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王司马颙终于话复前言,上表启奏惠帝,册封司马颖为皇太弟。 惠帝一律照办,反正他也没有决定什么事情的权力。 这时,有左右给司马颖出浑招,要他再度离开洛阳,回邺城去,言下之意,他不在洛阳之时,惠帝会无疾而终,这样他很快就能荣登大宝了。 卢志一听,马上来劝阻司马颖,道:“万万不可,如今洛阳刚刚被张方那厮血洗一遍,万物凋敝,人心不稳,皇太弟应该留下来,稳定局面,收拾人心。再者务必不离惠帝左右,若再被人挟持,恐又要生出事端!” 司马颖笑而不语,他已经对惠帝厌弃至极,恨不得他立刻驾崩才好。 果然不出所料,司马颖回到邺城没多久,东海王司马越怎么看他这个皇太弟都不顺眼,一琢磨万一宫车晏驾,司马颖继位,还有他什么事儿啊? 他本是阴谋算计之人,要不也不能背刺司马乂,又借刀杀人,导致一代英武王爷惨死在张方那恶徒手中。 于是召集部将商议如何除掉司马颖。他手下人道:“长沙王司马乂虽死,他手下将领忠心者甚多,都想为司马乂报仇,我们不如联合他的旧部,就说司马乂之死都是司马颖逼迫您干的,一起讨伐司马颖!” 司马越一听,好计谋,马上依计行事。司马乂的旧部虽然也痛恨司马越,但是也愿意就司马越之手,杀了司马颖,然后再琢磨对付司马越,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司马越召集群臣道:“皇太弟司马颖不理政事,僭越礼仪,违反祖制,一味的奢靡享受,嬖宠小人孟玖,杀害名士,毫无明君风范,令人失望和担忧。请惠帝下诏讨伐他!” 惠帝无奈,司马越又恢复了羊皇后的皇后身份,这时候的羊皇后已经被几度废立,折腾得心力憔悴,执掌大权者想用惠帝这个傀儡时,就把她立上,惦记储位时,就把他废了,生怕她为惠帝生出个小皇子来,那可麻烦透了。 司马越又重新迎回来小太子司马覃,让他领兵坚守洛阳。 司马越经过长期观察发现,惠帝虽然愚钝蒙昧,却有大用途,那就是御驾亲征可以起到极好的号召作用,还可以鼓舞士气,于是强行拉着惠帝一起出征。 同时征调前侍中嵇绍随机驾同行,有人对嵇绍说:“此行凶险,生死预料,你为自己准备好马了吗?” 嵇绍神色淡然道:“我随驾同行,就是要誓死保护皇帝的安全,生死同命,决不能扔下皇帝,独自逃生,要好马有何用途?” 双方大军在荡阴遭遇,一番激战,惠帝御驾在前,司马颖那边也不顾及,乱箭齐发,心想惠帝死于乱军之中岂不更好,那司马颖就可以直接继位了! 结果惠帝面部中了三箭!情况十分危急,嵇绍身着文官服饰,上了御车,挡在惠帝面前! 这时士兵已经冲到了面前,嵇绍还是死死护住惠帝,士兵也不废话,将他从车上拽了下来,按在车辕上抡刀就剁。 惠帝心下大急,喊道:“不要杀他,不要杀他,他是忠臣啊!”兵士回头笑道:“皇太弟说了,除了陛下您,一律杀无赦!” 于是几刀砍死嵇绍,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惠帝的衣服。惠帝胆战心惊,一头栽下车去,滚落到草丛中,怀中的六枚御玺也扔了出去。 司马颖部将石超,一看惠帝趴在草丛里颤栗不止,泪流满面,赶紧命人将他救起。 回到营帐之中,连忙让人给惠帝端水洗脸,疗伤。同时拿来新鲜的桃子递给惠帝,安慰他不必惊慌。惠帝眼睛发直,一言不发。 这时有手下人看惠帝衣装凌乱,上面满是血污,想给他换身干净的。 惠帝抓住衣服不肯松手。 手下人道:“给陛下换下来洗洗。” 惠帝潸然泪下道:“不用洗了,这是嵇绍的血,他是忠臣,血不脏。” 然后又缄默不语,满眼无奈。 司马颖出邺城,迎接惠帝,百般安慰,这时司马颖手下臣僚说:“有此之祸,都是您亲近宦官孟玖引来的。”又把孟玖背着他干的那些中饱私囊等等坏事都一一说给司马颖听。 陆机兄弟死后,司马颖也暗自思量,知道是中了孟玖之蛊惑,当然也有孟玖恃宠而骄越来越过分的缘由,于是冷下心来,下令将孟玖处死。 同时下令所有贵族不得擅自离开,必须同仇敌忾,其中有一位司马王室之人,却焦虑不安,他就是琅琊王司马睿,他在王室之中寂寂无名,也很少有人注意但他,对谁都谦恭低调,心虚胆怯之态。 但是他可不是碌碌无为之人,只是掩藏锋芒,以求自保罢了。 他观察司马颖的行事做派,虚浮不实,邺城如今的形势也有点不妙,知道司马颖早晚不等,肯定没有好结果,自己必须离开,逃出这泥潭水沼。 出城之时,天降暴雨,将他淋得浑身尽透,狼狈不堪,到城门时,他不敢抬头,因为司马颖早有命令,所有贵族不可出城。正这时过来一位熟人,他看司马睿的状态,便知他的意思,快到司马睿时,他忽然拿着马鞭扫过他的面颊,故意傲慢的假装讥讽道:“人家贵族需要排队,验看身份,你一个舍长,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盘查士兵一看司马睿垂头缩肩,满脸水污,那形貌比百姓都不足,根本不可能是贵族,就一挥手道:“快走,别在这里碍事!” 司马睿赶紧跑了出去,然后直奔洛阳,偷偷接到母亲,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封地。 他知道洛阳也完了,很快就会被血洗,此时不走,怕就走不了了。 却说河间王司马颙,见司马越和司马颖打得正欢,他的机会又来了,立刻命令张方领军,马上占领洛阳。 这边司马越见事情搞砸了,被人釜底抽薪了,洛阳也回不去了,于是逃回东海封国。 回到东海之后,司马越心稍安定,没想到荡阴一战,居然输了! 是越想越憋屈,越想越不甘心。他手下人建议他联合鲜卑,共同讨伐司马颖,鲜卑骑兵天下无双,战斗力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于是司马越欣然接受。 也有臣属规劝道:“王爷这有点不妥,鲜卑族骁勇善战,虽与我朝通好,但是难免野性难服,万一获胜以后,他们留而不去,如何是好?” 司马越哪还有心思管这个,为了能打败自己人,他不惜采取任何手段,包括引胡入华! 还有一人,素来与司马颖不和,那就是王浚,三王起兵讨赵王司马伦时,王浚拥兵自守,禁止所部士民不得参与。在王浚眼里,同室操戈,哪有什么正义与非正义,就是朝廷祸乱,国家败亡的开始,他谁也不想帮,而且他打心眼里看不上司马颖,觉得他昏聩无能,绝非明主,即使当上国君,也好不到哪去! 司马颖也知道王浚不能为他所用,于是安排人暗杀王浚,结果因为天降暴雨,雨湿刀剑,刺客觉得这时是老天在示警,王浚不可杀,不但终止了刺杀计划,还反水把这事告诉了王浚。 王浚于是深恨司马颖,他占据幽州,暗自训练军队,增强实力,和鲜卑族加强联络,互为盟友。 这时皇太弟司马颖又给他发了一封征召诏书,王浚自然知道这诏书是假的,司马颖这是矫诏!他也看出来了,这司马颖不死,他也不得安宁,皇室之争也就没完没了。 于是,王浚一直和鲜卑人靠得很近,主要是看中了鲜卑族的铁甲骑兵,并且为了拉拢,还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了过去。 鲜卑人段务勿尘就是他的女婿,这时他见消灭司马颖的机会来了,于是联合女婿以及乌桓人羯朱,会同司马越之弟司马腾同时起兵邺城,讨伐司马颖。 司马颖做梦也没想到,鲜卑族会掺和进来。矛头直指自己,他素知对方骁勇善战,不觉心内恐惧起来。 此时刘渊也正在邺城,对司马颖道:“皇太弟不必惊慌失措,鲜卑虽然骁勇,我们匈奴部族也不是吃醋的,我马上回去,召集五部匈奴,立刻发兵,救住邺城,您一定不要自乱阵脚,安抚兵士,鼓舞士气,万不可弃城而逃!” 于是刘渊迅速返回并州,召集人马,准备救助司马颖。 此时司马颖手中还有大兵一万五千余人。 卢志审时度势,他压根不信任刘渊,见他一走,料定有去无回,他根本不会来救,于是苦劝司马颖带着惠帝,按部就班,严加防卫,撤向洛阳。 奈何太妃就是不走,司马颖又想等刘渊引兵来援,于是犹豫不决。 左右兵士见鲜卑大军将至,司马颖又没个主张,只是彷徨失措,军政费弛,毫无章法,都觉得大祸临头,结果一哄而散,就剩下几十人留在左右。 司马颖自知大事已去,无奈只好带着太妃和惠帝出城,逃往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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