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身子站得比直,半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意思,“属下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倒是将军,一味的偏帮郡主,莫不是曲意迎逢,想要巴结郡主的权势?”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杨子涛分明就是看她不顺眼,要帮着收拾她呢,这个时候,不管她是认怂还是犯倔,都不可能讨得了好去。
既然如此,她才不会让自己委曲求全!
“放肆,放肆,目无长官,你这种人,怎么会被留下来的!”杨子涛连连说了两句放肆,可见他有多愤怒,随后他道:“你既不服气,本将军就给你服气的理由和证据。”
“夏杰,你说,你当时都看见了什么?”
一直平静而立的夏杰在这时开口:“当时属下和秦苏说了几句话,他便匆匆要去食堂,恰巧这时郡主喊了秦苏一句,我与他相隔不到两米,我听见了,秦苏不可能没有听见。但他径自走了。后来郡主摔倒,还喊了秦苏帮忙拉她起身,秦苏也是装成没有听见,不肯相帮。”
“秦苏,你有何话可说?”杨子涛怒视秦苏。
秦苏扯了扯唇角,冷笑:“我无话可说。军中谁人不知我和夏杰之间关系不佳,他为了污蔑我完全可以信口开河的造谣,可大人却信了,那我再说什么,又有何意义?”
“这就是说你认罪了咯!”
“不认,没做过的事我不认,我要见王忠将军和战王殿下,面禀此事!”秦苏扬着下巴,说。
她相信,翟君临就算不帮着她,也绝对不会像杨子涛似的这般打压她。
再说了,就算她听到了林月的求助又怎么样?没有人规定遇到人有难就必须相救。
更何况,她当时背对林月,咬死了没有听到没有看到的说辞,谁也奈何不了她。
然而下一刻杨子涛的话却凉了她的心。
“殿下和王将军不在军中,今天所有事宜都由本将军来处理。既然此事已经证据确凿,没有异议,来人,将秦苏拿下,幽禁水牢一夜,以示惩戒。”杨子涛说。
秦苏听到水牢二字,面色顿时一凛。
但是这次她没有开口,她心知肚明,翟君临不在,没有任何人会为她说话。
一个身为郡主的林月,想要弄死她,轻而易举。
而翟君临虽然面上冷漠,对她也是该练练,该敲打敲打,但是却从来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和委屈,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他到底是护着她的!
既然惩罚已经注定,秦苏也不会折了自己的骨气,挺直了脊背,也不要人押送,跟着人下去了。
林月这时才哼了一声,看向杨子涛,道:“将军,那个水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不会对她用刑吧?”
杨子涛眸色闪烁,道:“水牢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并无人用刑,郡主若是想要对他用刑,也不是不可!”
“不必,本郡主就想关关他出口恶气,用刑还是不必了。”林月摇头。
她对秦苏其实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她知道秦苏是个女的之后,心里就有危机感而已,而这次她确实是受了委屈,自然不想秦苏独善其身,才会对着杨子涛施压,要他收拾秦苏。
至于对秦苏用刑,一来她没那么狠毒,二来她也不想因为这事儿而惹翟君临不快。
毕竟抛开秦苏女子的身份来说,她还是翟君临的同门师妹,到时候护短生她的气,可就不好了,得不偿失。
可惜的是,林月不知道,不是她说不用刑就不用的,因为即便不用别的刑罚,水牢两个字,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刑罚。
杨子涛脸上闪过一抹怪异,很快就恢复平静,含笑道:“郡主良善,听郡主的。郡主还是回去好些歇息吧,别真的受凉了才是。”
“多谢将军关心,那我先回了。”林月笑着道。
……
秦苏被杨子涛的人带走的消息很快被在食堂的几人传到了石宇的耳中。
“什么?秦苏被杨子涛的人带走了?”石宇震惊的站起身来,一脸焦躁:“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赵军本是容易冲动的人,这会儿倒是比石宇冷静不少:“怎么回事?怎么老大被叫走了,就不好了?”
石宇深吸口气,平复心情,开口解释:“秦苏从进军营就和战王殿下走得近,可是杨子涛却并不是战王殿下的人,若是秦苏被他带走,少不得要受些苦。”
“不好了,不好了,方才我看到老大被带往大牢的方向了。”就在这时,有人冲进来说。
同样也是在山里一起历练的兄弟。
“果然!”石宇脸色极其难看,吐出了两个字。
“宇哥,现在怎么办。”众人围着石宇,满脸的焦急。
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担心秦苏的安危。
“等,等战王殿下回来。”石宇沉声道。
“今天战王殿下不在营里,大家现在分散开来,军营大门,后门以及各个出入口候着,只要看到战王殿下,立刻就上去喊冤,告诉他老大被囚水牢的事情,先将老大救出来再说。”
……
水牢。
秦苏双手被铁链拴着,高高的挂在铁笼顶上,脚无法完全着地,只能踮着脚尖支撑自己的身子。
这样的姿势极为疲惫又难捱。
秦苏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又难看。
而在这个时候,地下的开关开启,冰凉的地底水从下缓缓往上涌入铁笼,一点一点浸没秦苏的身体,从脚踝到小腿,再然后是大腿,最后浸没到她的鼻尖处。
秦苏被涌动的地下水呛得连连咳嗽,脸色越发的苍白透明起来。
约莫被冷水泡了一炷香之后,机关开启,水又退去。
机关的开启和关闭都是一炷香的时间,秦苏便在这样阴冷潮湿的地下水牢里反反复复的接受冰冷的地下水的侵袭,然后又浑身湿透的被潮湿又发霉的空气包裹。
秦苏感觉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连骨头缝都是疼的,渗出的冷意比夏天的冰块还要清冷。
这样反反复复的折磨其实真的很让人崩溃。
秦苏知道自己求饶也是无用,便默不作声的熬着。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秦苏觉得自己的神志都有些迷糊了,却猛然听到了地下水牢的铁门发出一声轰隆的巨响,随后嘭咚一下狠狠的砸在地上。
秦苏有些迷糊的神志带上了几分清醒。
逆着光看去,她只看到那人修长的身影,却模糊不清他的容貌。
随后就见那人缓缓收回脚,大步朝着自己走来。
秦苏特别佩服着拆门的壮士。
那么厚重的铁门也能那么利索的一脚踹倒,简直不要更厉害。
秦苏特别想问一句:壮士,脚不疼吗?
秦苏佩服自己在这种场景下还能有这样自娱自乐的精神,然而所有的坚强在看到来人清隽又冰冷的面容时,顿时土崩瓦解。
秦苏眼圈有些发红,沙哑的说:“你来啦。”
不知为何,她被关进了之后,水牢的水涨涨停停,她被绑的备受煎熬,脑子里浮现的,全都是翟君临的脸。
她总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来救她。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并没有错,他终究还是来了,在她尤自坚持着的清醒时刻。
翟君临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冷漠,冰冷的俊颜和浑身压抑的暴怒无不在告诉身边的人,他在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这样的翟君临透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压抑和恐怖。
然而秦苏却没有半点惧怕,只是眉眼平和的看着他。
因为她知道,他的冷和怒都不是冲着她的,不为何,就是笃定。
翟君临脸色冷沉的将手落在绑着秦苏手腕的巨大铁链上。
这时陆续有人从被踹坏的大门进来,为首的正是一脸冷色的王忠和满头大汗的杨子涛,身后跟着几个人,应该是水牢的看守。
杨子涛根本不敢看翟君临的脸色,见他的手落在铁链上,忙对着身后的人斥责,“还不快把钥匙拿出来,替秦苏松绑!”
身后水牢的牢头忙应了一声,匆匆上前,手里还往外掏钥匙。
然而或许是他太紧张了,钥匙啪嗒一下顺着铁笼的缝隙掉到了水牢地下的水里。
牢头顿时一懵,杨子涛也是一呆,迎视着翟君临冷漠的目光,他只觉得冤枉,这真不是他安排的。
“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钥匙捞起来。”见牢头还在发呆,杨子涛顿时抬脚踹在他的腿弯处。
牢头被踹得一个踉跄,险些没栽倒在地,然而却不敢有半点怨言,忙不迭的应道:“好,好,小的这就……”
他剩下的话被一声咔嚓的巨响给噎在了喉咙里。
抬眼看去,眼珠子顿时瞪得溜圆,险些没从眼眶里掉出来。
原来却是翟君临根本等不及他去捡钥匙,直接运起内力,生生的将禁锢住秦苏的铁链给掰断了。
牢头吓得脸色发白,只觉得翟君临拧断的不是铁链,而是他的脖子,一时间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翟君临可不管众人是什么反应,拧断了一根铁链之后,秦苏身子一歪,往下倾斜,而另一只手还挂在上面。
这样的姿势比方才更加让人难受。
翟君临却早已经体贴的站上前,让她的脚踩在他的脚背上,将她的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身子倚靠在他的身上,承受了秦苏所有的重量。
随后他面不改色的继续伸手掰断另一根铁链。
许是强硬的掰断了两根粗大的铁链,对他的消耗不小,翟君临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润。
但他没有耽搁,直接打横将秦苏抱起,大步流星的朝门外而去。
“殿下,此事事出有因,还请听下官解释……”杨子涛追在翟君临的身后想要解释。
翟君临却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抱着秦苏快步离开。
杨子涛追了两步发现自己追不上,便放弃了,目光一转,落在了身后的王忠身上。
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来,快步朝着王忠走去。
“王将军,今日这事真是误会,这平乐郡主和王爷的关系您也知道,她开口,我却是不好拒绝的,你可要多多替我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解释解释啊。”杨子涛略显谄媚的说。
王忠看着杨子涛的目光有些厌恶。
瞧他那谄媚的样儿,哪里有半分军人的铁血,整个就一个巧言令色的佞臣。
对不喜欢的人,王忠开口自然也不会客气,淡淡道:“战王殿下素来明察秋毫,必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杨将军清者自清,便是不用本将军说话,也会平安无事的。”
杨子涛微微蹙眉,还想开口,王忠却道:“本将军还有公务尚待处理,便不和杨将军多说了,告辞。”
说完之后,王忠越过杨子涛,快步离开。
杨子涛被他这么一噎,自然也没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转身看向王忠的背影,呸了一口,撇嘴道:“拽什么拽,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仗着有翟君临撑腰么!”
“就是没有你,本将军也不怕。”杨子涛冷笑一声,也跟着离开了。
此事涉及了林月,他最多不过一个帮凶而已,他相信以翟君临和林家的关系,怎么着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对他追责,做太过分的事情。
而且他背后也是有人的,只要翟君临不想现在撕破脸皮,就不会动他。
翟君临抱着秦苏一路回了自己的营帐。
收到消息的林月匆匆赶来。
而这时,秦苏早已陷入了昏迷。
林月看到浑身湿哒哒的翟君临冷沉着脸抱着同样湿透了的秦苏,看着秦苏苍白的脸顿时无比错愕。
“她怎会如此?”林月失声轻呼。
“你自己做的事,你会不知?”翟君临淡漠的扫了她一眼,眼中透着林月从未见过的冰冷和排斥,叫她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我……我没让杨将军对她用刑啊,我说了只要关她一下,让我出出气就好了,我……”林月一脸苍白的解释,惶恐无比。
她是真没想把秦苏怎么样!
就想关关她,让她长长记性,免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人都敢得罪。
但是她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可知她所关何处?”翟君临将秦苏放在床上,扯了被子将她整个人裹紧,冷漠道。
她裹了临哥哥盖过的被子,她裹了临哥哥盖过的被子。
林月目光发直的看着翟君临的举动,脑子里只有最后一个念头,哪里还能注意得到翟君临问了什么。
等翟君临冷漠着眉眼轻哼一声,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有些局促道:“好像叫水牢。可是水牢不就是一个关押犯人的牢房吗?我是真没想到她会受到刑罚。”
“林月,你不是三岁小儿,这般言论,你自己信吗?”翟君临冷漠的直接剖开了林月潜藏的心思。
林月是郡王之女,郡主之身,见惯了高门大户的各种勾心斗角,对于府内各种私刑也不会陌生,要说她完全不懂水牢是什么,又有谁信?就是林月自己,也不会相信。
“临哥哥……”林月有些狼狈的呢喃着叫了一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潜藏得极深的恶毒心思就这么被翟君临剖开,放在阳光下接受拷问,这让在他面前一直表现得乖巧又甜美的她有些无所适从,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翟君临没有再去管她。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让岳封去请大夫了,可是秦苏这一身湿哒哒的衣服却是要先换掉,也免得加重身上的寒意。
“你先出去,我要替她换衣裳。”翟君临想着,看向林月冷冷道。
林月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替秦苏换衣服?
他们之间已经亲昵到这种程度了吗?秦苏可是个女子啊!
“还不走?”翟君临声音更冷。
林月满心的酸涩。
以往不管她如何的纠缠着临哥哥,他都不曾用这样冷漠的态度对她,而如今却为了另一个女人这样毫不掩饰的嫌弃,叫她根本无法接受。
可是她心知自己眼下更应该做什么。
吸了吸鼻子,压下心里的委屈,林月低声道:“我来吧临哥哥,毕竟男女有别,你与她终归不是夫妻,不方便。”
翟君临顿时眯起眼睛,眼中全是寒芒:“你知道她是女子。”
林月知道他这是在防备她,心里更酸,“听唐莹说过秦苏的名字,知道她是你的师妹,临哥哥素来不喜和旁人亲近,与这叫秦苏的新兵却不同,月儿不笨。”
翟君临这才放缓了神态,抿唇安静了一瞬,淡淡道:“你最好不要动手脚,否则你该知我性子。”
林月倒吸一口凉气,心中越发不忿,他竟然为了秦苏威胁自己!
心里酸涩,却不得不应:“临哥哥放心,月儿也只是一时糊涂,不会再做傻事了。”
翟君临这才松开秦苏,丢下“尽快。”两个字后,便转出屏风,站在外面等着。
他甚至没有想到自己也需要换衣服。
林月看着秦苏躺在病床上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脸,眼中全是恨意,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立刻杀了秦苏。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秦苏入了水牢这事儿已经让翟君临对她心生不满了,如果她这时再做点什么,翟君临怕是永远都不会原谅她了。
所以最终,林月只是老老实实的替秦苏换好了衣服。
而这时,军医也已经到了。
翟君临站在一旁,看着军医替秦苏把脉,眉头皱得紧紧的,不时还叹上口气,俊眉顿时拧起。
“很严重?”翟君临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旁的岳封和林月见他这样沉不住气,也都是惊讶。
岳封是意识到,秦苏在自家主子心里,怕是地位非凡,而林月,则是满心的酸涩和嫉妒了。
她所认识的翟君临一直都是沉稳淡漠,天塌下来也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如今却因为秦苏而沉不住气,她能不嫉妒吗?
军医也被他骤然开口吓了一跳,毕竟这可是军中战神,是所有战士的信仰。
“倒也不是很严重,就是有些麻烦罢了。”军医赶忙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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