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一平被关押进看守所后,竟然比上班时还忙碌。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第一个来探望的是何山,他现在已经被免去了陶城煤矿安保部长的职务,成了自由民。何山带来的好消息让孙一平开心不已。“联合调查组已经正式下结论了,二号坑道发生瓦斯爆炸是造成该矿难的主因。报告里面完全没有提及一号废弃坑的事情。” 孙一平笑了笑,没有说话。与从前相比,他比以前言语谨慎了很多。“孙总,您有什么需要的,我给您送过来。”何山一如既往的保持了对孙一平的尊敬。 孙一平轻轻摇了摇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何山转身离开。 黄宏发地到来让孙一平心中感到格外地温暖。在矿难发生前黄宏发就已经调离了陶城市,高升一步到江宁市担任副市长,虽然位次靠后,但是比陶城市矿务局长高了几个层级,仕途更进一步。黄宏发很珍惜现在的机会,他来看望孙一平,首先是感谢他的知遇之恩,虽然他付出了一个明代宣德炉的代价,如果没有孙一平,他不会有今天。试想,那些家中有很多贵重宝贝的人,现在还不是依然在古玩市场浮沉,为什么呢?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合适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想着跟过去做切割,重新开始。 “孙总保重身体,不会有大事的。”黄宏发单调地重复着这句话,半点安慰性质没有。 黄宏发离开后,何山又给孙一平送了些换洗衣物过来。外面并没有什么新的消息,除了何山想开一个ktv外,其它一如既往的平静。矿上遇难者家属闹了几次事,原因是抚恤金没有谈好,双方在极限拉扯中。 陶城煤矿矿难已经到了善后与追责阶段了,孙一平不禁感觉脖子后面一阵阵冒冷气。 接下来过来探望的是周滨,他的情绪很高。“孙总,我刚被提拔为陶城市的副市长,你不用太过担心。我会见机行事。”周滨地高升并没有带来冲喜般效果,孙一平嘴里淡淡应付。 “恭喜老哥了,等我出去,为老哥庆祝。”孙一平神情黯然,虽然周滨没有明说,孙一平心中清楚,此时提拔周滨做副市长,主要的工作一定是处理矿难的善后事宜。 “联合调查组的正式结论是坑道通风设备与瓦斯浓度检测设备老化,报警设备失灵。后期的责任认定也会向这方面下结论。”周滨小声说道,“不过郑怀仁现在抓住几个小问题不放,你多注意点。我搞清楚他的关注点后,再想办法通知你。今天办公会上他大发雷霆,不允许人来探望你了。” 孙一平答应下来,他没想到郑怀仁的报复来地如此快。周滨没有直说的内容是:郑怀仁在会议上大发雷霆,骂骂咧咧的说,“我不信孙一平身上是干净的,现在的富人有几个手上干净不犯事的,给我查,往死里查,绝对不要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郑怀仁打定了借机把孙一平整死的主意,“从今天开始,禁止任何人去探望孙一平!”不过,他的命令并没有产生作用。 过了两天,董山强带着一个女警进来,孙一平愣着看了足足有两分钟,才发现来人是伍盈盈。从她穿警服这件事情上,孙一平隐约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你们聊,我出去抽支烟。”董山强借口走出来,顺手带上门,他自己则拉了一把凳子坐在门外,权作守卫了。 “吴主任,谢谢!”孙一平感激地说道。 “要谢,应该是我们伍家谢谢你。”伍盈盈笑着说道,“祝武失踪了,潜逃出境了。有人在江北机场发现了他的汽车,人嘛,现在一直联系不上。伍家赢了。” “那就恭喜了!”听到祝武两个字,孙一平脸上的肌肉轻微抖动了一下,“等我出去再庆贺了。” 伍盈盈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现在郑怀仁四处罗织材料,要准备动狠的了。听老周说,联合调查组的结论是设备问题,最多是一个管理疏忽的责任问题。现在郑怀仁想把风向引到其它地方,你要有心理准备。他严禁人员来探望你,所以我才托董局弄了这身警服。” “谢谢!”孙一平的情绪不高。 “你不用灰心丧气,家里老爷子也在想办法托关系,尽最大努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伍盈盈微笑着,“马书记与王院长也讨论过多次,一切等着结论出来在决定。现在我们的劣势是无法影响郑怀仁的想法,而你把郑怀仁得罪的很彻底。” 孙一平苦笑了一下,一切都是自找。从雷大富开始,他就滑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孙总,”伍盈盈凑上来,小声问道,“您知道祝武的下落吗?” 孙一平神情一凛,瞬间恢复正常,“我不清楚。”然后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伍盈盈笑了笑,告辞出来了。她穿着警服出现在看守所,本身就是违规,本打算进一步深聊,无奈董山强在外面已经抽完了两支烟,那是他们约定的探望时间。 董山强进来告辞时,小声说道:“马书记让你稍安勿躁,拒绝一切。郑怀仁现在查行贿受贿,竟然去了江宁,被痛骂了回来。我走了,改天再来。” 董山强现在借职务便利,时常过来。每次来,都会把外面的进展跟孙一平简明扼要的汇报一番。因此孙一平对外面各方动向的把握基本上与真实进度同步。他逐渐安下心来。现在被关押起来了,他有时间对全部过程进行复盘研究,最后结论是:何山是最脆弱,最不可控的风险点。为了化解将来可能的风险,他脑海中设想了各种可能与应对方案,并认定在事情没有完全解决以前,何山不会轻举妄动,在祝武一案中他是从犯,他没有胆量顶风上。 在郑怀仁颁布了禁止探视令后两天,马九龙带着董山强大摇大摆地开进了陶城看守所。这次会见是在看守所的会客室。之所以让董山强作陪,纯粹是为了把这次探视变成一次官方行为。 董山强照例在外面抽烟,不限支数! “该死的郑怀仁,竟然陶城煤矿事件,查贪污腐败了。该死,查到老子头上了。”马九龙一进来便气呼呼地发火。 孙一平静静看着马九龙焦躁的来回走动,直到他坐下,才说道:“郑怀仁也不清白,我花了二百万买了他一幅字,现在还在我的办公室挂着,算是变相行贿。” 马九龙一下坐直了身体,睁大眼睛,说道:“他真敢这么玩?” 孙一平点了点头,“西石巷厚文斋的老板王言建是中间人,专门替郑怀仁装裱销售字画。这是在陶城的企业家商人圈子中人尽皆知的事情。我的那幅字也是从厚文斋买的。” 马九龙点点头,对着门外喊道,“老董!” 董山强手里捏着一支烟闻声进来,“派人,先把西石巷厚文斋老板王言建秘密关押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触。” 董山强答应下来,转身出去安排去了。 “马书记,郑怀仁真这么嚣张吗?您,他都敢查?”孙一平不相信郑怀仁有胆调查他的上司。 马九龙笑了笑,这是他进到看守所以来,第一次舒开脸。“他的后台在上面。省里的一位副省长。我他在秘密调查,小伍见过相关的资料。目前,还没把咱俩扯上关系。” 孙一平看着马九龙,没有说话,他应该早就猜到了,伍盈盈投靠了马九龙,做了他的眼线。 “老孙,外面的形势目前不太明朗,各种势力处在博弈阶段。估计,你可能被迫放弃陶城煤矿,花钱消灾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孙一平点点头,“这个我清楚,出事的那一刻,我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了。只不过不太甘心。” 马九龙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孙一平一眼,似乎告诉孙一平,劝他放弃陶城煤矿是他今天的主要目的。“你也不要灰心,假如真到那一天,我会帮你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不让你吃亏。矿难善后基本结束,到了追责阶段了,你要坚持是设备问题。” “明白!” “我跟正介、太康碰过头,如果走法律程序的话,也会从这方面入手。”马九龙破天荒地点了一支烟,“现在最大的变数在郑怀仁那边,他频繁与矿难家属接触,想把事情搞大。好在有周滨,能稍稍把控一下事态走向。” “谢谢各位领导。”孙一平机械地道谢。如果郑怀仁把死难者家属煽动起来,事态真有可能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会不会把牢底坐穿,由不得他来决定。 “大家在外面帮你,你也要坚持住,千万不能松口。”马九龙亮出了此行的主要目的。如果孙一平精神崩溃,全部招招供的话,所有受牵连的人就太多了。 孙一平答应下来。他此时忽然意识到,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站在面板旁边举着刀的人,有郑怀仁他们,也有自己以前的故交旧友。一旦自己被发现坚持不住,那么对他痛下杀手的首先是这些故交旧友。从杀人灭口的角度看,郑怀仁的禁见令,是在救他的命。 “请大家放心,没有什么能压垮我!”孙一平抖擞精神,向马九龙郑重保证。 马九龙又一次笑了,在他眼中,孙一平已经恢复了先前的状态,并认定他不会招供。于是,便信心满满地离开了。 马九龙走后两天,邱丽雯从江宁又赶了过来,一路风尘仆仆。她给孙一平带了他爱吃的烧鸡,还有一瓶江宁老烧,是从醉月楼里面买的。 “烧鸡是你的最爱,我特别多要了两个鸡屁股。什么癖好啊,喜欢吃鸡屁股。” “我更喜欢你的屁股。”孙一平开了个荤玩笑。 “混蛋德性!”邱丽雯笑骂了一句。在看守所里面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孙一平的精神状态不错。邱丽雯完成了她的第一个任务。 “老烧是我特地买来的。醉月楼年轻的女老板扳着脸不外卖,最后不得已,我搬出了副市长的架子,才买了这一瓶。小姑娘的态度真差,像是死了妈一样,哭丧着脸。不过,模样是真漂亮。” 邱丽雯说的是实话,芮兰正在妈妈的丧期,没有好心情。大学刚毕业便被逼着继承家业,独自承担起酒店管理的重担,二十二岁的女孩子真是吃不消。 “再漂亮,有你漂亮吗?”孙一平喝了一盅烧酒,味道甘醇芳香。 “切!你个色鬼要是见了那女孩,估计魂都没了。”邱丽雯一语成谶,算是给兰姐埋下了雷。孙一平识相的没有再纠缠这件事情,在美女面前他的自控力为零。 “你知道我跟黄宏发为什么被突然调到江宁吗?” 孙一平筷子停在半空,举着一个鸡屁股,他隐约猜到了内情,现在急切地想听到正确答案。 “郑怀仁想整你,把我跟黄宏发看作了你的嫡系亲信,所以先把我们清除出去。”邱丽雯盯着孙一平,仔细看着他的表情变化。 孙一平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该得罪他。这都是自找的。他有这么大地能力?” “他现在到处罗织材料,你小心他用强。” 孙一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对付黄宏发他心中一点都不发怵,“我就用那招,打死也不说,他能咋地。”又喝了一杯,“好酒!我心中门清,咬紧牙关才有活路。这么多年下来,郑怀仁想查,一定能查出东西来的。” 邱丽雯笑了笑,神情明显松了下来。她完成了第二个任务,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想吃什么我下次给你带来。”她接过看守警察递过来的一个袋子,“给你买了些内衣裤和袜子什么的,你在里面换着穿。脏了就扔掉,我再给你买新的。” “谢谢!”孙一平心中感动,在深陷困境时,扣着小三帽子的女人还能不离不弃,实属难得。 邱丽雯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没有接话。眼前的男人注定与她纠缠不清,她今天的一切都来自于眼前的男人,邱丽雯对他,爱与感激交织在一起。 “你在江宁怎么样?”孙一平问道。 “刚熟悉工作,负责社会治安。”邱丽雯说道,“没有难度。我跟黄宏发约定了,我们各混各的,互不牵扯。” 孙一平思忖半天,说道:“这办法也好也不好。” 邱丽雯点点头,“他想跟过去做切割,我也不愿让人觉得我拉帮结派。即使不做官了,你给我的钱足够我生活。对做官我没有野心,能做多大就多大。如果不做官了,就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也挺好。看看你现在,忙忙碌碌半辈子,又有什么用?” 孙一平尴尬地笑了笑,他不介意邱丽雯挖苦他揭他的老底,只是单纯不愿意再继续谈论一些沉重话题。 “我走了,下周要是来不了,我会派人过来。”邱丽雯看着孙一平吃完饭,起身走了,像来时一样匆忙。看守警察把大半瓶江宁老烧收起来,防止孙一平想不开。 “好酒!”看守拿起瓶子闻了闻,“老孙,剩下的我喝了。竟然比国宴酒还有味道。” 孙一平笑着答应下来,提着邱丽雯带来的衣服,独自走回屋里。 郑怀仁大阵仗的车队冲进了陶城看守所。孙一平则像重刑犯一样,带着手铐脚镣坐在了郑怀仁面前。上脚镣的时候,看守警察小声说道:“孙总您暂且忍耐一下,市长大人特别要求的。” 孙一平预料不到接下来面对的场景,他脑海中浮现出郑怀仁得意的小人得势般的笑脸。 “孙一平,最近在里面不错啊,天天宾客盈门,高朋满座。”郑怀仁揶揄道。 “托郑市长的福。”孙一平输人不输阵,虽然深陷困境,他的嘴似刀,依然锋利。 “呵呵,你不会得意太久。我找到了证据,你将在监狱中度过余生。” 孙一平神情镇定,面不改色,甚至微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他从郑怀仁的话中,断定他没找到任何证据,微笑着说道:“那我就等着法庭审判好了,不过,我断定,您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今天是单纯来羞辱我,找乐子的。如果非要找证据的话,我的办公室倒有二百万的行贿线索,就挂在墙上,有市长大人的印鉴。” 郑怀仁的神情阴晴不定,第一局他便败下阵来。作为随从的董山强与伍盈盈,暗中为孙一平竖大拇指。 “孙一平,你确定手上就那么干净?” “我手上干净不干净,自有法律评判。还是那句话,你没有权力判断。”孙一平故意要激怒郑怀仁,这也是他筹谋已久的套路。他清楚,现在他头顶上的摄像头,已经全部打开了。 “混蛋!”郑怀仁捶了一下桌子,生气真是一个人无能的表现。郑怀仁暗中调查孙一平,搜寻证据,却一条未得,想不到一开口,自己先被扣上了一条变相索贿的帽子。“现在且由得你张狂,早晚有你哭爹喊娘的时候。” “是吗?”孙一平斜着眼,“我知道,我得罪了郑市长,但那是工作而不是咱们的私人恩怨,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郑市长因为工作的不同意见,便要落井下石,罗织罪名把我往死里整?” “好一张伶牙利嘴!”郑怀仁低声吼道,“我今天就是来看你热闹,落井下石的,你又能怎样?你现在手铐脚镣装备齐全,纵使你有万般本事,能施展半分吗?我知道你有后台,可惜啊,你的后台现在顾不上你。” 孙一平笑了笑,“咱俩彼此彼此,你也有后台,否则,也不会如此嚣张。” 郑怀仁冷冷地盯着孙一平,双拳攥起,身体在微微颤抖。 “你们都出去!”郑怀仁头也不回地命令道。有人识趣地往外走。伍盈盈与董山强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动身。 “你们为什么不走?给我滚出去。” “郑市长,”伍盈盈猜到了郑怀仁要动手,“这不合法律。” “不用你管,滚!”郑怀仁暴怒,“现在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伍盈盈看了孙一平一眼,孙一平向他挤了挤眼,伍盈盈红着脸跑了出去。 “孙一平是我看管的嫌疑人,我有责任保证他在看守所的人身安全。”董山强冷冷说道,“郑市长,您没有权利在看守所内动手。” “我动手了吗?”郑怀仁冷笑着,“董局长,怕不是你在看守所经常动手,就怀疑我也动手了吧?你先出去,我有要事要跟孙一平谈一下,请你出去。” 董山强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孙一平一眼,悻悻走了出去。 孙一平的脸上,显出一丝慌乱恐惧的神色,这没逃过郑怀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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