咬了几口?”
    高旭脸色一暗:“是我大意了,那田氏居心叵测,竟暗中蓄有军中劲弩,披甲死士!
    豢养的家奴,实为刀客死士!
    如此跋扈行事,恐欲图谋不轨!
    现人赃俱获,罪不容赦!
    待燕回馆火灭之后,料铁甲劲弩之物不难寻见。”
    说着便朝圈外束手而立的何咎点头示意。
    何咎方才一直呆呆立在一旁,巴巴看着军卒们将高旭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其关切热忱之意尽在脸上。
    前后却是无人搭理自己,心下不禁暗自委屈,若是自己此时亦有伤在身,等稍后轮到自己怕不是血已流尽。
    此时见高旭示意,这才想起手中拿着的一把劲弩,遂上前一步递与边军士卒以为佐证。
    看着眼前狼狈不堪同样满身血污的何咎,盖明不禁奇道:“这是何人?”
    “牢狱中顺带手救了一酸儒。”
    高旭轻描淡写道。
    “……”
    何咎无语凝噎,心中更是苦楚,只将幽怨的目光看着高旭。
    接过士卒转呈的劲弩,拿手上仔细端详,盖明神色不由一紧,忍不住开口骂道:“球瓤的!
    这是禁军中的制式强弩!
    田家从何得来如此利器?有甲有弩,怕是意在谋反作乱?这当真是在找死啊!”
    高旭道:“田家商号田掌柜田端已然伏诛,与之一起残害怜春、卿卿的鸨母芸娘亦葬身火海,潜伏的死士弩手尽被斩杀当场,尸身皆在燕回馆之内。
    其余无关人等,皆已收拾细软,各自四散而去。”
    言及卿卿时,高旭黯然神伤,面颊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盖明边听边皱着眉头苦思,见高旭叙述完始末,也不问究竟因何火起,遂转向亲卫东子道:“望平县你也跑的熟了,便你去通传此间详细情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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